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五十七 章（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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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
深沉的夜色静静流动着，如条无声的河流般慢慢注满它经过过的每个角落。让一切色彩鲜明的悄然变得暗淡，让所有色彩暗淡的蓦然变得光亮——不论是曾经多么辉煌也不论曾经多么沦落，最后都只是成为了那浓浓墨色没有区分的一块暗黑。
这是夜色独具的温柔——包容所有不能说出的希望，包容所有不能说出的疲惫，包容所有不能说出的思量。
半是顺路地在晚课下后经过小露院里，只在门口大概看了看并没惊动院主人的莫颜慢步走在朽木家内庭的小路上。
微凉的夜风吹得粉色樱花纷飞，在头顶扬起一阵绮丽的清香，末了还落满深蓝和服的莫颜一身——几瓣甚至轻轻飘入莫颜打开的白皙手心，没有任何重量。
被那花雨有些迷住了眼的莫颜停在一棵树下，缓缓合上手掌，任那柔软的花瓣一丝丝地贴合着她的皮肤，猛然使力压迫，闭眼感受着那被迫凋零的无奈和苍凉，最后再张开让它仓皇坠地。
那娇柔便已不复美丽。
莫颜只是在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它接触到地面的最终那一瞬间。
看着那落下的花瓣那么不愿却只能任凭命运的摆布。
因此有了些感触。
露其亚的情况果然同自己想的差不多——确实是说不上可以让人心情愉快的待遇，虽然恭敬但是却暗暗有着刁难和冷漠的环境。不得不说，朽木白哉对她的照顾实在是不够细致，而且，联想起她自己这几天的处境——这样看来，也许不仅仅是她和小露，连同前面那位绯真夫人也是生活在如此环境中才对。
唯一区别是她们都还活着，而那位夫人却已经往生。
而她们受到这样待遇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很直白让人觉得虽然忿忿却也不得不承认实在是正常：她们都是来自流魂街的异类——又或者说，都是因为某个人的原因进入到了这个家族中的，而原来则是位于相比而言的下层。
简单来讲，应该是被认为高攀了朽木家这样的贵族世家呢。
因此活着的不快乐着，而走了的——带走了别人几乎所有的真情。
其实莫颜从来不认为这里面的任何人有任何错。
被接进来的她们本来没有错误，也不是那个接她们进来的人有错，人类诚挚的情感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罪恶——但是在任何一个古老的贵族或者说是所谓的上流家庭中，如果你想拥有尊重拥有和某个人站在一起的资格拥有可以保护某个人的能力的话，那么你就永远都不可以只是作为另个人的谁存在——哪怕是有实权的家主唯一倾心的正室或者是他唯一收养的妹妹。
哪怕愿意提供保护的那个人愿意付出他的所有来让你周全而且他也确实有着足够的能力，也总有阳光延伸不到的地方。
而在这样的地方，你可以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因此，你必须首先是你自己，没有这个家族的姓氏增光也可以让别人信服让别人尊重的自己。
这是力量决定地位最残酷的现实。弱小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当你渴望着某个需要力量才可以得到的东西时它确实就会成为无法回避的问题。
弱小。问题。
莫颜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上莫逆。
是不是这也可以说是她和莫逆呢？
莫逆，莫逆，她没有留住的莫逆。
莫颜的眼底有有了些的泪意。
再多追寻那个答案，只会让她从此沉沦。
在又要陷入自己的悲伤中之前，她强迫自己回到主线。
朽木清想说的话也许有部分就是这个——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明明没有感受到他的恶意也可以感受到他的强势和关注但是仍然受到了冷遇的原因吧。
再结合她前面的一些想法，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接下来朽木清似乎应该有些举措了。第一步是让她明白了必须自己有力量——还特别举例样地让她用了那人的相同的侍女，那第二步是不是要设个计来看看她到底明白了没有呢？
