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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现学现卖各有各道 弃武行文事出有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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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的日子,崔成和林天鸿几乎每天都会到练武场拆招对练。
崔成不断讨得新的武功招式,而魏荆天也会隔三差五地于夜间指点林天鸿。
虽然有值夜护卫频繁巡视,即便小哥俩同宿一室,魏荆天若想避人耳目达到目的,那也不过是多一点举手之劳而已。
崔成可以堂堂正正不竭余力地展示自己所学,而林天鸿施展新招式却不得不藏巧露拙,故布疑阵,或停下来作冥思苦想状,或与崔成讨论一番,听取些建议。有时忽略了掩饰,把一些出人意表的招式一气呵成施展了出来,这就要做些特别的解释了:除了他家传的功夫,他会把那些招式都归结为“悟性”,解释说某时某地见某位高人施展过,甚至还把江湖上耍杂卖艺的人搬出来“挡剑”。
崔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仅对“江湖大有高人在”深信不疑,还更对林天鸿的“悟性”崇拜有加。
面对崔成的率真和热情,“撒谎”成了林天鸿沉重的心理负担,一度使他愧疚不安。
崔大小姐偶尔去练武场,只是在远处做一个优雅的观众,完全是一派“女儿家”矜持姿态,天热的晌午还会让丫环送上去冷水浸过的西瓜或酸梅汤。
崔成与林天鸿习练探讨过很多种拳法、掌法、剑法招式,始终没再施展那八招以外的擒拿拳。随着自身武功的提高,眼界也水涨船高的林天鸿已经认识到崔相鳌那套擒拿拳的精妙,绝对不像魏荆天贬的那么一文不值。
林天鸿很想再见识见识那擒拿拳的其余招式,却一直没能如愿。
因为好兄弟崔成也不会。
魏荆天果真没惹事,也没被人发现,一切相安无事,一派岁月静好。
他已经练成了“腐骨蚀心掌”,但还没离去之意。
林天鸿着实不想放弃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锤炼机会,如果父亲看到自己武功精进如此,一定会非常高兴,所以,魏荆天不说离开,他也绝口不提。
想家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到僻静的地方待会儿,每当这种情况下他都会吹那只笛子,吹奏的曲子通常都是那曲《蝶恋花》,曲子一响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沈如月,想起灵儿,想起运河畔相遇的地方。
每当想起这些,他的心就会变得纷乱,有一种牵挂、思念、忧伤、迷茫相交织的复杂情绪生发出来。
初次听到林天鸿吹奏的曲音时,崔楚楚惊喜不已,捶手赞叹道:“想不到他还能吹奏这样好听的曲子!”认真聆听着笛声,唇角挂着陶醉的微笑,目光迷离而又深远。
听的次数多了,心里想的也就多了,心絮开始乱了,觉得此事必有蹊跷,这笛子背后必有不同寻常的故事,绝不会像他说的这笛子是捡的,曲子是跟街头艺人学得。
又一次听到笛声时,她特意追寻着笛音找到了坐在假山上的吹笛人,问道:“这儿没有其他人,你可不可以跟我说句实诚话?”
当时林天鸿吓了一跳,以为她察觉到他和魏荆天的秘密,问道:“大小姐你指的是什么事?”他故作镇定,但脸上现出窘迫,转头望向别处,思考着应对之词。
“你的笛子是别人送的吧?你是不是想她了?”她的问话并不是林天鸿的难言之隐。
“哦!”林天鸿心头一松,觉得这事虽然与她无关,但也没必要隐瞒,点头说了声“是”又有些尴尬地看着崔楚楚,不知如何补白。
崔楚楚又问:“送你笛子的人是个女孩吧?这曲子也是她教你的吧?”
这也能猜到?你能掐会算啊!
林天鸿点头答道:“嗯,是的!”
崔楚楚淡淡一笑,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问道:“你喜欢她?”
林天鸿从没这种想法,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但他却像说谎似的紧张且又惶恐:“不,不,不,没有,没有。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哪敢喜欢她?哪配喜欢她?她又怎么会让我喜欢她?”他都要被自己语无伦次的话给绕糊涂了,不明白为何如此急于辩解,莫名地感觉心虚无力,感觉喉咙发堵。
听了林天鸿这话,崔楚楚突然变得激动且愤怒,疾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敢喜欢大户人家的小姐?你怎么不配喜欢大户人家的小姐?你又怎么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让你喜欢?”她急急地一口气说完,涨红了脸,眼睛红也了,很生气似的跺了一下脚“······真是的!”猛然转身,愤愤离去。
见崔楚楚此言此状,林天鸿弄了个满头雾水,又要懵圈:女孩的心思可真难猜!
林天鸿很长时间都没弄明白崔楚楚说那番话的真正含义,但他明白了另一件事:自己真的喜欢上了沈如月。
没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心情只是纷乱、茫然,明白之后就增加了烦躁、焦虑和悲哀。
他很清楚自己和沈如月门不当户不对的悬殊身份,也很清楚与沈如月再重逢希望渺茫,这让他自卑而又绝望。
后来仔细琢磨崔楚楚的话,竟然体会到激励、鼓舞的意味,心想,要想实现愿望,只有努力改变!
怎么改变?
现在就在改变!
学成文武艺,业立家可成!
······
八月初三那天,大老爷崔相龙突然亲临练武场,不容违拗地命令崔成停止练功,去读书练字:“十日之内习完整篇《论语》,还要通篇释义,另外每日书写两百大字。”
为啥?
老子管教儿子用得着理由吗?乖乖照做就是!
