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短篇集》相沢

5、白门云烟

　　城破。
　　“——带她走！”
　　她听见他嘶哑的喊了一声，迎风中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没有回头看她，而是用戟打落更多向这边射来的箭矢。火光恍惚之中，大片刺眼的红在他银白的盔甲上绽放开来。
　　猎猎寒风带着刺骨的冰冷，一瞬间有很多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兵器相撞声，马蹄声，箭矢划过的响动，以及火光噼里啪啦燃烧着的声音，一片嘈杂中他好像又说了句什么，很快便被风声掩盖住了，貂蝉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但他一定是在告诉她：活下去。
　　这一刻她忽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吕布，比如他如今是否后悔，比如他为什么不走，比如他为什么……为什么把生的机会留给她。
　　但来不及了，她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今夜实在是太过寒凉，寒凉得让她的眼泪都是冰冷的，寒凉得这以往喧嚣扰扰的下邳如今没有一处是温暖的。
　　“上马！”黑衣男子一把把她拉上了赤兔马，动作近乎粗鲁的毫不怜惜，貂蝉认得这个黑衣人，他是吕布最信任的手下刘胤，从来都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看。
　　“祸水！”
　　貂蝉听见刘胤低声说，实际上她就和刘胤所说的一样，是红颜祸水。
　　刘胤带走了她，吕布似乎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些东西足够让她在这乱世之中不再流离失所，保得三分尊严。
　　貂蝉从不知道他为了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就像吕布从来看不明白她的心。
　　貂蝉以为自己一直都在做戏，但有些事情假装得多了，可能就会变成真的。
　　她一直演着那个仰慕着吕布的千金，演着董卓身边那个受尽委屈的女子。
　　她说他是英雄，他是她所喜欢着的人，所以他保护她，带她走，尽可能的给她安宁。
　　吕布从来不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他也不怎么会说些好听的话，他只会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想让她笑一笑。
　　这场戏演着演着，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是真是假了。
　　也或许有那么一些时候，貂蝉是真的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人，尽管后来有很多人说吕布的不好，可她觉得他很好，是真的很好。
　　半个月后她听说吕布死了，死在白门楼。
　　那晚貂蝉梦见了吕布，他带着一身的伤，手中的方天画戟断了，狼狈不堪，他哑着嗓子对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以后都没有办法保护你了。
　　对不起，他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呢？他从不亏欠她，他给她所有，她却从没有对他真心。
　　她抱住他，嚎啕大哭。
　　她哽咽着对他说，一如当年：你是我的英雄。
　　你是我的英雄，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