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贤淑男S》一砚黑炭

18、第18话 云开雾散

　　那是一幅极美的画卷。当画中的明月看过来的时候，星星开始下坠沉入夜幕，只余下温柔的月光与寂静的黑暗。
　　『东女族第一贤淑男——季淳卿。』
　　苏家袄知道这个名号是在前往东女族的前一日听自家老妈提到的。
　　“那孩子无论学识修养、品行气度还是功夫身手，皆是造诣非凡……这等惊才绝艳之辈绝不该屈居于东女族那潭满是淤泥的死水……实在是暴殄天物……”
　　苏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苏家袄有些迷迷糊糊，母亲后面的话没有听清。于是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坐了起来：“老妈，你后面说什么？”
　　苏麟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把手架在苏家袄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我说季家那小子不错，非常看好他。你这孩子容易吸引变态，与其你哪天与不知道哪旮旯里的变态结婚，倒不如把他带回家。”
　　苏家袄望着突然挤眉弄眼拉起郎配的母亲，觉得她有些反常。
　　『她的老妈虽然看起来举止轻浮各种不靠谱，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经历早让她明白：那只是表象。』
　　苏家袄知道自己不是块揣摩他人心思的料，于是直言不讳地说。
　　“老妈虽然你每天嬉皮笑脸，偶尔还会闹出些乌龙，平时没有一点正经大人的样子。但是你从不会做对自己无益的事情。”
　　苏麟用胳膊扣紧了苏家袄的脖子，没正形地咧嘴：“你这个不孝女就这样说你老妈？”
　　“所以，老妈，”苏家袄一只手抵住苏麟扣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另一只手接住了苏麟挥过来的拳头。她顶着那股来自苏麟的压迫力，一字一顿道：“你实话告诉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两人对视着，气氛逐渐紧张了起来。
　　苏麟突然笑了。
　　“哈，有漏洞！”
　　“梆——”沙包大的拳头落在了苏家袄的脑瓜上。
　　『嘶，好痛！』
　　苏家袄抱着自己的头，眼中盈满泪花，一脸控诉地盯着苏麟。
　　“老妈，你欺负我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打我的头。我以后还要靠这颗脑瓜养你和老爸呢，打笨了怎么办？”
　　苏麟嘴角噙着笑，伸手揉了揉苏家袄柔软蓬松的头发。
　　“你皮那么厚，这点小痛不算什么。”
　　“可我脑子里装的是脑花，不是水泥啊！”
　　“啊，原来是脑花啊。我还以为是豆花呢。”
　　“……”苏家袄不想说话了。
　　“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火车。”苏麟把苏家袄摁进了被窝，并替苏家袄掖了掖被角。
　　“嗯。”苏家袄缩进了被窝。
　　『老妈虽然总欺负我，但还是很关心我的。』
　　苏家袄心中的一点委屈与不满被暖流冲散，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苏麟走到卧室门口，关上卧室灯，走出苏家袄的卧室，带上了门。
　　她背靠着门想着自家被三言两语就转移了话题的傻闺女，挑了挑眉。
　　『不行啊，这孩子也太好骗了。算了，今天就不逗她了。』
　　苏麟将门半开，站在光影之中。
　　“哦，对了。你之前不是问我在打什么主意吗？实际上你有一门娃娃亲，对象就是季家那小辈。我和你老爸都非常看好那孩子。不过，这门亲事当时只是口头约定，作不了数。于是我与季家做了一笔交易。”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接受。在东女大会中崭露头角，名正言顺地定下这门亲事；二、拒绝。在东女大会打个酱油，然后回来被我打爆狗头。”
　　『……请把我的感动还给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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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家袄掠回了位于玉瓘殿自己所属的个人休息区。她推开门再次被屋中迎面而来的珠光宝气闪到了眼。不过这次，她没有心思去拿墨镜保护眼睛。屋中空无一人，她安心地背靠着木门半眯双眼，让自己慢慢适应屋中的光线，平息着自己紊乱的气息。
　　苏家袄现在有些不知所措。
　　苏麟与风之积虽然从没有和苏家袄明说过家里的处境。但苏家袄多多少少能从自己毫不平淡的日常生活中感受到来自暗中的试探。这也是她从不懈怠训练的原因。在那种来自暗中的窥视与试探下，她是一名打架斗殴的小混混、成绩惨不忍睹的废材学渣。苏家袄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形象，渐渐的来自暗中的试探少了。
　　看起来维持着一个平衡，但这个平衡极其脆弱。
　　这一点，苏家袄心中是明白的。
　　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个人，她更代表着母亲的态度与立场。
　　她不想打破这个平衡，不想给母亲和父亲带来麻烦。
　　所以，苏家袄之前在苏麟给出两个选择时，心中便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后续剧情：她一直打酱油到东女大会决赛→因为对手太强输掉→失魂落魄的回家→被老妈暴打一顿→突然醒悟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直接呆在学校里，为了高考奋发图强→发现生活费不够，去勤工俭学。
　　但是现在这条线路不可行了。

