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芷溪烟》韶光清浅

7、第七章 东西不能乱吃

　　泉水见底，沁凉刺骨，哪怕在太阳底下寒气也能透过皮肤，冷到心里。珞羽匆匆洗了洗，就赶紧上岸。穿上衣服坐在大石上晒太阳。好一会才缓过来，小怪兽依旧没有回来，她沿着它离去的方向，找过去。无人造访的林子枝叶繁密，郁郁葱葱，落叶常年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散发着草木的香气。
　　有了那晚的经验，这次珞羽格外小心，一边留意方向，一边拿着尖锐的石块在树上刻上印记。林子里没有任何动物，飞鸟都没有一只，树叶摩擦的唰唰声跟她的脚步声成了这世间唯一的声音。
　　走了半响，眼前豁然开朗。一颗果树遗世独立在一片空地上，阳光照在树冠上，枝影摇曳间，仿佛金光闪闪，红艳艳的果子坠在枝头，随风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
　　消失的小怪兽静静的趴在树下，似在沉睡，周身萦绕着柔和的白光。
　　死东西，吃独食，吃完了不知道给她带点，居然趴着随着了。
　　抬头望望高高的枝头，再看看自己的小手，这么高，要怎么上去。这时，咚的一声，一颗成熟的红果子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
　　心下一喜，真是天助我也，赶忙几步追上去想捡，可是还没等到她的手碰到果子，果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了，化作一滩汁水渗进土里。
　　珞羽一愣，这，怎么会！
　　拿起之前一直攥在手里的尖石拨了拨，殷红的汁液混着泥土沾染在石头上，就像刚刚做了什么不法勾当的凶器。凑近闻了闻，果子的香气依旧，勾的她肚子更饿。
　　难道是天要亡她！！！沮丧的丢下石头，走回小怪兽身边坐下。
　　伸手想摸摸白光萦绕的小怪兽，找点安慰，不想就在快要碰到它皮毛的时候被白光弹开，火辣辣的，就像被人一巴掌拍开的感觉，掌心有些微红。悻悻的缩回手，郁闷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一路走来就没有一点能吃的东西，茂密的山林里没有野兔就算了，连麻雀都没有一只，水里也没看见有鱼，难道她要饿死在这里？
　　正在这时，又一个果子掉下来，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想也不想，直接窜上去，扑倒，果子掉在身上，沉甸甸的感觉，就像给小石头砸了一下，可是太快了，她还来不及伸手抓住，果子就从身上滚了下去，跟之前的一样，迅速化成了汁液。
　　珞羽楞了半天，看着那摊东西，有些憋屈。她就不相信了，拉开腰带，脱下外衫，兜在手里，围着大树转了一圈，瞅准了一颗特别红润的果子，站在树下等。
　　等待的时候总是漫长的，当手举的有些酸疼的时候，果子终于掉下来了，稳稳的接在衣服里，抓起红果子，闻了闻，真是香，说不出的味道，只觉得比吃过的所有水果都香。这果子怪是怪了点，可是小怪兽吃饱了就睡，应该没毒吧，不管了，死就死吧。一口咬下去，酸甜可口，沁润多汁，还没有果核，三两下一个就吃完了。
　　可惜不顶饿啊，减过肥的人都知道，一旦饿的久了，看不到食物，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一旦吃了一口，那滋味还该死的美好，那真会觉得怎么都吃不够，一直吃到口吐白沫都愿意。
　　这时的珞羽看上去就像一匹饿狼，两眼冒光的盯着那摇摇晃晃的红果子。依样画葫芦，又接了三个，一口气吃了，才稍微感觉好了一点。
　　正想再接，突然觉得身体有点不对劲，肚腹中越来越热，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比吃了一碗芥末更冲头。霎时眼泪就流了下来，脑袋轰轰，浑身燥热，好热，好难受，身体像是要撕裂一般，每一寸肌肤都在疼。
　　不会真的这么倒霉，这东西是有毒的吧。她身子已经直不起来，疼的在地上翻滚，忍不住大喊一声，无比凄厉。酣睡的白泽被她惊动，冲过来一看楞了。
　　“女人，你吃了多少朱果？”小眼睛满是焦急，一爪子按住珞羽手腕，只见她腕上一股股气脉涌动，皮肤下竟像是有虫子在往复来回。
　　珞羽吃力的睁开眼睛，“四个，就吃了四个，饭饭，我好难受，好疼。”
　　小怪兽一爪子拍在她额头上，又好气又好笑，：“活该，死女人，这是朱果，朱果知道不！那是仙果，小爷都要吃一个消化一阵子，你倒好，一口气吃了四个。你不要命了！”
　　“饭饭，我好热，好疼……”
