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首恶（新）》搞笑艺人

9、善恶之书故障了

　　慕容雨并没有看到自己救下的“弱质青年”大杀四方，她急着在南谷雨“下班”前赶回家呢。

　　慕容雨跳进城墙，在一个个屋顶上拔足狂奔。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做到上身巍然不动，足尖发力一跃数米，如果把身上那套过于宽大的补丁男装换成白色裙裾的话，就可以去电视台真人秀COS天外飞仙了。

　　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家伙喊了句：“啊！疯婆子又出现了！！！”然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人仰马翻，逃跑的逃跑，回家关门锁窗的回家，看热闹的一路追踪，甚至还有人大叫“王捕头，那个妖女在这边！”

　　‘这才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反应嘛！像宁采风那样天真的家伙究竟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没有被人拐卖还真是个奇迹。’

　　慕容雨毫无负罪感地想，她轻易甩掉了在屋檐下追赶的人群，特地绕城转了几圈后，才从窗户闪入家中。

　　经过这么多天的“锻炼”，衙门的捕快们似乎都学聪明了，居然派人在她前几日经常出现的几个地方蹲点，要不是善恶之书改造后的身体反应速度惊人，恐怕她早就被乱箭射成马蜂窝了。

　　慕容雨觉得是时候转移赚分地点了，准备明天就去搜索看看附近有没有几小时内能够来回的城镇。

　　关上窗户后，慕容雨开口道：“善恶之书，解除善恶模式。”

　　平时熟悉的回答没有响起，慕容雨愣了一下，又念了几遍解除善恶模式的命令。

　　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看着自己成人形态的双手，慕容雨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也不顾自己会衣衫不整，飞快拉开领口，确认胸口的书本胎记并没有消失后，才松了口气。

　　幸好，善恶之书还在。

　　“解除善恶模式。”

　　还是没有反应！！！

　　“解除善恶模式！”

　　“……”慕容雨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胎记。

　　怎么回事？为什么善恶之书突然之间失效了？

　　抓着衣襟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慕容雨又想起自己生日的那天。

　　那一个傍晚天崩地裂的画面在脑海回放，撞击在无形屏障上的陌生面孔双眼暴凸，目中浓浓的恐惧、痛苦和求生欲望像一只黑手狠狠攥住她的心脏……

　　她不由得想起亲人朋友的脸，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他们是不是也一样痛苦万分、无法置信？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肩负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使命。

　　将来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无法回头，但是她不会也不能后悔，因为背后就是遍布地球的裂痕，以及六十亿条人命。

　　这并不是一场异世游戏或者虚幻梦境，她所背负的，是一个地球的重量。

　　‘我不会再逃避，不会再怯懦，所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善恶之书……’

　　她的双手越来越抖，可是无论在心里怎么呼喊，那个平时觉得讨厌的机械化声音依旧没有半句回应。

　　就在她即将绝望之时，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慕容雨终于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现在还是变身后的样子，赶紧跳出窗户。

　　她紧贴着墙壁，房间里传来南谷雨的惊叫和翻箱倒柜声。

　　慕容雨的心里百感交集，但城里很多人都认得她这张脸，此处并不是久留之地，为了不给南谷雨添麻烦，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

　　她一个翻身跳上屋顶，绝尘而去。

　　坐在全城最高的恶水刹屋顶，慕容雨看着天空中浑圆的满月，思绪随风飘扬。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月亮也和地球上一样圆，只不过在那边污染严重的城市里，已经看不到这么清澈的天象了吧？

　　回想起前世的生活，一幕幕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每天早上6点起床，骑自行车冲向学校，早读后吃饭，然后就是一个上午的高强度课程，午饭后是午睡课，总有老师巡逻检查睡觉情况，读报写字课后又是一个下午的课程，晚上还要在学校晚自修，日日如此，天天重复。

　　好不容易熬过高考，本来以为可以脱离痛苦的高中时代成为自由散漫的大学生，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让人无法置信的离奇遭遇。

　　假如这些事情发生在小说主角的身上，她很乐意边嗑瓜子看书边羡慕女主角的好运气，毕竟穿越可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但是直到真正体会了这种无法回头的孤独和背负他人命运的沉重，她才发现前世枯燥乏味的生活是多么平淡的幸福。

　　妈妈的唠叨，爸爸的教训，弟弟的嘲讽，同学的谈话，朋友的笑声，这些，都回不来了吗？

　　再也看不到晋江的绿色页面，听不见朋友熟悉的叫唤，吃不到晚自修结束后学校门口烧烤摊上的美味，还有总是乱成一团的卧室，以及每个晚上回到家，妈妈都会泡好放在桌子上的蛋白粉……

　　真的……没办法回头了吗？

　　她低下头，望向自己胸口，像是想要隔着衣服看到那个胎记。

　　“喂，善恶之书，你怎么了？”

　　“如果还活着就说句话吧。”

