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诀》夏初凝

4、第三章丨稻香初醒遇奇人【下】

　　楚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可是她全身却是动弹不得！

　　那玩意听了她的叫喊后，亦发出更为骇人的一声震动天地吼声，原本寂静的夜突然被打破，受惊吓的本蛰伏在树林暗处的各种生物慌乱逃窜，窸窸窣窣声不停。这大虫来回缓慢踱步，身子后仰想要冲上来，却又像畏惧篝火般，没有立刻直接扑过来。眯着眼，用瞄准猎物般的犀利眼神瞪着楚凌，血盆大口微张，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敦实的爪子在地上，并不急于靠近，粗壮的尾巴来回摆动，像是在等待着。

　　楚凌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惊骇，忍住叫喊，静静观望，看着它的动作，心里告诫自己需淡定，努力从记忆中搜寻父亲曾偶然演示的冲开穴道的方法，可实际上她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已经足够证明她的恐惧。

　　还没等她安慰自己，那大虫已是越过篝火直直向她袭来！

　　楚凌猛地闭上眼，眼泪瞬间流了出来，甚至能想象被这东西撕咬成碎片的样子，背上渗出冷汗。

　　“嗷——”惊破苍穹一声凄厉的嘶吼，片刻后没了声响。

　　万物好像在顷刻间安静，楚凌慢慢睁开眼，却见一个削瘦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黛蓝色衣衫，腰间别着精致的武器，样貌打扮倒是跟白天见到的那个少年有点像。

　　那小子侧脸微移，转头看了一眼楚凌，表情却难辨喜怒。

　　借着火光，楚凌看清了他虽半边脸戴着面具，但眼神深邃凌厉，面部轮廓被火光染成妃炎相间之色。

　　那人五指牵动，立即引出袖中针翎几枚，未等楚凌看清，只见那大虫颈上又多了几颗熠熠闪光的银针，银针散发阵阵雾气，地上的大虫尸体开始化为渐渐腐化，须臾片刻，只留下闪光的光影尘埃在空气中漂浮。

　　楚凌一时间看得晃了神，再看时，眼前哪里还有分毫大虫的影子。

　　一切又趋于平静。

　　简直就像一场幻觉。

　　那身形颀长高瘦的少年从地上收起银针，背对着楚凌走了两步，却又侧过脸来：“毒已蔓延，你该吃药了。”

　　“你到底是谁？！”楚凌急忙问。

　　那个戴着银白色面具的人却不说话，又像上次那样，轻跃上树枝，几下消失不见。

　　没等楚凌从惊魂和惊异中回神，不远处，又响起由远至近的声响。

　　有窸窸窣窣的草丛被物体触碰而发出的声音，有沙沙的脚步声……

　　楚凌不得不再次提起精神，想起刚刚救了自己的人，不禁有些愤恨：大侠啊大侠，你既好心救我，为何不帮我解除穴道呢？也恨自己被那人快、狠、准的出招迷了心，忘记提这事。

　　楚凌狠狠盯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只差在那块地方盯出个洞来。

　　树枝一阵晃动，一个黑影从林中走了出来，楚凌紧张望去，却见是那黄袍少年，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楚凌感觉叶剑痕朝她走来的步伐有些匆忙，看到自己时，眼神里似乎还闪过一丝安心。

　　安心？怎么可能！一定是看错了。楚凌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叶剑痕手里提着一只肥大的果子狸，语气故作轻快：“刚听到这边有怪声，还以为——”快速打量了一眼楚凌，见那毛丫头正朝自己翻白眼，一时有些气结，“不过你这个死鱼样子，野兽都不屑于吃你吧。”

　　他边说着边收回目光，用力将果子狸剖了腹，去了内脏，自顾自烤了起来。

　　不过一会，肉被烤熟的香气便飘来，油腻而美味，那香味四溢，楚凌只差没流口水。

　　她与叶剑痕坐了不过3、4尺距离，那股股香气不停窜进鼻中，像是最绝美的引诱。

　　可惜被点了穴动不了，不然真想扑过去抢，管他手上有没有剑，填饱了肚子再说！但想归想，楚凌还是吞了吞口水，眼睛尽量不往那边看。

　　“我知道你饿。”