　　在见到季淳卿的那一刻，那份一直沉睡在苏家袄记忆深处的温柔与寂静被瞬间唤醒。
　　即使记忆中的小哥哥面貌已在时光中变得模糊不清，但那份温柔与寂静无法被时光磨灭和被人复制替代。
　　“小哥哥，我要离开这里了。等我长大了，我会回来找你。”
　　“小哥哥，你别哭。”
　　“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我是小哥哥的新娘啊。”
　　“家袄，我们来拉勾。”
　　“嗯！”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谎就要吞千针。”
　　季淳卿的样子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小哥哥重合。
　　苏家袄和记忆中的小哥哥有个约定。
　　记忆中的小哥哥与季淳卿是同一个人。
　　季淳卿是东女族族长之子、九大氏族之一季氏的少主。
　　之前，苏家袄并不知道季淳卿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哥哥。她可以优先考虑自己父母的处境，但是现在不可以。
　　那不过是儿时戏言。
　　苏家袄无法这样暗示自己，她的责任心不允许她这样做。
　　现在，苏家袄怕得不是季淳卿，她怕得是不知道应该以什么立场去见他。
　　『我应该怎么做？』
　　----
　　华国，A省，Z市，朝阳区。
　　“麟儿，你有看见我的二锅头吗？我准备用来做酒心巧克力……”
　　风子积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柜，于是推开书房的门。
　　却见苏麟倚靠着书柜，看着窗外。她脸上的表情和平时的吊儿郎当不一样。那双平时蒙上一层薄雾的紫色眸子，此时如同云开雾散现出冰冷的无机质镜面。
　　镜面中倒映着淡蓝色天幕中的几团雾状云朵，云朵慢慢铺开。
　　红、橘红、粉红、淡红、淡紫、微黄。
　　绚丽的霞光在刹那间同时挤入视野，不停变换，让人不禁沉醉进那份绚丽多姿之中。
　　但风之积的眼中至始至终只有苏麟，他看见了苏麟手边那瓶空了的二锅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妻子啊，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喝醉酒会神志不清，而她却会越加理智清醒。人啊，越是清醒越会痛苦。』
　　他一直记着他第一次遇见苏麟的时候，她带着一身的锋芒与锐气。即使满身伤痕也从不展现自己的脆弱。
　　那时的苏麟，根本不像个人。
　　虽然在黎元他们眼中，她是为他们指引方向的强大而完美的神祇。
　　明明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
　　她越是这样，他越心疼她。
　　“麟儿，何事令你烦忧？”风之积走到苏麟身旁。
　　“之积，我让家袄趟进东女族这个泥潭。”苏麟脸上露出了些许迟疑，“会不会是错误之举？”
　　风之积看着苏麟的双眼，伸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温柔地蹭了蹭。
　　“麟儿不是一直说，馈赠家袄无限的爱意与保护可比不上送她丰富的人生经历吗？”
　　“家袄看起来是个勇敢的孩子，但其实她非常胆小。她没有迈出去的勇气，我们便推着她前进。”
　　“让子女感受生活粗粝的本质，认清生活，然后热爱生活。这是我们作为父母，能做也必须做的。”
　　“你说得对。”苏麟将头靠在了风之积的肩膀上，闭上了双眼。因为喝过酒她的声音略带沙哑，“给家袄打个电话吧，我想她现在差不多遇到了难题。”
　　“嗯。”风之积拥住了苏麟，他弯了弯眉眼。
　　『他的妻子果然还是嘴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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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嘟——……”电话响了起来。
　　苏家袄看着电话上的来电显示，有些意外。
　　『爸爸？』
　　苏家袄接起了电话。
　　“家袄啊，有遇到什么困扰吗？说出来，爸爸帮你分析分析。”
　　“爸爸。”苏家袄鼻子一酸，突然间想要孩子气地诉苦。但是她忍住了。
　　“没有啦，我很好。”
　　“家袄，你的语气不对。你在逞强。”
　　“唔，什么都瞒不过你。”苏家袄小声的说了句，“爸爸，其实我有点迷茫。如果你的面前有两个选择。选择第一个，会因为没有兑现承诺而自责；选择第二个，可能会引爆潜在的危机，带来无尽麻烦。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
　　“第二个选择与我和你的母亲有关吗？”
　　“啊？”苏家袄一愣，“爸爸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这傻孩子从小到大的哪件傻事，我们不知道。你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我和你母亲又怎会看不出来呢？”
　　苏家袄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初中的那段时间，她还为了防止爸爸妈妈被坏人跟踪，干过暗中抱着木棍蹲在灌木丛中等爸妈下班回家的事情。
　　苏家袄一想到自己的中二行为全被爸妈看在眼里，但笑着不说的样子。她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风之积脸贴在手机上，他能想像到自家闺女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弯了弯嘴角，语重心长道：“做人但求问心无愧。”
　　“如果是因为爸爸妈妈而犹豫不前，大可不必。爸爸妈妈可不是你裹足不前的理由，而且我们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弱小。”
　　“爸爸……”
　　“你现在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吗？”
　　“嗯，我知道了！”
　　『我会堂堂正正地赢得比赛，然后去见淳卿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