　　“穿越大神……艺人是吧？你在看吗？这本破书坏了，你快出现啊！”

　　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怎么呼唤，除了呼啸而过的冷风，没有任何回应。

　　砰。

　　她重重地在屋顶躺下，青瓦碎裂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任何扣分提示。

　　用右手掩住双眼，却阻挡不住眼角滚落的水珠。

　　究竟……该怎么办？如果这是一场梦，就让她快点醒来吧。经常被爸爸说成垃圾堆的卧室也好，南谷雨那个小鬼的破床也好，希望她睁开眼睛，就能发现善恶之书的故障只是一场噩梦……

　　“小翠！小翠你在哪里？”

　　汪汪！汪汪汪！

　　“小翠！小翠！你快回答啊！”

　　碰！

　　“小鬼，走路当心点！”

　　“对、对不起！……您好，请问有看见一个这么大的宝宝吗？她是我妹妹，今天下午在家里失踪了。”

　　“您好，请问……”

　　“小翠！小翠！”

　　嘎吱——

　　马车刹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按住眼睛的手颤了一下，慕容雨竖起耳朵，用超常的听力关注着远处的声音。

　　“怎么回事？”

　　“老爷，有个小鬼被车碰了下。”

　　“给他点钱，快点赶路。”

　　“是的，老爷。”

　　几块金属物落地后，随着车夫的马鞭声，车子又开动起来，马蹄声越来越远。

　　“啊……你们有没有看到小翠……小翠……小翠……”

　　啧！这个小鬼！

　　慕容雨狠狠抹掉眼角水迹，从屋顶上跳了起来。

　　几个飞跃之后，躺倒在路边的瘦弱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慕容雨轻轻落在他面前，正要把他抱起，却突然被抓住了右手。

　　半年前还是一片稚嫩的手掌如今满是厚茧，南谷雨手背上的一排牙印向外渗着血，半睁的右眼肿着，浑身和脸上遍布爪痕。

　　他右边脸颊满是擦伤，迷迷糊糊望着慕容雨，被涕泪染花的脏脸流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爹……爹爹？是你吗……”

　　慕容雨皱了一下眉头。

　　就算身上穿了同样的衣服，也不至于错认吧？这小子显然被撞得不轻。

　　“呜……爹爹，我没有看好妹妹，小翠……小翠她不见了……爹……你快去找小翠……她还那么小……会不会被野猫叼走了……”

　　白痴！什么野猫能叼动十斤重的婴儿？

　　看着他身上的爪痕，慕容雨却说不出嘲讽的话来，只能用空着的手轻拍他的脑袋，慢慢点了点头。

　　看到她的回应，南谷雨强撑着的眼睛终于缓缓闭上。

　　慕容雨抱起这个只有13岁的小男孩，朝家的方向赶去。

　　将南谷雨放到床榻上，盖好被子后，慕容雨换上从某大户人家晾衣场顺来的衣服，用红色发带挽起长发，然后对比起水里的倒影和手上通缉画上的形象。

　　古代画师的画工……简直就是在纵容姑息犯罪活动嘛！

　　除了胖瘦程度和五官大小外，那堆贴墙上的通缉像根本没有太大区别，更不要说和真人的相似程度，压根儿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比如现在，仅仅是穿了一身红色裙裾，将头发梳理整齐，慕容雨和通缉像上那个疯婆子就完完全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当然，这也和她平时都以乱发遮面的形象示人有关。毕竟疯婆子可不会好好整理仪容，官府的人以这种惯性思维绘制通缉像也不难理解。

　　慕容雨稍作打扮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请医生治病的时候，不至于吓得人家直接报官。

　　用半夜无敌夺命连环瞧（不停敲门的意思）敲开医庐大门，慕容雨将那辆马车主人留下的银子射入房屋墙壁之中，然后冷冷地命令：“拿上药箱跟我去救人。”

　　金钱的力量果然强大（雾），半分钟后，医师就着装完毕背着药箱出现在门口，激动得浑身颤抖（是被吓的吧……），随时准备出发了。

　　慕容雨才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将医师夹在胳肢窝地下就嗖得往家跑。

　　可怜老医师刚被一手夺命镖的功夫震慑，就进入了天旋地转的搬运路程，差点没把黄疸水给吐出来。

　　赶到目的地后，对方让他检查床上少年的身体，一副看不好病你就去陪葬的霸道表情。

　　问闻望切之后，老医师一改之前畏惧懦弱的样子，对慕容雨大声数落起来：

　　“十来岁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居然连饭都不让他吃饱，瘦成这个样子是在虐待他吗！”

　　“手上肩背上都是茧子，本来就严重营养不良了，居然还在干苦力？这是要逼死人啊！”

　　“被恶狗咬了几下，腿上似乎是让车轮给擦撞了，再严重点这腿也不用留着了！”

