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橘子与胜负与自由》菲媣纯

1、第 1 章

　　1、
　　——哥哥！来一场认真的胜负吧！
　　——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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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哥哥好狡猾！明明说好了是认真的胜负的！
　　——小不点，等你什么时候能再强一点再来说这句话吧。
　　光影交织，岁月静好。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洒在了站在橘子树下的一大一小的两个稚童，显出了一层蜜色，一片静谧，温暖美好。他们拥有着同样的墨绿色发丝，较为年长的孩子唇角勾起，眼底里包含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与宁静，他用自己的手摸了摸瞪着猫眼斜斜戴着鸭舌帽的小男孩的头顶，而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是拿着一只已经成熟的橘子，时不时咬上一口，连皮带肉。
　　小男孩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扭过了头。
　　“龙马小不点，”年长的孩子稍稍弯下了腰，与小少年对视着，“都说了，等你更强的时候我就会认真跟你决胜负了。”
　　“真的吗？”龙马狐疑地回望他。
　　“当然。”
　　年长的孩子耸了耸肩，伸展了自己的身子，双手放在自己的后脑勺，显得十分慵懒随意。
　　——等你再强一点吧。

　　2、
　　越前龙马的眼眶下在两年前有了浓重的黑眼圈，说实在话，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梦见小时候的记忆而被惊醒，然后，每一次醒来，他都发现，自己的枕边都湿了一块。
　　也许是因为记忆中的那个墨绿色的少年已经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是彻底的消失了。

　　3、
　　三年前，他正式成为一名网球职业选手，并且在各大比赛中大放异彩，取得了各种优胜，并被称为“武士南次郎第二”，而刚好，南次郎是他的父亲，被人扒出来之后，他更是被说成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越前龙马对这些说法波澜不惊，只是单纯的打着自己的比赛，赢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好厉害！”“简直就跟开了外挂一样！”“这样胜利不就是手到擒来的吗？”
　　似乎每个人都这样说，但是越前龙马十分清楚，他的强大只不过是奠基在了没有遇到像是他的哥哥，越前龙雅那样的对手。
　　越前龙雅比越前龙马更早成为职业选手，在所有人看来，只要是越前龙雅的比赛，基本上胜利就已经被确定了的。
　　而每一次，越前龙马都会忍不住去挑战这个人，但每一次，都被打着哈哈拒绝回来，或者说，从未认真与他对战过。
　　每一次越前龙雅都这样说：“啊，小不点，等你再强一点吧。”
　　然后又一次像以前一样人间蒸发。
　　越长大越前龙马越能感觉到越前龙雅是个名副其实的混蛋。

　　4、
　　他已经够强了！
　　三年前那个刚成为职业选手的越前龙马和中学时候一样，高傲自我，不知天高地厚。
　　确实，他也有这个实力去面对一切，所以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越前龙雅从以前到现在可能未来都不会与他交手。
　　但那时候的他，除了高傲以外，还有一股子热血与冲动，他不断地磨砺自己，在一年之内拿下了大满贯。
　　也许是天赋与才能，也许还包含着他自身的努力，可越前龙马拿到大满贯的那一刻，没有过多的笑容，他面无表情面对着摄像机与记者，公式化般的回答各种问题，没有喜悦，也没有激动，甚至还有漠不关心。
　　在心高气傲的他看来，在曾经的网球场上，他所追逐的对象即是他的父亲，可无论越前南次郎到底有多强，他始终还是渐渐变老，且多年待在家中，技术必定有后退，体力也不如年轻时候那么好，爆发力这些更不用说，但越前龙马则是在不断地进步着，毫无疑问，他将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如今的他最想要交手的，果然还是越前龙雅。
　　而长大后的越前龙马也才知道，什么叫做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越前先生拿到大满贯之后想要做些什么呢？”有一个记者问道。
　　“坚持不懈继续努力前进，”越前龙马一板一眼，将所有的情绪很好的隐藏在了心底，“虽然取得大满贯，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我会继续进步的。”
　　进步？开什么玩笑！
　　越前龙雅那个混蛋都已经退出网坛了，他想战胜的人竟然都走了，这有什么意义吗？

