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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章 ...

  •   第七章

      自从拿了一支铁笛和一本写满词曲的纸册回家,林天鸿就突然间转了性子,不但练功守时下力,完成学塾先生布置的功课也严谨不怠,对诗词释义、语法、意境的不耻下问,更是令诲人不倦的老先生刮目相看,捋须赞叹:孺子可教也!

      闲暇之余,天鸿也俨然一副好好少年做派,不再像以往那般疯跑乱转,闷在屋里对比着那本曲谱研究音律,还诚意满满地去拜访邻村吹弹艺人张瞎子,请教控笛技巧。

      目盲艺人的领路爱犬曾吃过林青尘弹弓的亏,连带着林天鸿也被深受记恨,老瞎子本就脾气古怪,更兼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心理作祟,持技傲娇,把不良少年给轰出门去。天鸿并不气馁,携带礼品二次登门,看在两斤鸡蛋的份上,老瞎子紧眯的双眼弯出了笑线,故作矜持地对还算懂礼数的小伙子进行了点拨指教,天鸿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自感技痒,告辞后速速归家演练。

      功夫不负有心人,更青睐伶俐人,三五天的时间,天鸿吹奏出的笛声就由类似驴欢马叫渐渐变得彷如雀鸟啼鸣,不得不做听众的兄弟妹妹们不再退避三舍,不再拿棉球塞耳朵,连屁股上长疮般一刻也坐不住的毛躁小伙青尘都可以长久坚持坐着板凳听曲,一气嗑掉半斤瓜子。

      村子里少了许多鸡飞狗跳,因丢瓜丢桃的骂街声沉寂了,遗寡老太太找不着尿罐时的呼天抢地再没发生······村里的风气日渐向好,身为村长的林氏族长深以为然地认为是自己治理有方,更心安理得地认为是自己的高德厚义产生的感召,颇为欢心,一日三顿小酒,喝的那叫一个舒坦,放言要再干村长三十年!

      深知其中三味的林方更是欣慰心欢,干劲十足,到了他如此年纪,何所求?何所盼?还有什么事比自家孩子积极进取更值得庆幸?

      一时之间,观风望气的郑母也松了口气,嗯,若照这个苗头下去,这孩子倒也有得指望!

      孩子们上进学好,父母应适当作些嘉勉,借着去宝相寺看望师父的便利,林方决定带孩子们去县城玩耍玩耍。无有一日不登门的侄儿青尘应该是早早听到风声,天不亮院门没开就翻墙而入,导致早饭又多糟了大半碗臭豆腐。

      爷几个狼吞虎咽地草草结束了早饭,整理好为师父准备的衣物鞋袜,林方又拿布袋分别装了十几斤小米、绿豆。刚要出门,几乎天天见面的好姑娘婉君来了,两个姑娘进屋里窃窃私语一番,进城呼声最高的女儿竟说不去了,嘱咐爹回来时买些桂花糕,就先一步和闺蜜流云似的飘走了。

      大小四个男子汉扛着东西出了门,临近村东头水塘,他们听到、看到了一幕人吼牛叫、水翻腾、泥飞溅的热烈场面。

      韩家的老黄牛深陷水塘污泥;韩氏兄弟大力、二力在齐腰深的泥水中帮助泥牛脱困,一人头顶着牛脖抱前腿,一人肩扛牛臀搬后腿;韩老汉紧拽缰绳用力扯,倾身后仰,姿态惊人。爷儿仨以韩老汉的口令为准,喊着口号一股股猛用劲,统一深吸气、深呼气,被汗水、泥水污染的样式极为相近的大脸都憋得通红。牛汗如注,热气腾腾,牛鼻哞哧哞哧大喘气,有血流出。

      人畜疏于默契,用力不齐,折腾来折腾去,泥牛依然深陷其中,韩氏兄弟也自身不保,被污泥弄的劈头盖脸,懊恼上岸。

      大力双腿分马瘫坐在地,泫然若泣,说道:“没法弄,不弄了。”

      二力背对哥哥而坐,也是一脸无奈苦相:“弄不了嘛!别弄了。”

      韩老汉气得跳脚,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分别盖到两个儿子头上,瞪眼喝道:“娘里个逼,没法弄也得弄,弄不了也得弄,你们俩都给我起来弄。”看到了林方,韩老汉仿佛看到了救星:“兄弟哎,快过来搭把手,你看这该怎么弄?”

