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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插浑打科斗智斗勇 威逼利诱强行收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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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法场这边的变故很快惊动了中都府守备营,一队官兵雄赳赳赶到,可惜,为时已晚,凶徒早已把刑场杀的遍地死伤并挟持了人资逃之夭夭。
太平盛世,边疆稳固,当兵的立功不容易,平时捉贼缉盗这类治安事件,别说轮不上他们插手,即便能插手,那也嫌掉价呀。剿匪平叛倒是好机会,可哪有啊!谁又敢搞暴乱反叛这种高难度高风险的事呢?所以,对于各州府等地方守备武装来说,配合衙门捕快围剿镇压江湖门派或武林大奸大恶,是晋升途径中可遇不可求的契机。
而今白跑一趟,领队都尉摩拳擦掌,懊恼不已,无以发泄般对远处树梢射了两箭,然后,气急败坏地指挥人救治伤员,打扫战场。
对于气若游丝的林方,一干人皆感手足无措,张若虚喂他服下一颗丹丸,陆同章便派人把他迅速送往宝相寺。
········
林天鸿被夹在硬如牛腿的胳膊和硬如牛胯的肋条间,又是腾云驾雾又是跌宕颠簸,痛的死去活来,晃荡的头昏脑涨昏天暗地,唯一的清晰意识便是手抓紧,可千万别丢了笛子。
终于停住,这老家伙可算不跑了,林天鸿被啪嗒扔在地上。
幸好,地上有草,挺软。
啃了满嘴草的林天鸿吐了几口唾沫,翻身由趴成躺,扭动身体缓解疼痛,耳朵里充斥着急促的牛喘声,心底五味杂陈,想哭,警告自己,不许哭,不能做孬种:老不死的,看你喘的那呼哧劲儿,咋不憋死你呢!
瞥见老家伙颓然坐倒在地,要死不活似的,林天鸿心中升腾起“趁他病要他命”的狠辣,暗自蓄力,挺身跃起就是一记“排山倒海”,拍向那颗热气氤氲毛发蓬乱的大脑袋。
只见老家伙大嘴做了个类似吐痰的动作,喷出了一个字:去!
林天鸿手掌连根毛都没碰到,人就被一股气给顶出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呦呵!不可能!”林天鸿绝不相信这老鬼能呵气伤人,又再挺身跳起,疾冲上前,抡起笛子当头砸。
老家伙依旧一副慵懒相,又吐出一个字:滚!
不过,这次动手了,准确来说是动的指甲,只动了一个指甲。他那泛着蓝绿相交光泽的长指甲本在抠鼻屎,顺带着弹飞鼻屎的动作弹在了砸来的笛子上,发出了金铁交鸣声,还崩出了几点火星。
林天鸿只觉麻痛感如电般瞬间传导至腋窝,笛子脱手飞掉,整个身体也不能自已地跌飞出去。
我*操!这老家伙会妖术不成?!嗯!他娘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撤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觉悟到乘人之危不会成功,林天鸿决意要逃了,爬起来先去捡笛子,然后拔腿就跑。
老家伙又吐字了,两个:站住!
站住?哼!小爷又不傻,会听?怕你不算好汉!加速继续跑。
只听“啪啪”两声轻响,两腿膝窝齐齐被土块击中,林天鸿扑身栽倒在地,又啃了满嘴草,双腿膝盖以下已无半点知觉。拖转身体半躺着,“呸呸”吐草也是在唾人,输人不输阵,理直气壮:“不是你要我滚的吗?干嘛又把我打倒?言而无信算什么好汉!”
魏荆天自顾运功调息,双目微闭,一番高人风范,冷笑说道:“若就此放你离去,老子又何必费恁大力气带个累赘跑这百八十里路!”
“不放我走,你刚才干嘛先是说‘去’又再说‘滚’?”林天鸿咬文嚼字打机锋,图个嘴上痛快。
魏荆天嘴角微倾,现出一抹轻笑,说道:“老子那是骂人,骂你不自量力,就凭你那点微末道行,也敢对老子出手,隔靴搔痒而已,膈应人!”
骂人?哼!林天鸿相信自己若称第二,也就林青尘敢称第一,俩人合伙曾骂赢过汶西八大村庄的所有骂架高手。此时面对妥妥的敌对阵营,虽孤身,亦无畏,撑胳膊坐直,坐舒服了,说道:“别狗眼看人低,吹牛谁不会!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刚才急着要走,是想着赶快回去看看我爹,我还有很多高招、妙招、绝招没使呢,你,你先给我解开穴道,咱们再打!”