　　5、
　　谁都想不到的，或许就连越前龙雅本人也想不到，在越前龙马成为职业选手没多久，他就宣布退出网坛，然后面对全世界网球爱好者的质疑之声还有唏嘘之声，毫不犹豫从网坛的最上端走下来。
　　当时的越前龙马专心地打着与其他国家的友谊赛，知道这个消息是在几天以后了。
　　除了愤怒，越前龙马找不出其他形容他此刻心情的词语——
　　说好了的认真决胜负，说好了的等他变强以后与他决胜负……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与越前龙雅做出的诺言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然而，即使想得再多，再怨懑，也无法阻止越前龙雅——
　　还没见到他本人，他又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众人眼前，不留一丝痕迹。

　　6、
　　“嘀——嘀——嘀——”
　　在美国的一家医院里，在两星期前接手了一个病人，本来是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地方的，可是，当他们看到面前的这个病人是在网坛上风头正劲的那个出类拔萃的网球选手时，并且几天前在电视、网络、手机等各种多媒体工具上宣称退出网坛的那个网球选手时，他们除了震惊与惋惜，说不出一句话来。
　　越前龙雅，日本人。这是病人的姓名与国籍。
　　医院具有极为严格的保密制度，他们深知，如果让网球迷们知道在网坛上极为活跃的越前龙雅身患重病，恐怕医院也就再没有安生了。
　　更何况，这个越前龙雅，在来医院都是一个人来的，连经纪人之类的都没有带。
　　医院中的所有人在看到越前龙雅的第一眼都觉得他没有任何疾病，面色红润而且笑容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
　　然而，当越前龙雅坐在医生面前的那一刻，他突然又站起身来，微笑道：“抱歉，能先让我去一下洗手间吗？”
　　医生一怔。
　　再等越前龙雅回来，医生非常愕然。
　　和刚才完全不同，什么面色红润充满活力……
　　面前的这个青年，墨绿色短发下，面色充满病态的白色，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嫣红，他笑了笑，医生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颊两侧已然凹陷下去，背部也有些佝偻，一眼看出，原本一个俊秀的少年，被病魔折腾的不成人样。
　　医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甚至想怀疑，这个人，真的是网球选手，真的是刚才那个站在他面前背脊挺直的青年吗？

　　7、
　　“你得了什么病呢？大哥哥。”
　　在越前龙雅隔壁的病床，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趴在床上，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好奇地看着他。
　　“嗯……大概是不治之症吧。”越前龙雅微笑着。
　　“啊，不治之症！”小女孩突然叫道，然后又用一种同病相怜的表情说，“其实我也是呢……偷偷告诉你哦，我前几天偷听到医生叔叔对爸爸妈妈说的话了，医生叔叔说，我活不过今年了，就算做手术也一样，”小女孩扁扁嘴，有些委屈，眼睛里的光亮也有些黯淡，“其实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做呢。”
　　“那你想做什么呢？”越前龙雅问。
　　“很多啊，”小女孩眼睛又亮起来，“比如说明星演员啊，比如说作家啊，比如说漫画家啊，再比如说运动员啊之类的……不过，”小女孩挤出一个笑容，“我最想做的，果然还是和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呢。”
　　“是嘛，”
　　“大哥哥呢？大哥哥是做什么的？”
　　“我吗？”越前龙雅病态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浅笑，“我是运动员啊。不过现在不是了。”
　　从被查出绝症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是了。

　　8、
　　寂静、沉默、痛苦……无论什么也好，怎样也好，越前龙雅一天一天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还有人生的短暂。
　　明明这是老了才能感受得到的现实问题。越前龙雅忍不住自嘲一笑。
　　他的视线落在隔壁空了的病床，他记得那个小女孩，就在昨天还在笑眯眯地与他说她在上学时候的一些事情，还有对她以后生活的向往。
　　嗯，然后在凌晨，病情突然恶化，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越前龙雅忧愁越发深重，本来，像是愁绪这样的东西是从不会出现在他的心里的，可谁都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喜欢自由的人，最后竟然被禁锢在了这张白色的病床上。
　　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小时候把龙马欺负得太惨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一直不兑现与龙马决胜负的承诺，然后得了报应。
　　他生病的事情，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他没告诉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除了自由，他还有从里子里散发出来的高傲，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因为病痛而用这副软弱无力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再放下手时，则是满手的墨绿色发丝。
　　看来，他也要上天堂了呢。
　　不过，像他这种人，可能下的是地狱呢。
　　“越前君，该做化疗了。”
　　“嗯。”
　　他不想死。