久未露面的楚楚姑娘那天正好也在场,是来送新做的月饼给两个小伙子品尝的。
能在练武场吃上姐姐送来的东西,崔成是沾了林天鸿的光,崔大小姐以前可没这份慰问一线的好心情,以前她根本就不会涉足这粗犷场所。
看到俩小伙满面诧异且无可奈何的不舍,持宠而娇的崔楚楚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折中求全说道:“爹爹,这事儿哪能一杆子打死!?您不是常说好男儿要能文能武嘛,不如您再宽容几分,让他们上午读书习字,下午习武练功!”
嗯,此言甚善!
林天鸿向崔大小姐投去一抹赞赏的目光。
崔大小姐也恰逢其时地以美目斜睨林天鸿,意味深长。
两缕眼神相撞,两人慌忙转移视线,心中忐忑惊颤。
咦!她咋这样看我!?
哦!果真合了他的心意!幸好,甚好!
崔成惊喜望爹:“行啊,爹,就按姐姐说的办吧!?”
崔相龙不为所动,不由分说地沉声说道:“不行,按我说的办,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你现在就去跟先生读书!”
少男少女三人顿时不敢再做央求。
崔大小姐再次暗送眉波,撮起唇角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再说:莫怪,我已尽力!
再转脸望向女儿,崔相龙温和了脸色,说道:“楚楚呀,你呢,年龄也不是太小了,别老跟成儿他们掺和一块去,奶奶的寿辰快要到了,多陪奶奶说说话,爹的剑穗破了,你再给爹织一个吧?”
“嗯。”眼神暗淡的崔楚楚点头答应了一声,突然又有了要挟底气似的,笑道:“爹爹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哦?崔相龙笑道:“说吧,只要合情合理,爹就答应!”
崔楚楚面色微有羞红,春葱般的白嫩手指指了指林天鸿,说道:“让他陪成儿一块儿去读书,这不算违背情理吧?”
崔相龙看待林天鸿的眼神格外复杂,怔了怔,问道:“你叫洪天临?”
被气象威严的大老爷当面质问,心虚气短的林天鸿格外紧张,吞吐说道:“是······是的。”
崔相龙似乎有所失望般兀自轻轻摇头叹了一息,又说道:“听说崔成已与你义结金兰,你感觉他这个义弟如何?”
林天鸿禁不住更为胆怯且自卑,说道:“大少爷人很好,豪爽、坦荡、讲义气,不过我可不敢真把大少爷当兄弟,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是大少爷太抬举我了!”
崔相龙忽然严肃了面孔,说道:“既然你觉得他豪爽、坦荡、讲义气,为何不把他当兄弟?”
林天鸿更为紧张,两股战栗起来,说道:“因为他是您的公子,身份尊贵,而我······”想起自己的颠沛经历和父亲遭遇的不幸,忍不住要泫然欲泣。
崔相龙深深叹了口气,郑重说道:“人的出身不可改变,但人是可以改变的,关键是看你想不想改变?想怎么改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天鸿茫然抬头,问道:“老爷您是什么意思?”
见林天鸿如此情状,崔大小姐忍不住替他着急:问啥?明不明白的,点头应一声不就得了!
崔相龙微一沉思,问道:“你很喜欢练武?”
林天鸿点头:“喜欢。”
崔相龙又问道:“为什么喜欢?”
喜欢还需要理由吗?喜欢本身不就是理由嘛!
嗯,既然非要回答,那就把话说的漂亮点!
林天鸿说道:“练好武功可以行侠仗义,可以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可以做很多的好事!”
“嗯,说得对!”崔相龙现出些欣慰笑意,说道:“但你要知道,练好武功可不容易,分清是非善恶更难,明是非、知善恶,就得多读书,圣贤之书讲的都是金玉良言,才是最宝贵的!”
这番话耳熟能详,林天鸿重重点头,说道:“是是,老爷您说的太对了,我爹对我也常常这样教诲!”
“你爹?”崔相龙仿佛颇为触动,问道:“你爹是谁?叫什么名字?”
林天鸿又立刻紧张,说道:“我爹······我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百姓,名字就不告诉老爷了,说了您也不认识!”
崔相龙无声地笑了,笑的高深莫测,说道:“我倒很想与你爹认识认识,不过不急,我想会有机会的。你去陪崔成读书吧,不要忘了你爹对你的教诲,还有,你要相信,崔崔是真心实意拿你当义兄相待的!”
······
父命不可违,崔成只得照做,可不宣之于口的心底抵触是谁也奈何不得的。读书时“子曰”的之乎者也中经常会夹插进去哀叹抱怨之词,还会冷不丁地拿笔挥斥方遒,哼哈有声地念叨武功招式。
林天鸿这才警觉发现,崔家府邸竟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陌生面孔,不苟言笑,行色匆匆,似乎不像崔成所言,只是被调遣来准备老太太寿诞仪程所需的,倒像是在执行特别谨慎的重大使命。
与那些韬光养晦般的铁石汉子相比,仆役丫环们才是真正在准备筹办喜庆事,他们喜气洋洋的洒扫抹拭,腿脚欢快地修剪花木,柔声软气地净说吉利话。
对于这种偏向于两个极端的气氛,崔成司空见惯,说他们就那样,或是怕漏事担责,或是想殷勤讨赏。
对于崔府那种复杂的人事关系,林天鸿无法想象,也不愿探究,唯恐行差就错,更加谨小慎微,可是,总觉得有些人看他的眼神甚为古怪。
又一个晚上,魏荆天像往常一样深夜登门,点了崔成的睡穴,邀他出去。在去往通向那座闲院的路上,魏荆天不时向两侧暗处冷笑,笑声颇有不屑意味。
林天鸿对魏荆天偶尔表现出的怪异和荒诞已见惯不惊,只以为他练功不顺,心情不佳,又犯了魔怔。
到了那座楼,魏荆天告诉了他一个思之极恐的消息:他们被识破了,以过寿为名,正在召集人手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