　　叶剑痕突然转过脸来，望着楚凌，手上继续烤着油滋滋直响的果子狸肉，还故意舔了舔嘴唇。

　　“你今天用的心法是空冥诀吧？”

　　“哼。”楚凌心想才不告诉你这毛头小子呢。

　　“喂，我们做个交易，你把空冥诀背出来，这一只全归你？”

　　眼前油嘴滑舌的少年眼中被火光照出了星芒，有些期待的神色。

　　“我才不饿。”楚凌心想，就一只果子狸，我才不屈服。

　　“嘁。真不饿？”那家伙还不放弃。

　　楚凌把视线偏向一边，不语。嘴里已是口水泛滥。

　　然后就听到叶剑痕大口咬了果子狸肉，边砸吧嘴边尽情地嚼着，故意吃得很大声，嚼了一会之后，似满足般打出个打饱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斜眼看了看旁边那丫头的反应——哼，这个顽固毛丫头！

　　说起空冥诀，江湖上人人皆知，它可是武林至宝，凡是阅读并学习过它的人，能在短时间将自身的内功大幅度增高，所学武功能够有突飞猛进意想不到的进展和效果。相传唐门前任门主，一代大侠唐简逝世后，其身上所藏得空冥诀断篇亦流入江湖，因唐简身受重伤于一个名为稻香的小村销声匿迹，更有江湖传言，唐简大侠所持的空冥决不过只有上章，下章被其结拜兄弟所持，随着那兄弟的儿子在唐家堡被害，东西便自然落入了他孙女手中。

　　楚凌印象里，自从很小的时候起，父亲就喜欢教他诵读一些古诗文词、兵家常谈、武功招式，读的最多的还是那十六个字，虽然简单，却每每在练功后，感觉一声经脉通畅无比。

　　她还记得，父亲是在一棵很高很高的直通云雾、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下，郑重其事地让幼小的自己跟读着那一句句口诀：“熟记于心，万不可授予他人！”

　　为何父亲这么重视这个口诀？

　　楚凌陷入沉思中。

　　只觉得眼前突然有油亮闪眼的东西在晃动，原来是叶剑痕抓着油滋滋的烤肉腿在她眼前轻微摆动。

　　“喂，你还没想好啊。我可要吃了啊！”

　　“混小子！”

　　“喂！臭丫头！你说什么！”

　　叶剑痕走过来，举起手就作势要把楚凌拎起。

　　却突然听到暗器嘶空之声，树林里有黑影疾速掠过。

　　叶剑痕眉一挑，立刻转身凌空跃起，锁定目标后，迅速上前与来人过招。火光映照中，由于他们身法太快，楚凌压根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

　　但光影晃动中，好像来人的武功略胜一筹。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过招间，叶剑痕觉察到来人的武功深度，又见对方没有要伤及自己的意思，便收了剑，有些恭敬地问。

　　“在下姓李，单名一复字。”来人不急不缓地走过来，答道。

　　楚凌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他着一身银灰色任侠衫，离得远时只觉得这人高瘦清冷，有种脱俗似仙的淡雅，等他走近了才发觉，这人的五官竟也生的格外精致巧妙。

　　“呵呵，原来是九天之一的玄天君——鬼谋李复李先生！”叶剑痕微微抱拳以表敬意。

　　“玄天君？”楚凌有些诧异，这名字太过熟悉，曾经听父亲好些次说起过这名字，就是想不起究竟是哪路高人。

　　“听闻藏剑山庄都是君子如风，今日一见，真是‘不负’其名。”

　　李复说着这话，看似不经意瞟了一眼楚凌，袖口微动，只见一颗小石子砸向她身体一处，楚凌便感觉全身筋骨好像伸展开来，方知是他已帮自己解了穴道，立马对他报以笑意致谢。

　　叶剑痕本看着李复简单投石子帮那小丫头快速解穴，惊诧于其内力之深厚，又听李复极具讽刺的话一出，一时脸上又是微红又是难堪，不过也是眨眼间，又恢复了平静。

　　那表情的变化，看得楚凌心里是说不出的爽快舒服。

　　“不知玄天君此时现身，是为何事？”叶剑痕作笑问道。

　　“本想来见一位故人.....不料有人扰乱了他的清净。”