　　9、
　　“那个，龙马君？”长大后的龙崎樱乃用手在越前龙马的面前晃了晃。
　　“啊？啊……”越前龙马回过神来，“有什么事吗？”
　　自从越前龙雅人间蒸发以后，他不断地在寻找他，也问过越前南次郎，但越前南次郎总是说：“啊，那个小鬼啊，别去管他啦，他不想让所有人找到就没有人找得到。”
　　每一次越前龙马都会深深地注视着越前南次郎，最终在他眼底里还是找到了担忧。
　　也是，越前龙雅再混蛋，再放荡不羁，也还是越前南次郎的儿子啊。
　　“嗯，也没什么。”
　　龙崎樱乃在成年之后出落得越发标致，如果说从前的她只是一个青涩的果实，那么现在她就是真正的富有内涵而优雅的玫瑰。龙崎樱乃在上了高中就放弃了网球，她知道自己没有天赋，打网球也不过是为了喜欢的越前龙马，可是逐渐地，她的感情竟也没有了当初那种怦怦心跳的悸动，自然而然，也就不再去用网球追逐一个少年。
　　长大后的她，成为了一名职业女性，她剪掉了曾经齐腰的长发，换成了干练的短发，身着职业装，眼神竟也有了锐利感，那个懦弱娇小的女孩从此就只存在在所有人的记忆中。
　　“我只是想问，龙马君有哥哥吗？”
　　“什么？”
　　“啊，请不要误会，”龙崎樱乃笑了笑，“我前几天去医院体检，看到了一个和龙马君长得很像的男人。”

　　10、
　　在越前龙雅进入医院的一年之后，终于有一个自称是他的家人的青年来了。
　　这个青年与越前龙雅长得相似度还是蛮高的，同样是墨绿色的头发，同样是一双猫眼，同样是一张不可一世的脸庞。
　　“您是越前君的家人？”
　　“是的，”青年颔首，“我是越前龙马。”

　　11、
　　越前龙雅坐在床上，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他苍白的脸浸在了阳光的照耀下，在他旁边还放着一本网球杂志，他充满倦意地闭了闭眼，又翻了翻杂志，他抚摸着杂志的封面，上面的人物长相及其姿态都与他有着相似之处。
　　“小不点……”
　　“——话说，不要用跟对情人一样的语气来说话好吗？你还差得远呢！”
　　越前龙雅蓦然睁眼，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接着，那个封面的杂志人物映入了他的眼帘。
　　“哈哈……被找到了呢。”
　　面前的青年赫然是越前龙马。
　　话刚落音，一只橘子猛地朝越前龙雅袭来，越前龙雅也下意识地去用手掌接住，然而，刚与橘子发生碰触，越前龙雅的手就被打了下去，感到了一阵刺痛，他蹙了蹙眉，手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未接住的橘子在床上滚动几下，又咕噜噜地滚在地上，直至静止。
　　“你还真的是快要死了啊。”越前龙马一顿，“每一次都玩人间蒸发，结果这次蒸发到了医院吗？”
　　“没办法，我就像一阵风抓都抓不住呢。”越前龙雅耸肩。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刚做完，他就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憋的通红，然后在床单上出现一抹刺目的鲜红。
　　“喂！”
　　越前龙马一瞬间就想要按下病床边的紧急铃声，却被越前龙雅阻止。
　　“我没事，”越前龙雅说，“过会儿就好了。”
　　“你可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白痴哥哥。”

　　12、
　　越前龙马说的是有道理的。
　　现在的越前龙雅，再也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他头顶上的墨绿色发丝不复存在，转而戴上了一顶针织帽，眼白处有着红血丝，整个人都是瘦骨如柴。
　　“喂，你什么时候跟我认真的决胜负啊？”越前龙马坐在病床边的一张椅子上，摘下鸭舌帽，眼睛微眯。
　　“都说了，等你再强一点——”
　　“我已经够强了，”越前龙马打断，“夺得了大满贯，这还不够吗？现在就只剩下和你决胜负了。”
　　越前龙雅与越前龙马对视着，他们很相似，就算其中一个人是病人，但眼神之中还是有着一股子倔强。
　　“那行啊，等我病好了以后。”越前龙雅退了一步，嘴角露出轻浮的笑容。
　　“给你三个月时间好起来。”越前龙马命令。
　　“喂喂，小不点，你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那又怎样——”越前龙马瞪了瞪眼，突然又沉静下来，半晌，他又道，“放心吧，我谁都没告诉，老头子我也没跟他说，要是跟他说了我还担心他心肌梗塞发作呢。你还差得远呢！”
　　“啊，是吗。”越前龙雅应了一声，慵懒地靠在床侧，“那真谢谢你了啊。”
　　“要谢我的话你就快点好起来跟我决胜负吧。”
　　结果，越前龙雅还是一点未变。
　　还是那么任性自我，还是觉得自己自由自在——
　　他和他，果然是兄弟啊。