　　“自己吃得面色红润，却这样苛待孩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眼看慕容雨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似乎有了悔意，老医师才住了口，为床上的少年清理伤口包扎起来。

　　包扎完毕后，老医师留下一道方子和几帖药材，细细吩咐了养伤的注意事项，然后才离开。

　　看着床上面色好了许多的南谷雨，慕容雨想了想，又从窗口跳了出去。

　　今夜之后，就没有办法和这个小鬼一起了呢，在那之前，先把所有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慕容雨飞速赶到寺院，将藏在花盆里的金饰挖了出来，然后用力捏成一个大金块。

　　大户人家的金饰，很多都是做了标记的，如果原样拿出去变卖，很容易被人发现来历。

　　慕容雨看着手里的大金块，觉得还是不够保险，于是掰出一块，照着印象中元宝的样子揉捏起来。

　　金子本来就是比较柔软的金属，用指甲就能划出痕迹，慕容雨没费多少力气，就捏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元宝。

　　所有金子捏完三个大元宝后还剩下一小块。慕容雨按照武侠小说里的样子，把它捏成一粒粒小金豆。

　　在确定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金饰痕迹后，慕容雨把这些劳动成果统统装入随身携带的布袋离。

　　返回南家的路上，正好有一家文房四宝店。慕容雨想了想，用吵醒老医师的方法敲开大门。

　　她丢给满脸怒容准备开骂的店主一粒金豆，然后在对方绽放的谄媚笑容中走入店铺。

　　南家据说曾是书香门第，虽然已经没落多年，但南父从未放弃对南谷雨的严格要求，普通书写绘画都有所教导。

　　只是南父重病之后，南家家境更是一落千丈，南谷雨舍不得父亲留下的笔墨纸砚，平时很少提笔练习罢了。

　　扫了一麻袋文房四宝，慕容雨突然记起南谷雨经常在早晨凑着窗口亮光看书，他父亲留下的那几本破书都快给翻烂了。

　　说起来像南谷雨这样的性格，本来应该是在父亲的教导下认真习字读书，将来考取功名的吧，只不过因为父亲的早逝，还有她这个拖油瓶才不得不像那些市井小民一样帮工过活……

　　想到这里，慕容雨扔下第二粒金豆，然后在店主由欣喜若狂转变为囧囧有神的注视下，把整个店铺里的书籍捆成一堆小山，轻松扛上肩头推门而出。

　　尽管店铺大门比起一般的住宅要宽上许多，但是在这座书山的撞击下还是被磕掉了小半面墙壁。但是很显然店主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状况，他已经保持囧TL姿势很久了。

　　这红衣姑娘看起来冰雪可爱，没想到居然是怪力女！

　　幸好慕容雨没有跟平时一样穿着男装披散头发，否则店主早就抓起扫把捉贼了。

　　没有善恶之书的束缚，慕容雨难得好心地帮店主关上大门，然后扛着战利品朝南谷雨的家走去。

　　没多久，她就回到了南家小院。

　　她在门口放下书山，将书本分批运进房间。

　　几百本书籍堆满了整个客厅和半个卧室，看着被挤得满当当的房子，慕容雨满意地点头，然后在桌子上摊开宣纸，研墨拿笔，开始写信。

　　「南谷雨：

　　你好，我是小翠的姐姐。一年前被仇家追杀，母亲不得已将小翠暂时寄放在乱葬岗上，甩开仇人再回乱葬岗，却发现小翠已不见踪影。家父托人四处寻找，终于发现她的下落。

　　很感谢你在半年中对小翠的照顾，抱歉白天带走小翠的时候没有知会你，这些书和财物是给你的谢礼，请务必笑纳。

　　慕容。」

　　看着宣纸上歪歪扭扭，比狗爬还要难看百倍的字迹，慕容雨纠结了半天。

　　习惯了硬笔书法的现代人，突然接触毛笔，能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啊！

　　她放下笔纸，用装着金子的布袋压住宣纸，然后环顾起这个住了一年的房间。

　　小小木屋只有三十平米大小，在起风的时候常常嘎吱作响，雨天更是要用上所有能够盛水的东西才能避免水漫金山的悲剧。

　　在这个简陋的蜗居里，南谷雨温和的笑容无处不在：第一次换尿布的手忙脚乱，被踢中鼻梁的惨叫，一勺一勺喂吃面糊的仔细，担心在睡梦中压到妹妹而把半个身体挂在床外的小心翼翼……

　　这种属于普通人的温暖，根本不是背负着地球命运，不得不为恶天下的她有资格奢望的。

　　一心一意想要培养出“世上最乖巧贤淑的女子”的南谷雨，日后如果发现自己妹妹居然成为了天下第一大魔头，恐怕会一头撞死在父亲坟前！

　　就算是为了南谷雨，她也必须离开。

　　最后望了一眼床上的孩子，慕容雨长长叹了口气，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没多久，红色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