　　李先生摇扇作答。

　　“大侠！是这个姓叶的混小子扰乱了这座墓的清净！”

　　感受着脖子上仍作疼的伤口，楚凌趁机抓住时机控告眼前之人。

　　“胡说个甚！扰乱清净的是那帮狗贼，和你这个不知哪来的毛丫头！”

　　听楚凌这么污蔑自己，叶剑痕立刻为自己辩解。

　　楚凌在心里偷笑了下。

　　看来，这出手狠辣的少年对李复也是颇为顾虑的，不然不会拿自己作挡板。

　　小丫头趁机灵眸一动，笑道，“那你让先生评评理？”怀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思。

　　江湖险恶，要审时度势，何况看样子李复跟这姓叶的小子也不是友好关系。那正好伺机挑拨下？

　　不禁有点幸灾乐祸看向叶剑痕，那臭小子脸上的阴霾又开始集聚，一副“你再乱说我就把你吃掉”的眼神瞪了下楚凌。

　　“呵，两位小友无需担心，李某并无责怪之意。”

　　李复说着，径自踱步向无名之墓，从怀里摸出一壶酒，均匀洒在墓前。

　　“十载，欠你的是该还了。”

　　月光照在寂寞的人身上总是带着深沉，还有琢磨不透的哀伤。

　　夜晚的风总是把人的心吹凉。

　　楚凌瞪着大眼，看着李复的背影，心中却升起了莫名熟悉的思绪，那种久违的感觉。

　　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有人这么背对着自己，这样的背影……

　　“既玄天君缅怀故人，那小辈先告辞了！”

　　还没等楚凌遨游的思绪飘回身体，才发现，叶剑痕已经使起劲连拖带拎地扯着自己，往山下疾行冲去。

　　尽管叶剑痕比楚凌的个头要高出很多，但因为仍是少年身形，而且身体削瘦，楚凌被他提的生疼，仿佛骨头要散架了。只听风在耳旁嗖嗖地响，待他终于停下来时，已是离开当时的地方很远，不知在何处。

　　“喂！你干嘛！”

　　不等两人站稳，楚凌就有些怒气一脚踹了过去。

　　当然是被叶剑痕轻巧躲开了。

　　“我才要问你！臭丫头你干嘛！”

　　楚凌抬手要打他，却拉扯到脖子上的伤口，经过刚才被叶剑痕粗鲁地提着，疾步奔走中，伤口又摩擦到衣服，更是火辣辣地疼。

　　“走，你把空冥诀教我，我带你回藏剑山庄。”

　　“我干嘛要去藏剑！”

　　“我可以教你武功。”

　　“我不稀罕！不去！”

　　楚凌甩甩手，作势要走。

　　叶剑痕哪里肯放手，扯过她的衣袖，恶狠狠地抓住楚凌的右手，商量的语气顿时换了个调，带着命令的语气：“跟我走！”

　　正当他准备拔剑再使轻功御剑而行时，叶剑痕却觉得身体像是被什么拖住了，又听到身旁小丫头传来一声轻笑，回头一望，才发现自己的手竟被另一只手擒住。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见李复正笑着站在两人身后，淡淡地说：“玉泉鱼跃？好轻功。不过，这么野蛮可不是对待小姑娘家的礼数。”

　　“你这话唠，本少爷没空跟你玩下去。”

　　叶剑痕大概因被抓住而恼羞成怒，稚气未脱的俊脸上耐性全失，不再似刚才那般礼貌，伸手便要挥开李复紧抓着自己的手。

　　“跟我走！”

　　也不管局势如何，就要再次强拉起楚凌用轻功跃起。

　　却又是被李复墨扇轻巧一挽，这下才是真真被困住，是想走也走不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姑娘的父辈恐怕是我的故友，她身上既有空冥诀，自是不能跟阁下去藏剑山庄了。”

　　李复望了一眼楚凌，视线一直未在叶剑痕身上停留，依旧淡淡地说，笑得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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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复其实还蛮腹黑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