魏荆天笑道:“练家子?区区腿上的穴道你自己不能解开?”
林天鸿半点心虚都欠奉,吹牛又不花本钱,那就接着吹,往大了吹:“我是实诚人,这一点无需瞒你,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些都精通,经脉窍穴之类的法门还尚未触及······不,也不是一点都没接触,只是尚且生疏而已,嗯,即便如此,就凭我的天赋,现有的手段也足够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魏荆天懒洋洋说道:“你爹武功如何?跟我战了几个回合?”
嗯?这话已深深戳中了林天鸿的痛点,林天鸿乱了方寸,情绪顿时激动:“那是因为你偷袭,你还用毒,还有你那奸诈徒弟用毒针伤人在先!”
一提到自己的徒弟,魏荆天的痛点被戳中了,突然睁眼瞪大了,说道:“即便不是如此,你爹在我手中也撑不过百招!若非牛鼻子张若虚纠缠耗费我恁多真气内力,那几掌足以让他再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林天鸿品出了他话外之意,爹能跟他过几招倒还次要,爹的生死才是重中之重,问到:“你后半句话是啥意思?我爹没死?还能救活,对不对?”
魏荆天说道:“虽然没当场死绝,可他若没有宝相寺那敬若老和尚做靠山,定也必死无疑!”
哦!谢天谢地!还是师祖爷爷厉害,阿弥陀佛!
得知爹尚能有救,林天鸿心神大定,心知赶快脱身离开才是当务之急,于是就事论事讨论眼前事,凡事咱得讲道理:“你在法场捉我是为了逃跑保命,可你现在安全了,为啥还不肯放我走?”
“为啥?哼!”魏荆天愤恨说道:“你爹一下子折损了我俩徒弟,我岂能轻易放了他儿子!他娘的,越说老子越来气,老子统共就才仨徒弟,竟他娘的一天死绝了!”心里恨恨独白:多管闲事,真是混蛋,若非看你这儿子还能给我点念想,老子不灭了你全家!
林天鸿问道:“你死绝了徒弟跟我有啥关系?你揪着我不放干啥?”
“干啥?干啥?你说干啥?”魏荆天火冒三丈:“老子仨徒弟都死绝了,不拿你来凑个数,岂不是后继无人塌了门户了?连这点弯儿都闷不过来,真是笨蛋!”
“啥?啥?你说啥?”大吃一惊的林天鸿连续问了三个“啥”,欲哭无泪:“你这弯弯绕也太离奇了点吧?你把我爹打成那样,还想让我给你凑数当徒弟,咋想的?脑子有病吧!哼!还指望我会给你撑门户,我恨不得拿把火先把你家大门给烧了!”
魏荆天瞪眼一阵翻个白眼,强行克制住火气,说道:“别瞎扯,我说的是心里话,真想收你做徒弟,你爹死不了,你也别老揪着这点不放,再说了,练武之人谁没受过点伤,身上没个十处八处的伤,好意思说混过江湖吗?”
“这种事也得两厢情愿不是?”林天鸿说道:“你想收我做徒弟,那也得先问过我答不答应啊!”
魏荆天笑道:“行,先问你,那你答不答应呢?”
林天鸿脱口而出:“我不答应!”
魏荆天脸色一怔,干咽了口气:“你,你先不用答应,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再怎么考虑我也不会答应!”林天鸿拒绝的那叫干脆利落。
魏荆天粗重地呼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说道:“你不答应,那是因为你还没完全见识老子的厉害手段,还不晓得老子的赫赫威名,老子门号‘五毒门’,江湖上管老子叫‘五毒鬼手’,也就是老子贪闲喜懒,更是看不惯那种故作传经授道姿态的臭做派,否则,哭求着要拜我五毒鬼手为师的人都能排队有······有长江那么长,能他娘的从长江头排到长江尾,我五毒门早他娘的人满为患了!你小子倒好,倒反过来成老子求你了,你竟还不答应!”说着说着,又来了脾气:“小子,你别不识好歹,老子是实心实意想教你武功,老实回答,想不想跟老子学?”