      林方卸下肩上的东西,走下斜坡,来到跟前时已经有了主意,对韩氏兄弟说:“去,回家把你们媳妇洗衣服的那两个盆拿来。”

      韩家那两个木制洗衣盆广为人知,尺寸巨大,堪称林家村之并列最大,样式、尺寸、材质一模一样,是韩老汉伐了一棵树龄三十年的大梧桐树亲手打造,同时还打造了两张地八仙和八只与之相配的矮脚椅。街坊们都明白,一样的物件均分两份给了两个小家庭,其用意比较深远而又显示了公平,一是方便儿媳浆洗衣物,二是将来可供孙子洗澡,三是倾注着添丁进口的祈望。韩家双媳的表现倒也非常积极,没有辜负公公婆婆的期望,于进门半年后的同一个月份成功受孕。韩家双媳坐着同样的椅子,腆着几乎同样大的肚子,在同样的木盆里海底捞月般洗衣服的样子相映成趣,堪称韩家院子里的吉祥风景,韩老汉夫妇曾多次欣慰感慨:祖宗保佑,家门之幸!

      韩氏兄弟一时不能领会林方意图,站身来瞪着眼犹犹豫豫。

      韩老汉一时也未明白,但他相信林方自有道理,抡起胳膊又分别给了儿子各一巴掌,大声吼道:“愣着干嘛?快去拿。”

      韩氏兄弟如风而去又如风而回,两个大木盆摆在了林方面前。

      林方把两个意义非凡的木盆扔进水塘老牛附近,纵身跳上去,一脚踏着一个,脚踏两只船,古怪却稳当。他提醒岸上人:“离远些,牵住了,小心点。”然后蹲身扎马步,运足一口气,双掌施展“排山倒海”中‘大挪移’力道,一托一送,喊一声“起”,污水分排成两堵墙,老黄牛拔泥而起,平稳地横飞出去。

      牛身悬空之际,牛眼瞪突,满面惊恐,“哞”一声长吼,牛气冲天,落地时前腿一哆嗦,跪了下去,屁股一撅喷出一股响屁,紧跟着尾巴一翘,一坨稀屎喷薄而出。韩氏兄弟很不幸运,被牛屁所崩,被牛屎涂面。

      遭此意外厄运,兄弟二人咆哮大怒,各自打出一记重拳,分击在黄牛左右臀部。黄牛再次受惊,猛甩头颅,跳脚而起,不料误伤其主,把爱牛如命、正要抚摸流血牛鼻子的韩老汉给顶的离地飞起,丢向水塘。幸亏林方摆腿把一个木盆踢去,老汉老丝瓜般枯瘦的身子落入大儿媳洗衣的木盆,其状滑稽,令人忍俊不禁。

      那盆外壁上有用铁签子烙烤出的遒劲“大”字,知情人都知道此盆所属权归大力媳妇。

      林方从烙烤“二”字的盆里跳上岸,搭手帮拽着缰绳的儿子天鸿和抓着牛角的侄儿青尘控制住撒野黄牛,稳住了混乱局势。

      林青尘不幸负伤,鞋面被牛蹄踩破了洞,两个脚趾甲变黑,流血不止。

      林青尘倒真是皮实,抓了把干土按脚趾上止血,疼的头上冒汗还嘻皮笑脸跟捞爹上岸的韩氏兄弟侃笑:“你们得赔我一双新鞋,要你们媳妇亲手做的。”他忍痛能力虽强悍,但要徒步近四十里路却也不敢奢望了。

      于是,进城的队伍只剩了林方父子三人。

      负重前行,不可急躁,他们一路缓行侃侃而谈,到县城时已接近正午,西门大街上人群熙攘,一群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孩子奔走相告:“杀坏人喽,杀坏人喽!”