　　13、
　　自越前龙雅被发现进了医院以后，越前龙马每天按时到医院去看望他，和以前一样，无时无刻在拌嘴。
　　越前龙雅嘴上不说，并且面上表现的十分不耐，但每一次听到越前龙马即将离开医院时的那一句话，他又忍不住想捂住脸，遮住自己红了的眼眶。
　　他说：“快点好起来吧，笨蛋大哥，别忘了还要和我决胜负呢。”
　　然后每一次越前龙雅都这样回答：“啊，我会忘了的。”
　　只是没想到，他真的如他所说，忘得那么快。
　　快到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14、
　　“310室病人病危，他的亲人家属在哪里？”
　　在手术室门口，一个带着口罩的护士焦急地望着周围。
　　“我是——”
　　急匆匆赶到医院的越前龙马喘着气，他的眼睛亮的吓人。
　　“是越前龙雅的家人吗？你是他的谁？”护士问。
　　“我是他的弟弟，”越前龙马语速极快，“这到底怎么回事，前几天你们不是还说病情有所好转吗？”
　　“没那么多时间给你解释了，”护士推着越前龙马的手臂，将手中的家属同意书放在他的手中，“签字吧，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时间拖不得。”
　　越前龙马一愣，立马在家属签字那里签下自己的姓名。
　　然后，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
　　再然后，他呆呆地望着手术是上边的“手术中”。
　　再再然后，他一言不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微微翘起的眼角处缓缓流下泪水。

　　15、
　　——哥哥，和我认真决胜负吧！
　　——等你强一点再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尽力……什么意思？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从手术室推出的床，上面盖着一张白色的被单，因为底下的身体而微微有些起伏。
　　啊，原来，那个笨蛋大哥不在了呢。
　　他一步一步跟着床移动，直至那张床被推入了太平间。
　　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越前龙雅什么也没做啊，只不过是小时候老是用橘子砸他，只不过是小时候做错什么事情老是推到他的身上，只不过是跟他说什么约定就总是不兑现而已。
　　啊，这么说起来他做的错事还真不少呢。
　　越前龙马紧紧拽住自己身后的网球袋，紧紧抿着唇。
　　“别……死啊。”
　　喉咙中的沙哑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16、
　　越前南次郎没想到，他几年没见的养子，最后出现在他眼前是在太平间的床上。
　　他也同样想不通，为什么他的亲儿子不告诉他养子的情况。
　　他感到生气，又感到无力，因为他知道，无论说什么，也是无力回天。
　　更何况，恐怕最迷茫的，还是越前龙马。
　　“嗯，所以说，你又要人间蒸发了吗？”越前龙马轻喃。
　　“你还真是差得远呢，不管不顾的，”越前龙马扯了扯嘴角，“说好认真决胜负呢？笨蛋大哥。”
　　“小时候不是说好的吗？不是说最喜欢网球了吗？”声音近乎消失，渐渐在风中飘散离开，“为什么……你要消失啊……”
　　跪着的越前龙马微微仰头，然后看着堂前的相片，相片中的人，轻浮的笑容与不可一世的神态，依旧。

　　17、
　　“越前君，听说你的球拍换掉了是吗？”
　　一场球赛的结束，各大电视台的记者又争先恐后地挤在越前龙马跟前采访。
　　“是这样没错，”越前龙马唇角扬起，“怎么了？”
　　“只是很好奇，越前君怎么突然换了球拍，”记者摇头，“很多越前君的粉丝都很好奇，因为这与您以前的球拍相比，差别还是很大的。之前有几场比赛还因为球拍的不同导致越前君你出了不少差错，这实在是……有些不太理智的感觉。”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原因，”越前龙马抚摸了一下自己身后的球袋，眼神泛过一丝涟漪，“只不过是，纪念一个人罢了。”
　　只不过是，不想忘记那个人罢了。
　　那个人实在是太自由自在了，漂泊在这个世界上，建立一场又一场的羁绊，却又一次又一次的离开——
　　是吧，笨蛋大哥？

作者有话说

　　劳动节短篇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