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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仇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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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照回想起自己家的猫随意舔了一口酒之后的癫狂状态,纵然见多识广,也有些心惊。毕竟这些药效在人身上还好,在动物身上就会放大许多倍。
回国公府后,遣走下人们,周沐蓁刚刚准备换件衣服,却突然见房内的屏风转了过来,容浮坐在那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纵然她房间里不是第一次有不速之客到访了,但他这样阴鹜的眼神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还是与他们相认了?”这话像是从天边飘来,然后在她的耳畔缠绕着,一寸一寸侵入体肤之中,惹得她从心底发凉。
这个人每次出现都是帮她的,或是在竹林中与她天南地北的聊聊天,从来没有这么神经兮兮过。
周沐蓁轻轻压下心中莫名的惧意,道:“他们是血肉至亲,哪有不认的道理?”
“我与他们是仇人,你知道的。”这话一出,周沐蓁只觉得,上次的一番话是白说了。
若是这事儿放在她自己身上,她当然能理解这种心情,不过……“就算你与他们是仇人,又与我何干?”
或许周沐蓁极少显示出这么凉薄的一面,容浮突然逼近她,擒住她的后颈想要吻上来。
这一幕太过熟悉,前世袁耀眼中的火焰与面前之人瞳孔的光芒所重合。本能地,她就勾住他的一条腿,用尽全部力气将他绊倒,躲开了他的吻。
她闪身逃到墙角之后,容浮便站了起来,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飘过来捂住了她的口鼻,抱着她从窗口跃出。
即使此时周沐蓁不在意闺誉有损,即使她用尽全部力气想要自己的丫鬟、府中的家丁,乃至街上的任何一个人救她一下,她也没有办法发出一丁点声音了,甚至感觉自己随时会失了呼吸。
被捂住口鼻的她奋力挣扎着,总算在快要失了意识的前一刻恢复了呼吸。容浮速度极快,放开捂住她嘴的手后又连忙揽紧了她,勒的她腰间生疼。
待喘匀了气后,她只觉得夜里的风极冷,一缕缕地钻入她的穴道,一边被风吹起的发丝打在自己的脸颊上,不用想便知道毫无形象所言。
感觉到容浮的行走速度稍稍慢了些,她连忙发动内功,只觉得就算自己武功不如人,就算死在这儿,也比被莫名其妙地带走了要好。
感觉到周沐蓁的意图,他终于停了下来,却是一把将她摔在了地上,道:“别费力气了,你不是和太医关系很好?连软骨散都感受不出来?”
果然,她的胳膊连支撑她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暗戳戳地又动了动,腿上似乎更严重,完全抬不起来。
这可比在宫里摔断肋骨那次狼狈多了。周沐蓁心中暗暗这么想着,以前受伤都是有原因的,甚至给她带来些好处;而这次可真是莫名其妙。
腰背的痛楚一阵阵涌上来,除了容浮刚才搂她太用力之外,又是这样摔在了郊外的石头地上,现在肯定已经受伤了。
“所以你要如何?拍我几掌、砍我几刀,把我变成我舅舅那副内伤严重、不得好过的样子,还是要干脆往我心口刺上一剑,杀了我报仇?”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一定毫无形象可言,周沐蓁是真的恼火了起来。
听了她的话,容浮的眼睛眯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她心脏的位置看去,然后将腰间的长剑连鞘取出。周沐蓁见此,是真的慌了,觉得自己这一世没有败在刘氏手里,没有死在刘嫣面前,竟是被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给杀了,真是白白重生了一次。
或许是读出了她眼中抑制不住的惊恐,容浮缓缓俯下身,蹲在了她旁边,扣住她的下巴。周沐蓁身上毫无力气,只得躺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被逼迫着与他对视,不过处于紧张,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看到了这个小动作,容浮露出阴恻恻的笑意,手指从她的下巴逐渐划到颈侧,轻轻扼住了她的喉咙。
周沐蓁见状睁大了眼睛,容浮更加俯下身,几乎与她面对面相贴,他的呼吸中似乎都带着狂风骤雨般的血腥气息。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一掌将原本就没了力气的周沐蓁拍的更远。然后他自己却是仰面倒了下去。
一把带血的短剑清脆地落在石子地上。
