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奇侠传》林帆

71、与其是你不如是我 与其是我不如是你

　　第七十一章

　　独孤冷月霸占了一葫芦水并以撩拨人心的夸张姿态倒入碗中，几个男人都视其为挑衅，但不屑于与之抗争。若另无淡水为继，喝不喝那几口水意义不大，早死晚死差不了太多时间。

　　独孤冷月自行其是，把半碗水递向爱徒沈如月。

　　沈如月摇了摇头，沙哑着嗓音说：“我不渴。”

　　“喝！”独孤冷月声色俱厉：“不渴也得喝。”并蛮横地把碗沿抵到她嘴上。

　　沈如月接过碗，一饮而尽，红了眼圈。

　　独孤冷月夺过碗来，又再次倒水，动作更为夸大，水流的声音也更为响亮诱人。倒了半碗，又递向了另一侧的冷月影。

　　看到这一幕，王兴笑了，背靠门框，心里想着：“喝吧，多喝点！滋润你那粉嫩的小脸蛋儿，滋润你那鲜艳的嘴唇儿，滋润你那温柔的心肝儿······喝吧！喝了你将会神采飞扬，喝了你将会身体充满力量，喝了你就可能活着回去了······”

　　然而，冷月影竟也拒绝喝水。她先是摇头说：“我也不渴。”然后又说：“给他吧。”接过碗，竟然放到了王兴的身前。

　　在这种情况下，半碗水的相让，却无异于慷慨的宝贵馈赠。而对于王兴来说，这可不是水的事儿，这是有特别意义的，王兴受宠若惊，几乎感激涕零，笑脸如同向日葵开盘，矜持说道：“不，你喝，我没事，禁渴！”

　　冷月影苦涩一笑，转过脸去，口中说道：“喝吧，别硬撑着了。”

　　王兴的确是“癞□□垫桌腿——硬撑”，他身板儿壮实，汗出的也多，鱼吃的多，水分消耗大，比别人更需要喝水，见冷月影如此诚恳和坚决，他也就准备恭敬不如从命了。但当他伸着两只大手要去捧碗时，独孤冷月的喉咙深处冒出了一个悠长的“嗯”字，他明白这个“嗯”字的意思是不允许，立刻停止了端碗的动作，愣了片刻，伸出一只手把碗又推回了冷月影跟前，说：“还是你喝吧。我撑得住！”他昂首挺胸坐直了身子，心里泛起了柔情和坚毅，铁水浇筑般的脸上如同铁树开花，像一尊春风得意的门神，与依靠在另一边门框上的门神雷星相比，带有明显的骄傲。

　　冷月影和王兴这一系列举动实在令人诧异，只有林天鸿和沈如月认为是顺理成章。他们可以体会到冷月影的心情：在极有可能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还有什么比有个人挂念更重要的呢？相貌的俊丑和智力的高低已经无所谓了，难得的是他不折不挠的爱意。

　　他们也更能体会到王兴的心意：如果一碗水可以救一条命，与其是我，不如是你，如果两人必死一人，与其是你，不如是我。

　　林天鸿和沈如月目光交会，深情对望，心有灵犀般同时想道：“若是你我，也必会如此。”

　　吕会声简直被悲催的冷月影、愚蠢的王兴和凶狠霸道的独孤冷月的这番行为给弄懵圈了，呆呆地看着，不时眨一下眼皮，实在搞不懂。

　　陆同章和张新成一直保持冷眼旁观，他们认为，不可理喻的女人和心猿意马的男女，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在这山穷水尽的绝境，与其耗费精力管闲事，不如闭目养神，休养生息，哪怕默默等死都比患得患失要强的多。

　　没落的孤船首领杜飞虎却看不下去了：“独孤堂主，这事儿你可做的太绝了些！好歹看在同舟共济十几天的份上，你也得分给别人喝点儿。”

　　独孤冷月霸道说道：“休想！我抢到了，为什么要分给别人？想要，有本事从我手里抢呀。”

　　杜飞虎顿时语塞。

　　独孤冷月犀利目光逐一扫望诸人，说道：“这水的确关乎性命，多挨一时，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诸位若是自信能从我手中把葫芦抢过去，不妨试试。”

　　且！ 独孤冷月狂妄的挑衅换来了几声不屑的冷笑。

　　独孤冷月为自己斟了半碗水，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扫望了一圈，哀其不幸似的地叹了一息，望向心神不定的雷星，眼角聚起笑意，说道：“雷公子，你跟旁人不一样，如果你要喝，我还是可以给你些的！”

　　“当真！”雷星猛地挺直了身体。

　　“当然！”独孤冷月说道：“你得先把那盒子给我。”

　　见独孤冷月如此，杜飞虎唇角一抽，又发出一声轻笑。

　　生死存亡之际她还念念不忘那颗舍利，到底赤舍利的什么价值才是最吸引她的呢？一定是传说的赤舍利“驻容颜、保青春”的特异功效。

　　看来，女人真的把容貌看的比性命重要，女人的爱美之心至高无上。

　　可是，一个把男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的女人，不惜一切代价的追求容颜有什么意义呢？在这种基本上可以断定毫无生还指望的情况下，还要处心积虑地搞算计又有什么意义呢？

　　嗯，如今自身难保，再考虑这些没意义的事，岂不是更没有意义！

　　此情此景之下，只有林天鸿还在关切着赤舍利的归属和命运。

　　但见，雷星拖泥带水地从怀里摸出了那个檀木雕文宝盒，用防范的警惕眼神打量别人的脸色。

　　林天鸿叹气说道：“雷星，别痴心妄想了，无论你给不给盒子，你都不会得到葫芦里的水。”

　　吕会声接二连三吃过独孤冷月的亏，心中一直记恨很深，便夹枪带棒说道：“雷兄弟，如今到了这么悲惨的境地，都是你把大家引来的。你说你不骑马、不坐车，偏偏坐什么船？别人还好些，都是单蹦一个，她们冷月宫可就更惨喽！人多势众嘛！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吃的是人多势众的亏，亏大发喽！嘿嘿······她此刻定也恨你入骨，只是还贼心不死而已！你有宝盒在手，她忌惮你的霹雳弹，或许还不至于把你怎么样。若是你没了盒子，你以为她那根破布条子会容你把霹雳弹打出手嘛？”

　　林天鸿说道：“吕道长说的不错，其实雷星你应该明白，这一直以来，与其说是宝盒令你担惊受怕，不如说是它保护了你的周全。否则，仅凭在宝相寺炸死的那么多人，你就死定了。现在你若是想多活一时半会儿，最好把宝盒拿稳当了。”

　　雷星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对独孤冷月手中的水抱有一丝幻想，在这种陷入绝境的危急时刻，他真担心会有哪个人突然疯狂，先把他给打发了。他又把宝盒塞进怀里，抱的更紧，两颗霹雳弹在手中捏的“咯咯”直响。

　　独孤冷月被揭破了心机，恨不得立刻把雷星毙于掌下，碍于如此复杂的形势和水尽粮绝的恶劣处境，她也没敢再动干戈。只是用如刀似剑的锋利目光把这些男人们挨个刮了一遍。刮到陆同章身上时，陆同章笑了：“独孤宫主，你还是稍安勿躁吧！我身为衙门官差，正考虑着是落个因公殉职的名声呢，还是就这样默默等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