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首恶（新）》搞笑艺人

65、番外：张子谦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慕容雨的场景——满脸泪痕的少女带着被全世界抛弃的表情，渐渐地、渐渐地缩小……就在他以为她会就这样消散在空气中时，刺目的鲜红褪尽，少女变成了半岁大小的婴孩，依偎在少年身侧。

　　他早就听师父讲过当年初唐圣师的故事，因此看见此番奇景才不至于惊叫出声。夜郎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名门正派，身为下任城主候选，他应当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疑似妖女的婴孩杀死在襁褓中。

　　但是，他却犹豫了。

　　因为少女最后的表情，和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被同龄人辱骂欺侮却无力反抗，只能躲在泥泞的树洞里期待从未逢面的父亲出现的那一刻，一模一样。

　　他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这两个露宿荒郊野外的孩子，究竟是为什么，和家人分散了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坐在树上，为两个孩子守了一夜。等第二天太阳升起，才扮作过路的行脚商人接近他们。

　　带着这两人走出荒山，并在吴宁城替他们搞到户籍，看起来像是哥哥的少年纯朴善良，一直把他当成救命恩人。而那名古怪的女婴似乎很在乎这个哥哥，她从没有在哥哥面前表现出异样，而是像每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孩一样除了吃就是睡。就连少年手把手替她换尿布，她都丝毫没有体现出应有的羞涩和不适。

　　要不是每个晚上家里都会有人翻窗而出的轻微动静，他几乎也要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婴孩了。

　　有趣。

　　实在有趣。

　　像这样一个会变身的诡异妖女，为什么要假扮成婴孩隐藏自己？每天昼伏夜出又是为了做什么坏事呢？

　　第三天夜晚，抱着各种疑问，他仗着自己除了师父以外无人可及的轻功，偷偷跟了上去。

　　结果，眼前所见竟是这样的情景——

　　少女狂笑着哇哈哈我胡汉三又来了，然后一路掀飞民居瓦片……

　　少女踹开太守府大门冲了进去，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头发乱如鸡窝衣服上带着射偏的箭头翻墙而出，屁股后还跟了一队侍从衙役……

　　少女藏在民宅院落里躲过追兵，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踩塌人家围墙，然后像丢垃圾般沿路遗弃从太守三姨太房里抢得的金银首饰……

　　扔完首饰，少女又开始沿着墙壁乱涂乱画，就连看到地上的蚂蚁也要发狠地踩上几脚，导致一地裂缝……

　　画完涂鸦，少女丢掉手里木炭，突然看见一间亮着灯的高楼里，窗户纸上映出浴桶和影影绰绰的身形，她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一口气跃上窗沿，然后伸出指头……

　　在变态妖女半夜偷窥他人沐浴的猥琐案件爆发前一秒钟，他终于没能忍住，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从窗沿拖了下来。

　　压制着她的挣扎，把她拖进一条黑暗的小巷，他深吸口气，强忍着拳脚加身的痛楚放下少女，怒吼道：“南小翠！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我我我是为形势所迫绝对不是故意去偷窥美男的！”她条件反射般抱头辩解，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他一蹦三尺高，“张大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第一次觉得和人沟通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按住额头上即将爆裂的青筋，他无力道：“你没有发现吗？从一开始我就跟着你了。你……不会有什么隐疾吧？到底是为什么才这样发疯了一路……”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股杀气迎面袭来，若不是躲得快，未来的夜郎城主恐怕早就死在红色汗巾之下了。

　　“该死的混蛋！居然瞒着我们你会武功！”尽管满脸杀意，少女神色依然那么明丽，散发着勃勃朝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突然发现让这个疯女人吃鳖是如此令人愉悦，一路跟踪累积的纠结一扫而空。于是露出一个痞气的微笑，慢吞吞道：“啊～是什么时候呢？让我想想～”

　　身形一闪，趁她反应过来前打掉她手里的砖块，然后将她的双臂反剪至身后。

　　低头贴近她的耳侧：“其实在第一次遇见你们的时候，东岘峰上，就已经发现了哦。”

　　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炸毛。

　　碰乓咚锵！

　　“呜……会踢人要害的女人一定嫁不出去！”

　　“混蛋！有种别逃！”

　　“看你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南谷雨那家伙居然觉得你是全世界最‘温柔可爱’的妹妹，他眼神不好吧？”

　　“你！——如果你敢告诉南谷雨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想杀我也要看能不能追上我呀——嗷呜～～～丢暗器是犯规的！”

　　“让你再跑！看我用板砖飞死你！”

　　那个夜晚，两个人的追逐战最后演变成全城捕快衙役的搜捕，当一身狼狈的他和她回到小院的时候，早已连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浑身虚脱的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二楼的窗口，然后朝他做口型道：敢泄露半分你就死定了！

　　他强撑着眼皮点头，用手在嘴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二楼的窗户轻轻合上，而他和她的交集，才刚开始。

　　她说她练了一门祖传的功夫，必须干坏事才能提升修为。

　　就你那些蠢行，也配叫干坏事？

　　脸上瘀青未化的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婉转地表示，干坏事也是需要技巧的。

　　戴着白玉面具，身着锦衣华服，幽灵般潜入太守府中。按照事先踩点弄到的地图，轻易找到宝库位置，迷晕守卫，破解机关，窃连城珠宝如探囊取物。

　　手指捏起一颗明珠当弹球拨弄，对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他笑得充满邪气：看到没，这才是为恶的最高境界。

　　她突然飞扑过来，差点把他连人带珠宝撞下屋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亮着星星眼凑近：以后你做坏事都带上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

　　暴力女突然开始发嗲，他应该觉得恶寒才是。

　　但出乎意料地，一股酸酸甜甜的暖流涌入心扉，令他浑身不对劲。

　　那一刻，他无比庆幸此夜乌云密布，没有人能发现他通红的耳廓，烧得发烫。

　　那天之后，天邢四煞中的慕容血雨和锦衣夜行开始崭露头角，一步步成为江湖上能止小儿夜啼的妖女和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