      林方父子打眼望去,看到了押解囚车的队伍。前面是皂衣小吏鸣锣开道;其后是骑骏马、挎腰刀、背负三尺钢枪、有“中都神捕”美誉的汶上县衙总捕头陆同章;他后面是四马分两排的、美誉为“四大名捕”的干练捕快;再后面是一辆囚车,囚车载有囚笼里枷锁连身的采花大盗尹一鸣和一个一手把着囚笼一肩扛刀、满脸凶气的大汉;最后面两队人是带刀衙役和执矛兵丁。整个押解队伍庄严肃穆,威风凛凛。

      陆同章和其手下得力的那四大捕快都与林方相熟,交错而过时,彼此眼神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身陷囚笼的尹一鸣衣衫褴褛,伤痕累累,但面孔如铁,神情屹然,毫无怯懦之态,阴沉沉的狡黠目光左顾右盼,轻薄的唇角还不时现出轻蔑笑容,倒有些洒赴死的英雄气概。

      斩杀巨奸大恶虽然大快人心,但毕竟是血腥场面,实在是少儿不宜。林方遏制了儿子们的好奇,带着他们逆着人流直接去了宝相寺。

      向敬若方丈问安行礼后,天鸿、天远兄弟二人跑去佛缘池欣赏那只举世无双的白鹤,林方沏了茶陪师父聊天,不经意提起了陆同章监斩凶犯的事。

      敬若方丈变得神情肃穆,拨动着佛珠,不无忧虑说道:“尹一鸣归案已有数月,衙门一直在大肆宣扬,尹一鸣的师父魏荆天定也会有所耳闻,传言他对弟子约束不严却最好护短,恐怕这次也不会善罢甘休。”

      “师父您是担心魏荆天会去刑场扰乱?”林方不禁紧张起来,说道:“魏荆天武功深不可测,又号称五毒鬼手,最擅长用毒,如果他真要劫法场,必将会有一场恶战,哦,我来时看到很多百姓都拥去了刑场,那岂不是······不行,师父,我得去看看。”

      敬若方丈微一思忖,说道:“这也只是你我猜测。尹一鸣是为官府所擒,魏荆天也未必敢劫法场违逆律法,不过······你去看看也好。”

      林方告辞离去,出宝相寺刚转过一个拐角,就看到许多百姓争相奔回,他心中大惊:“不好,法场果然出事了!”躲闪着慌乱的百姓,不能奔走的迅疾,他便纵身跃上房顶,展开轻功飞檐走壁风驰电掣而去,过城门时脚尖在门洞左右墙壁上各点了两下,从拥堵成团的一片头顶上蹿了过去。

      赶到刑场时,混杂的激战场面和悲惨的死伤场景尽收眼底:凶犯尹一鸣已然身首异处,令人痛惜的是抄刀行刑的那位汉子脑浆迸裂也已死于非命。劫法场的并不止魏荆天一人,还有他的弟子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所幸的是维护刑场的也不止是衙门公差,还有一强大外援——泰山派侠道张若虚。

      张若虚果真名不虚传,一人一剑单挑魏荆天,虽然算不得占据上风,但如若跗骨的缠斗却令魏荆天无法分身顾护两个弟子。如此一来,大大方便了衙门一方,虽然已有十几名公差中毒倒地或被毙身亡,好在与对方那男子单挑的陆同章和围殴那女子的四大捕快两个战团都已扳回劣势战个旗鼓相当。

      林方察觉空气中的古怪气味愈发浓烈,时间越久将会愈发不利于形势,更会加大公差和百姓的伤亡,便急于出手上阵,以求速战速决。

      在这如此危险气息如此浓烈的情况之下,竟然还有好些好奇心极强的围观群众躲在柴垛、土墙、大树的后面探头探脑,他们不是想要救死扶伤,而是在煞有趣味地看戏找乐子。

      林方大声提醒:“此地危险,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提醒无效,看戏者无动于衷,没有发生的危险显然不能令他们放弃观看正在发生的精彩桥段,有几个人扭头看了他一眼,活动活动脖子,换个姿势再看。

      妈的,真实不见棺材不落泪!

      林方不由得爆了粗口,纵身跃上城隍庙的破败屋顶,捏碎了两块瓦片,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向了不识好歹的观众,同时沉声喝道:“不想死的,快滚!”力道拿捏的巧妙,中弹者吃痛而不会受伤,顶多被打个包而已,唯有一人被打中了鼻子,流出了鼻血和酸酸的眼泪。

      随着一人的晕倒和几人的呕吐,所有的观众都恍然大悟:“真他娘的会要命呀,快跑吧!”顿时要作鸟兽散,但是,多少已被毒气熏染,哪能做到随心所欲,跑的踉踉跄跄,虚汗如注,甚至有人屁滚尿流,呕水吐饭。

      林方回观场中形势,果然不出所料,衙门一方已露颓势,不敢再作片刻耽搁,屏住气息,纵身飞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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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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