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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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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费里不在河边。第六天,路德去了岛上别的地方。第七天,晚霞遍天的时候,路德回到房间拉开窗帘,远远看见海滩边的礁石上,费里正在面朝大海作画。
仿佛宇宙间只余这一片天地,天地间又只余他一人。落日烧灼海洋也烧灼他的头发,海洋晃动陆地也晃动他的画笔。
“这么暗了,你还分辨得出本来的色彩吗?”
“干嘛要分辨得出?”
这是路德第一次看见费里的画。但是晚霞给一切染上晦暗的橙色与紫色。
“我很喜欢你使用颜色的方法。我记得在你的国家历史上有个伟大的画家颜色用的非常好,他叫提香。我在他的每一幅画作里都能看见威尼斯礁湖的影子。”
“很简单。海洋并不是蓝色的。”
涨潮的海水试探着一次次拍打在礁石上,终于浅浅的没过,石头的脑袋随着海面的晃动时不时显露出来。路德在礁石上倚下很久了,有时看海,有时看画。天边的橙色随着日落敛起翅膀,紫色的深邃随着泛蓝的夜空沉淀在海洋里。路德渐渐地发现,费里画里的每一笔色彩也像是海水在流动,就像星月夜会使人晕眩。费里把自己心里这片海洋的模样搬到了画纸上,画纸上的海与真实的海一样,似也一样随着光线的变化变幻模样。晚霞时如明镜,入夜时如黑玉。他敢肯定,明天正午时这画上的海洋也会呈现出不下二十种颜色,它们都不是蓝色,也都是蓝色。
夜幕真正降临时,费里的画画完了。费里掀开画册给路德看,都是这些天的画的不同时候的海洋,一共有不下二十张。费里说,这些画都是在这片海滩画的,这是最后一幅了。
“你是因为迷恋这片海,才一定要住到这家酒店不可的吗?”
“不,使我迷恋的是您眼睛里的海。”
对于这种说辞,路德当然不会相信,甚至自以为是地自心底滋出几分善意的理解。他想不出该接什么话才能掩饰出自己的无所适从,于是他努力使自己显得幽默。
“我说不过你。我承认你对女人很有一套。你走上前拍拍她们的肩膀,‘嗨,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她们就完全沦陷了。”
费里却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以前一定没有见过。因为如果我见过你,我一定不会忘记。”
路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第二天早晨,费里照例不在床上,但是被褥叠的如此整齐,像是他昨夜根本没有回来。前台来电说,费里刚刚离开,并且留下了一份礼物在庭院里。
路德有些奇怪。他走到庭院,大吃一惊——那二十几幅画整齐地排列着摊在草上,那些太阳\白云\海滩\礁石\帆船为轮廓,竟组成了一只蓝眼睛。那只蓝眼睛有千百种颜色,每一种颜色在阳光下又有千百种变幻。
他不会忘记他见到费里的第一天,费里说,“您的眼睛!……您的眼睛让最美的海黯然失色。”
他也清晰的记得他最后一天见到费里,费里说,“使我迷恋的是您眼睛里的海。”记忆里,费里的语气竟带着一种深切眷恋的悲哀,入夜渐盛的凉意使字末词尾都沾上的露水的味道。
会说情话的男人有很多,但哪个都比不上意/大/利男人。情话说的好的意/大/利男人也有很多,但哪一个都比不上费里的情话这样厉害,这样认真,这样不留余地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