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148、第三十九个童话

　　在听见这个裁决的时候，仆从们纷纷露出了怪异的神色，他们有一种自己错漏了一个小时的感觉，毕竟以他们久久没有运作的大脑要理解这样的言语实在是有些困难。
　　“那么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此次的事件吧。”格兰迪姆看出了底下仆役们的迷茫，大发慈悲地解释道，“诚然，你们的东家将他的全部财产留给了他的仆从中的一员，换言之，要想得到他的财产，就必须是他的仆从。这一点你们应该能够理解的吧？”
　　那十二名仆从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们就是他的仆从啊，我们可没有被开除啊。”有人反复强调道。
　　“问题就在这里。”格兰迪姆说道，“随着时光的变迁，仆从渐渐成为了一种处于社会下层的受人统治的存在，但在过去，它不仅是一份责任，还是一份荣耀。主人要对仆从的行为负责人，仆从也有资格享受主人的荣光。举个例子，身为将军的仆从，国王给将军赐下赏赐的时候也要奖赏将军家的下人，后来因为太麻烦就没有特意区分，只是会加大上次的量，把划分的权力交给将军。既然是荣耀，就必然与义务同行，因而国家设有法律，犯下禁律的人便会被剥夺仆从的身份，没有资格分享主人的好处，无论主人对他怎么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有人愤愤不平地质疑道。
　　“在别的国家，这样的法律已经不存在了，但在律法森严的红宝石王国，这样的正义需要被维护，只不过习惯成自然，包括现在的执法官在内，这样一条律法常常被忽视，毕竟很少有主子会像这位富商一样这样忍耐过分的仆人，因而它很少被提及。”格兰迪姆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它是存在的，而你们的行为，身为仆从却拒绝完成主人的正当要求，毫无疑问地违反了这条法律，在富商立下遗嘱之前，你们就不是他的仆人了。这份财产不能属于你们，依照规定，在遗产无人继承的情况，它会落入国家手中。”
　　“这不公平！”有人大叫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编出来骗我们的！”
　　坐在最高位置的国王冷笑了一声，那个人身边的士兵亮出了兵刃。
　　说话的仆从缩了缩脖子，但当他想到自己的处境的时候忍不住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这条路只能一口气走到黑。
　　“我，我的意思是！”他梗着脖子说道，“我们，我们只是照着遗嘱添油加醋地说一说罢了，我们可是好好完成东家的命令了！”
　　“这么说你们在国王面前撒谎了吗？”格兰迪姆凉凉地说道，“唉呀唉呀，这可是个要命的罪名啊！”
　　说话的仆从白了脸色。
　　“刚才那句话也是在国王面前说的呢。”沙伦提醒道，“拖出去吧，这个人已经没命了！”
　　国王采纳了这个建议。
　　剩下的十一个人面色瞬间惨白，万分庆幸自己慢了一步，没有说这种蠢话。
　　“你们不仅对雇佣了自己的富商无礼至极，没有恪守一个仆人的本分，而且居然还胆敢用武力来威胁他，当真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格兰迪姆冷笑着说道，“你们的东家是土生土长的红宝石王国百姓，而且自幼苦读法律，原本想成为一名律师，没想到却走上了经商的路，如今这过去的学识帮他报了一箭之仇了！他在活着的时候因为恐惧你们的暴力行为对你们百般隐忍，在另一个世界却能够见识到正义的诞生，这也算是安慰了。好了，你们还是早早地散场吧，如果你们还有一点羞耻之心的话。若是你们还有人抱有愚蠢又邪恶的希望……”女巫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让你们的东家自己来和你们谈谈如何？”
　　自然，所有人都是面色苍白地摇着手连声说“不敢”。
　　格兰迪姆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结束了这一次的判决。

　　“他们完了。”散场之后，看着那十二个仆人垂头丧气地离开的背影，沙伦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她是个十分在意自己地位的人，除非某个人的才华或者别的什么方面格外出色（比如她所钟爱的约翰），不然她绝不会允许手下的人冒犯自己的权威。
　　只要稍稍想一想如果她手下的人像那十二个胆大妄为的仆从那样对她阳奉阴违，她就觉得一股火气从脚底心一直烧到了头顶，很想迁怒一把旁人。
　　幸好老富商最后的报复缓解了她的怒气。
　　“的确如此。”格兰迪姆赞同了沙伦的意见，她不在乎这几个凡人的命运，但既然见到了，也忍不住评头论足两句，“没有本事，好吃懒做，如今又名声极差，大约是没有人敢雇佣他们了。如果他们不把身上的坏毛病全改掉，哪怕是自立门户也不可行。”
　　“自立门户？是自取灭亡才对吧。”沙伦呵呵地笑了两声，转头对约翰说道，“快，我们一起去清点一下库房里的存货，让我看看除了给你的小礼物，还有什么是可以讨要的。”
　　“清点这样的事我一个人去忙活就行了啊，沙伦阁下。”约翰说道。
　　“我说，我们要一起去。”沙伦贴近了自己的侍从，“有些事，两个人，才能做……我的珍宝，你明白了吗？”
　　格兰迪姆明智地避开了。
　　当然她要躲避的不仅仅是这对毫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在大庭广众之下享受恋爱滋味的主仆情侣，还有……
　　沙伦即将产生的怒火。
　　当她将要离开之时，再次望了一眼皇宫的高高塔楼，摇了摇头，为人类的贪婪叹息了一声。
　　**************************************************************
　　“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红色的软榻上，沙伦躺在约翰的膝上，一边把玩这爱人衣襟上的花边，一边懒洋洋地向自己的使者求证道。
　　“是的。”使者低着头，努力地掩藏住自己的恐惧，他在女巫手下已经有些年头了，哪怕不能准确分辨女巫的真实心情，也知道什么样的姿态是最安全的——像一个木偶一样保持低调、不泄露出半点情绪。
　　“呵，真是了不起。”沙伦冷笑道，“有哪条法律规定国王必须和女巫分享财富……真是了不得的说法呢。”
　　正如使者所通报的那样，她为国王请来了最为智慧的女巫格兰迪姆，但在分配战利品的时候，国王以律法的名义侵吞了所有的财物，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补偿。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也很好解释。
　　国王为了自己的权威践踏女巫的尊严……这已经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了，虽然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国王成功，但总有人想要试一试。
　　如果沙伦的愤怒能够被用一到五的数字来表示，那么她此刻大概已经达到十了。
　　约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低下头，在女主人的唇边印下一吻，却被沙伦一下子推开。
　　好吧，是十一。他在心里纠正道。
　　“既然没有法律规定，那他就留着所有财宝吧。”沙伦笑着说道，“反正我也不是非要那些东西不可……你就这样回复他吧。”
　　使者领命离去。
　　“啊啊啊，真是累啊。”沙伦向后一倒，约翰稳稳地把她接到了怀里，“这世上不识相又自以为是的家伙怎么那么多啊。他以为他的面子真的那么大，能帮他请来格兰迪姆解决这件事情啊。”
　　“既然那么累，就在我怀中休息一会儿吧。”约翰温柔地说道，“毕竟我识相极了。”
　　沙伦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我就在睡梦中好好思考一下吧。”她说道，“看看有没有一条法律规定，女巫不能报复胆敢拒绝女巫正当要求的国王。”
　　约翰轻轻地拥抱住了女巫。
　　“嗯，我会一直守在您身边。”他在她耳边说道，“无论您正筹划着怎样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