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恨嫁记（原名吾家晚瑶）》声声鹿鸣

5、探病认亲

　　陆晚瑶是真病了，不过倒不是被韩琛的绿眼给吓病的。
　　她前日在明阳长公主房里吃了太多点心，什么桂花蜜冻、荷花酥、千层玫瑰糖糕通通都来者不拒。尤其是这千层玫瑰糖糕，一层层在糯米粉糕上刷上玫瑰蜂蜜酱，上笼屉慢慢蒸制，刚出锅的时候简直甜掉人舌头，偏生还甜而不腻，自带一种植物芬芳。
　　可这糯米粉一类的食物其实不易小孩子消化，好吃却容易积食，这不，陆晚瑶还以为自己是前世吃货的脾胃，结果回府时冷风一吹，轻易就被放倒了。
　　刚回来时，经验丰富的两个奶娘连带着一屋子的丫鬟仆妇都没发现异状，半夜里小丫头烧到两颊通红，将早已入睡的陆致远、傅氏夫妇都给惊动了。成国公府老老少少几百号人，自然是有府医。柳大夫连夜从被窝里爬起来，望闻问切一番，也只说是伤风惊悸之症，开了药，嘱咐小心照看也就是了。
　　待到早上起身，陆晚瑶的烧都退了，脸色除了有些蜡黄倒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老太太早起还特地到松柏居看了她一遭，嘴里直呼小心肝瘦了。这一晚上的能瘦到哪里去？倒是把在女儿床前守了一夜的傅氏给逗笑了。
　　娘儿几个说笑了一通，傅氏亲自将老太太送回寿安堂去。小孩子生个病也是常事，但让长辈跟着劳心劳神就有些太过了，也容易惹别人的话柄。傅氏做事识大体，断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兜兜转转到下午，陆晚瑶倚在床边正把玩一个晶莹剔透的琥珀色九连环。这还是去岁生辰时表哥傅远尧送她的贺礼，平日倒没有时间摆弄，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倒是想挑拣两三本书来看看，可是未开蒙识字的三岁孩童畅读经史子集是要被人当做妖怪的吧。何况她也没有在异世做神童的雄心壮志，平安喜乐一生足矣，不必追求什么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正百无聊赖之时，就见卧房前竹青色的帘子被人挑开了，青桔探进半个身子道，“小姐，夫人让您稍稍梳洗一下，靖亲王妃和靖亲王世子马上要过来探病了。”
　　陆晚瑶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韩琛和他的母亲要来，这无亲无故地来拜访也未免太冒昧了。歪头细想一番，难道是这母子俩以为自己的病是见了那绿眼吓出来的？
　　陆晚瑶想到这一层，禁不住哑然失笑，遂吩咐青桔取些水来洁面，将头发梳得光滑黑亮编成麻花垂在脑后，身上也只罩了一身家常外裳。
　　待到韩琛进来看时，就见昨天还活蹦乱跳、玉雪可爱的小“肥仔”正素面朝天地倚在樱红色石榴纹的靠背上，柔顺的头发上一丝装饰也无，只手里把玩着一个黄山玉制成的九连环。
　　见他们一行三人进来，陆晚瑶赶忙要下床给靖亲王妃行礼，被王妃一手拦住了，只卧在床上行了个半礼。
　　“这孩子就是昨天吃得积食了，二月里的风原就是有些凉的。”傅氏光洁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来，“到底是头一个孩子，又是个女儿，我们夫妻俩就宠得多了些，落下这么个贪嘴的毛病，倒是让王妃您看笑话了。”
　　靖亲王妃是月氏国人，眼窝深陷，鼻梁高耸，眸色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浅栗色，身形较一般大梁女子高大。陆晚瑶估摸着，这靖亲王妃最少得有一百七十公分。
　　“是琛儿莽撞了，到底是个女儿家，哪经得住这样折腾？女儿家就是要宠着疼着，大面儿上不错就是了。”靖亲王妃的大梁官话说得很地道，如果不看她的面容倒看不出这是个异族女子，“琛儿，你还不给你瑶表妹赔罪？这事儿可都怨你啊！”
　　陆晚瑶虚倚着身子正认真听，冷不防一个“瑶表妹”把她吓了一跳。这靖亲王府也是天潢贵胄，怎么和自家成国公府攀上的表亲？她抬眼去看自家娘亲，傅氏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事先也不知情。
　　傅氏歉意地笑了，“这哪里使得！小女回来都实说了，若没有靖世子，恐怕她不能这么毫发无损地回来，我们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恩人，哪里有让世子赔罪的道理？世子身份贵重，这一声‘表妹’小女怎么担得起呢？”
　　许久不做声的韩琛却拱手道：“夫人过谦了，琛儿听闻当年安平侯府上的傅夫人与皇祖母乃是昔日的闺中密友，两人情意甚笃，相交多年。皇祖母落难之时，众叛亲离，众人避之唯恐不及，唯有傅夫人慷慨赠金相助，此等情意书之史册也不为过。今日琛儿与瑶表妹相识，也是三生之缘。”
　　说着，那双绿眸直直看向卧在床上的陆晚瑶，颇有些恳切真挚之意，这目光灼得陆晚瑶心一软，“晚瑶见过琛表哥，以后多蒙表哥照料了。”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人，硬是让他扯出两家长辈的闺中情意来，果然是一表三千里，真难为他了。