想必是一声声“老子”让林天鸿反感厌恶,大声吼道“老子不学!”看到魏荆天要火气发作,赶紧软了语气:“你别恼,先听我说完,平心而论,我并不觉得你那些邪恶歹毒的武功如何高明,至少是不够光明,你看你,又想急眼不是,你先听我说嘛!咱捋捋,就我所见到的,咱总结一下哈,你和你徒弟都耍了些啥手段:毒烟、毒雾、毒刀、毒针······最可怕的还是你那毒指甲,你还偷袭,这些都也太不够光明正大了不是!你还炫耀江湖人管你叫‘五毒鬼手’,这是啥好话吗?还有,你开宗立派取什么名号不好,怎么就偏偏叫做‘五毒门’呢,让人一听就是旁门左道邪门歪道,也难怪你那几个徒弟混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一个活得长久!我看你呀,赶紧回家请人看看风水,是不是宅子有问题?还有坟地,看看祖坟是不是被老鼠给掏空了!”
看到气黑脸的魏荆天起身急匆匆走来,林天鸿赶紧举手示弱:“哎哎哎,不说了,别生气别生气,坐下,你坐下,凭你的能耐要揍我还用起身吗?你可是会隔空点穴的是吧?”
“再胡说八道老子真给你两耳刮子!”魏荆天终归是压下了揍人的冲动,走至距离五步处又盘腿坐下,叹了口气,说道:“小子,别信口开河耍贫嘴了!武功这玩意儿只是一门技艺,可论强弱高低,不能偏执地定性邪恶歹毒与否,只有人才分邪恶歹毒与否,就像是刀斧之类利器,用作切菜劈柴就是工具,用作取人性命就被称为凶器,关键是怎么用?什么样的人用?我五毒门虽不自诩是名门正派,但也绝不会任人抹黑污蔑,我那仨徒弟虽然做过一些错事,可他们也做过很多好事,只是没人知道罢了!哼!他奶奶个熊的!我们做什么事,想做就做,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非得大张旗鼓的宣扬才叫做好事吗?唉!我那一鸣徒儿就是吃了这样的亏,别人只看到他劫富,却没人看到他济贫,别人只知道他杀了人,却不知道他杀的是什么样的人。唉······这世上有眼无珠的蠢货就是太多,该杀,杀都杀不完,太多了!太多了······唉······”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了声音,闭上了眼睛,浑身散发出氤氲气息。
这次林天鸿倒是在认真洗耳恭听,觉得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忍不住问道:“哎?咋突然不说话了?困了?”
魏荆天无力似的答道:“累了,心累,以前还不怎么觉得,今天却堵得慌,呃······咕······”头颈一颤,口中喷出一口污血。
“哎?”林天鸿不由得一紧张,脱口问道:“你怎么了?”随即觉悟此言站位有误,按说我应该怕他不死才对嘛!
“看来这回真伤得不轻!哎?”魏荆天脸色现出笑意,咽了咽嘴里的血沫,问道:“在担心我是吧?”
“自作多情!”林天鸿说道:“我是在担心我的穴道还没解开!”
魏荆天已然面带悦色,似乎有了慢聊长谈的兴致,笑道:“哎,小子,你刚才说咱们门号不好听是吧,要不咱给改一改?”
“嗯,是得改一改······哎,等等。”林天鸿严肃拒绝套近乎:“你是你,我是我,千万不要说咱们,要改的是你的门号,不是咱们的门号。”
魏荆天笑道:“好,是我的门号,改我的门号。现在门号是我的,将来也是你的,总归门号还是咱们的。你说怎么改?叫无毒门?无情门?哎,不如叫作五行门。”
林天鸿咬准字眼予以纠正:“现在门号是你的,将来门号也是你的,总归门号永远是你自己的,你想叫作什么你作主。不过五行门可比五毒门听起来顺耳多了。”
魏荆天振奋说道:“好,就叫五行门了。”
林天鸿说道:“五行门要用五行拳,你如果再用毒可就名不符实了。”
魏荆天一愣,感觉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五毒鬼手不用毒那也名不符实啊!但他还是点头说道:“行,不用就不用,不用毒也没人敢招惹咱。”说完又咳出了一口血。
林天鸿赶紧说道:“你快把穴道给我解开,万一你要不行了呢!”
魏荆天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不用担心,我死不了,你不要再说话了,我得静下心来运功疗伤。”
林天鸿喊道:“你死不死的都得给我解穴呀,我不逃走便是,你若不给我解穴,我就一直说话,打扰你运功,让你乱了气息走火入魔······呃······”
声音被魏荆天弹指打断,一颗黑色药丸被弹入口中,丝滑地滚入喉咙,坠入肚腹,林天鸿用力咳嗽都发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