　　看她满脸通红抱着肚子乱滚，体内灵气乱窜，几乎要裂体而出，白泽无奈，用力拍拍她的小脸，“死女人，不能睡，要忍过去，忍过去就好了，睡了会爆体而亡的。”
　　珞羽快要疼死了，“我要热死了，水……带我去水潭。”汗一溜出来，就被急剧升高的体温烘干。
　　这可难为了才巴掌大的小怪兽，虽然它是神兽，可是它提前出壳，先天不足，不然也不会才吃了一颗朱果就要沉睡吸收。可是若不管她，她说不定就会爆体而亡。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个女人的气息，让它很熟悉，悠远温润，只要一靠近，体内的灵气流转的速度都会快上许多。
　　可是它现在实在没有办法把她带过去，用力拍了几爪子，硬是把珞羽浑浑噩噩的脑子拍清醒了几分，“跟着我走，不准停下。”说完了又拍了几爪子，“清醒点，要命的话就快点。”
　　珞羽跌跌撞撞跟着小怪兽，白泽不时停下来为她引路，好不容易才回到之前的水潭，她噗通一声，直接跳了下去。
　　寒热相聚，瞬间升腾起蒙蒙烟雾，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小怪兽丢下一根藤蔓，她用尽力气缠在腰间，以免淹死在这里。做完这一切，再没有一丝气力，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灵气反复冲击血脉，身体每一寸脉络不断的被撕裂再重组，这种疼，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相比之下，之前受的伤显得微不足道。
　　经脉断裂，血液透过身体没一个毛孔向体外渗出，慢慢的将池子染红。她的脸色忽红忽白，霎时吓人。白泽在大石上静静守着，不敢离开片刻。
　　与此同时，昊鄎国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天子正狼狈的赶往忻州。继位十年，年轻的天子尝遍了世间冷暖，外戚干政，门阀四起，忠臣被诛，父皇、母妃相继离世，如今，连他唯一的皇妹也生死不明。人人都在争夺这个皇位，可是这个皇位却将他重要的人一个一个夺走。他忘不了母妃临死的眼神，一遍遍的告诉他，要好好活下去，要学会引忍，忍到羽翼丰满，忍到将满朝权臣奸佞一朝尽诛。要好好守着妹妹，妹妹虽然痴傻，却是他在世上唯一的骨肉至亲。这些话，他一刻都不敢忘。
　　半月前，龙影卫传来消息，帝姬失踪。年轻的天子再也不愿坐在那高高的红墙后面，只身带着二十个龙影卫便只身前往。殷氏派人一路追杀，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他只身一人。马蹄奔腾，天地苍茫，少年清瘦的背影显得格外萧索。
　　一路疾行，他又累又饿，他知道，殷氏是在逼他，逼他低头，逼他回去乖乖的做个傀儡，任由他们摆布。所以他身边的人都不再了，他还活着，却只能像猎物一样由他们逗弄，看着他狼狈逃窜，心中的恨意就像燎原的火，烧的他整颗心都在疼。
　　月影星稀，赶了一天一夜路的少年再也支撑不住，昏死在马背上，任由马匹带着他继续前行。
　　漆黑的夜幕中，繁星闪耀，淡漠的注视着这苍茫大地中的芸芸众生。昊鄎历五百四十二年四月初九沣京帝都迎来了十年来第一场血腥的清洗，浓重的血腥味让帝国的百姓惶惶不安。
　　少帝离宫，下落不明，各路人马蠢蠢欲动，天下风起云涌。
　　泥泞的山道上，少年背负长剑，粗布麻衣，默默向前走，天水之间，那瘦弱的背脊挺的笔直。
　　山谷内，珞羽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她熬过来了，解开腰间的藤蔓，寒冷的潭水冻得她一个激灵，默默爬上岸边大石。小怪兽就睡在上面，见她上来，往旁边一跳。
　　“你终于醒了，小爷还以为你熬不过来了呢。”
　　它一直守在她身边，心里一暖，摸摸它的头，“让你失望了，饭饭。”
　　“不要叫小爷饭饭，这么难听，小爷是神兽，神兽！！！”
　　女子眉眼弯弯，用力揉乱它一身顺滑的皮毛，“我就喜欢饭饭，方正你也不分雌雄，等你以后有了目标，姐就给你一个机会改名字。现在你只能叫饭饭。”
　　“坏女人，你还活着，真好。”说着小爪子搭在她手腕上，“这朱果凡人吃一颗就能长生不老，修道之人吃一颗能加五百年功力，你吃了四颗，差点丢了小命？谁让你乱吃的，也不知道问问小爷能不能吃，小爷不过睡了一觉，你就半死不活的，吓死爷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它是担心坏了吧，雪白的小兽好想长大了一点点，额头上一个小包微微鼓起，摸上去软软的，“恩，以后不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