　　这样想着，陆晚瑶不觉脸上就露出些许笑意来，靖亲王妃何等人物，到她这份儿上早就是察言观色的人精儿了，“既是笑了，那你们俩可就是冰释前嫌了，以后可再不许生分的。”她拉起陆晚瑶的手轻抚了几下，又对傅氏笑道，“等孩子病好了，你们娘俩儿可要到王府里多走动，我们家里可有个混世小魔女，语嫣要像这孩子这么乖多好！”
　　这话说到这份上，傅氏也只得含笑应了，好生招待这两母子并亲送到了二门前方才回去。
　　这厢两母子出了成国公府，韩琛·冷漠冰块脸正要上马，却被自己母亲叫住了，要他到马车里同坐。
　　未等靖亲王妃开口，韩琛便道：“今日的事情多谢母亲！”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虽说这孩子从小成熟稳重，喜怒不形于色，但他的心事这做母亲的还是能猜到一二，“你谢我什么？说说看，怎么突然央着母亲来成国公府上赔罪？”
　　韩琛沉默了一下，“儿子吓着了瑶表妹，自然要来赔罪。”
　　以前被吓着的贵女也有几家，都是府上送了些药材礼物去致歉，哪有亲王妃携世子亲自登门赔罪的道理？何况这陆家的闺女明显看起来胆子大得很，对待韩琛也视如常人一般，哪里像是会被绿眸吓到的？
　　“不说实话，越来越不老实！”靖亲王妃笑骂了一句，这孩子大约是因为生来异乎常人的关系，与家人都不甚亲近，今儿倒难得对一个小女娃这么上心。“你倒说说看，这陆家的小闺女怎么样？”
　　“她还不错。”韩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随即拱手，“母亲没有别的事情，儿子就先去前面了。”说着就翻身下了马车。
　　他出在戎马之家，早早就被靖亲王教得习武骑射，日常出行都是几个贴身侍卫护着骑马，不再和母亲妹妹呆在马车里了。
　　这孩子，靖亲王妃被自家儿子噎得无话可说，当然也来不及说。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当个母亲怎么这么难呢！
　　这陆家闺女看着还小，哪里辨得出贤愚？若是长大了证明了是个好的，倒是给自家儿子做个媳妇也不错，现在说什么倒是为时尚早了。靖亲王妃处处想得周全，成国公府的嫡女也配得上这世子妃的身份了，只是这小闺女的美人娘亲好像不太好搞定呢。
　　·翰林院编修陆致远大人今天回府来，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儿。先是回府后，他到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往日总是乐呵呵的老太太今儿却有些愁眉不展，嘴里嘟哝着怎么招上这么个绿眼煞星呢，该去相国寺拜拜佛了。待要细问自己老娘，老太太摆摆手再不肯多说了。
　　拜别母亲，他到前院书房与大哥成国公商议政事，前头还聊得好好的，末了要回去，陆致勋却叫住了他，正色道：“三弟，我听说今日靖亲王妃和靖世子来了咱们府上拜会，如今朝堂上靖亲王在朝堂上屡屡被参奏拥兵自重、目无尊上。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靖亲王助今上完成雄图大业，固然是功高盖世，但功高却也怕震主。”
　　陆致远何尝不知道哥哥话里的意思，这多事之秋谁都不愿意招惹上靖亲王府，成国公府一向中立，实在不必在这个时候站队。只是这王妃世子来府上拜访的原因，他一时却想不出。不过圣上两兄弟之间的事，他倒有些自己的想法。
　　“哥哥谨慎些自然是好的，只是今日我在御书房蒙皇上召见，询问现下的前朝史书的编写状况。御前答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弟弟眼尖些，瞧见圣上的御案上摆了一块两虎相偎的青玉镇纸。这镇纸磨得光滑透亮，想来是圣上心爱之物，十数年来常常抚摩的缘故，所以才蒙上了一层光润的包衣。”话已至此，陆致远相信自家哥哥早明白他话中之意，施了一礼便回了自己的松柏居。
　　今上和靖亲王嫡亲兄弟，两人年岁恰巧差了一轮，同是生肖属虎。这御案上的两虎相偎的镇纸大胆些猜想便是靖亲王曾送皇帝的生辰贺礼，这镇纸乃是日常书写常用之物，若是皇帝厌弃了靖亲王，断不会把它摆出来碍眼。换言之，皇帝还不想与这个弟弟断了手足之情，至少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念头 。陆致勋自己也常御前答对，却从未注意到这一方小小的镇纸。
　　想到这里，陆致勋不禁眼神微凝，他这个弟弟果然是心细如尘，若是他立在六部里，恐怕日后入阁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待到晚上傅氏服侍陆致远更衣，不免又问到了能否与靖亲王府结交的问题，他就只答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哪来这么多瞻前顾后呢？”
　　傅氏却丝毫没有因为丈夫的回答而放下心来，男人家到底是粗心大意，这个做爹的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这个绿眼狼崽子的意图啊，一个不好，宝贝闺女就要被叼走的啊！
　　日后的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总有着超乎自然力的精准。

作者有话说

　　女主会展现出睿智，不要指望一个三岁的女娃壳子啊，目前真的只知道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