为了不暴露身份,周沐蓁早就把上官璎的上好短剑换成了普通的,刚才她是使了全身的力气,如今可是彻底耗费了心力,连手中的剑也拿不住了。背后是被石子硌伤的痛苦,手臂上则是冲破了药性的颤抖。
然而,她没有落到更加硌的石子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飞身而来的怀抱之中。
前来救场的人没有跟挣扎着扑上来的容浮多纠缠,快速上了马,带着周沐蓁离开了这荒郊野外。容浮的武功不差,但方才的那一剑太过突然,他虽然不会有生命之忧,但也失了追上去的力气。
如今身子被裹在怀里,疼痛便减缓了些,再加上方才心中的恐惧和紧张感逐渐散去,周沐蓁开始涌上一股疲倦之感,即使马背颠簸,也似乎能随时睡去。
但夜里的空气也实在是风浸寒透一般的冰冷,再加上身上的药性还没有过去,她的手完全抓不住盖在她身上的披风,抖得厉害。快马狂奔着,突然不远处劈过一道闪电,惹得她又狠狠地抖了一下。
阵阵的惊雷声没有把马儿吓到,它仍是朝着城内的方向奔跑着。只是,马儿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变天的速度。还没有到城下,雨滴便落了下来,越下越大,伴随着电闪雷鸣。
豆大的雨点落在她的头发上,即使将她圈在怀里的人已经尽力给她挡了风雨,但由于行走的太快,冰冷的雨水还是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不知是因为被糊住了眼睛,还是因为心中委屈的紧,热泪便跟着雨滴一起滚下了面颊,最终融为一样冰凉的温度,落在环着她的人手上。
身后的人抬手大致抹了抹她眼睛的位置,轻声道:“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给她擦去泪水的那只手也沾满了雨水,冰冰凉凉的,周沐蓁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咬了咬颤抖不停的牙齿,道:“荒郊野外的,世子怎么会出现?”
夏侯弦没有回答她,只是将体温越来越低、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她搂得紧了些,道:“你应该想想,如果我不出现,你现在会如何?”
在这种状态下,周沐蓁几乎完全失了思考的能力,愣愣地道:“要么我把他砍死,要么他把我掐死,反正不可能手拉手唱着歌回府去。”
“那我刚才真应该把他处理掉再离开。”
周沐蓁想了想,“算了吧,我们当真是无冤无仇的。”
好歹容浮之前还帮过她几次,这一回,就当全都还清了吧。周沐蓁心中这么想着,如果他真的还是走不出上一辈的事,那只能与他为敌了——只是齐云门与他的仇,是他自己结下的。
夏侯弦没有回答她。如今两人一马都已经湿透了,眼看着雨下的越来越大,他转了个方向,朝近郊的另一处策马而去。
周沐蓁懒得问他要去哪了,反正刚才已经是死里逃生了,这次就算夏侯弦也要杀了她,那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差别而已。至于她的失踪会不会被府中人发现,她也不想去关心了,若是她就这么消失了,回齐云山当那个混吃等死的上官曦也是不错的选择。
重生以来很多事情都出乎她的意料,她也总是死死地盯着和她身边的人有关系的所有事。今天被雨这样淋着,她倒是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心里开阔了些,她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不自觉地将头朝后仰了仰,靠在了夏侯弦的怀里。
——她的脸上还是一直被雨水拍打着,又冷又痛,完全感受不到身后的人有些僵直了脊背。
马儿在一处别院停了下来,院子不算大,里面的下人也不多。夏侯弦闯进门后,才有一对老夫妻撑着伞走了出来。
夏侯弦先是让周沐蓁下了马,她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但腿还是软的。脚踏在地上的瞬间几乎就要跪倒了下去,幸好被随后下马的夏侯弦半拉半搂地扶住了。
那撑着伞的老头见此,便将手中的纸伞递给了旁边的老妇,自己从伞下走了出来,牵住了湿透的马儿。夏侯弦对他递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目送他走向马厩。
没有多加迟疑,夏侯弦一把横抱起了腿脚无力的周沐蓁,疾步走向了院中的一间厢房。身后撑着伞的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连忙转到了厨房的方向,准备生火熬姜汤去了。
“孙婆婆,”夏侯弦原本已经进了房,却又飞快地跑出来叫住了她,道:“劳烦你拿件衣服来。”
然后他又极快地闪回了房间内。站在原地的孙婆婆愣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哎呦喂,是给那姑娘拿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