而他设下的计其实可以变成她的机会。
根据她的推断，朽木清大概是苦于没有人可以为家主在内务上分忧而朽木白哉则是一直希望露其亚可以快乐——如果以上的推测都没错的话，那其实朽木白哉和朽木清的忙她都可以在用同一个方法来做到的——恰好也算是她比较熟悉的部分，只是还需要另个人的配合。
莫颜在不必要的时刻从来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愿望而伤害到任何人。
所以皱了皱眉头。
现在关键变成了，那人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远远地，似乎有几声的打更传来。细微的那几声飘渺而模糊。最是夜色迷朦时。
陡然发现自己已经停驻了许久，重新提步继续莫名中断了不久的归路，莫颜心底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做出直接决定，有些踌躇。
和服的长袖舒展在如泣低吟的夜风中，精致绣花的下摆稍微缠绵地打了个小旋，木屐声静，蓝色悄悄融入了夜幕。
只剩下原地的那抹娇嫩，最后也被风吹走散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浅淡的悲哀。
＊＊＊＊＊＊＊＊＊＊
第二天的晚饭，和第一次莫颜开口的时间刚好相同，晚餐后朽木清的吩咐像是专门来应正莫颜的推测样地传了过来：“舞绯，你这次帮忙准备下年末的本家聚会吧。”
本家聚会？刚听到那几个词语的时候哪怕是有些准备的莫颜都愣了愣。
静灵廷四大贵族之首的朽木家每十年一次的本家聚会——看来，这次朽木清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同时也在场一直低头吃饭不说话的露其亚惊讶地抬头看了看朽木清又看向莫颜，嘴巴不禁张开。
而朽木白哉没有看向莫颜，只是继续平静地用餐。
朽木清微笑地摸着胡须，和蔼地看着莫颜——似乎笃定她会答应的从容。
莫颜从来也不让人失望。
迅速回神过来，只是从自己的位置上起来走到中间，莫颜依然是标准而优雅地向前伏身，额头点在米白色的板上的手背，“是，长老大人。但是，”莫颜没有抬头，“舞绯才粗学浅经验不足，突然担当如此重任惟恐无法回报长老的好意。所以，斗胆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朽木清停了下，似乎有些笑意和惊喜的声音因为心愿得足显得格外轻快，“可以，舞绯那不如这样吧——你有不懂除了问夜月也可以来请教白哉大人．．．．”
“不，”莫颜有些逾越地打断他的话，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抬头了的朽木白哉，“舞绯希望可以得到，露其亚小姐的帮助。”
短短几个字，落地有声，室内顿时沉默。
刹那后某人的灵压一阵快速增大。
露其亚的眼睛也呼地睁大，手里的筷子都停了下来。
莫颜伏身，重复了一次，“恳请长老同意。”
正座上的朽木白哉眼神分外的锋利尖锐而冰冷，笔直地射向莫颜，灵压锁住她，仿佛可以实质化的威势倾泻而下似乎要让她就此窒息。
莫颜身侧的双手用力握拳，勉强支撑身体不摇晃。
“不——”好象过了许久，那樱花色的嘴唇轻轻掀开一丝，“好。”正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却刚好截了他的话。
室内的气氛再次一转。
正在努力维持的莫颜一愣。
所有人的目光都蓦然转到了朽木清身上。
把手放下来没有再摸胡子，朽木清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莫颜，又看了看朽木白哉，无视后者的质问和无声反对，也重复了一次，“好，这样也可以。舞绯，那就这样决定了。”
又一阵紧绷和沉默。
顶着更加冰冷刺骨的灵压，莫颜竭力保持自然地再次伏身，并不回避他的眼光。
“谢谢长老成全。”
＊＊＊＊＊＊＊＊＊＊
一夜基本无眠。
莫颜并不是事先没有想到朽木白哉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在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后就遣退了月夜她们然后泡了壶好茶专门等着可能要上门来问罪的某位护妹心切的兄长。
但是从繁星闪烁一直等到月色西沉天空发白，从茶香四溢到茶色浅淡，想说的话一次次在心底预演，却都只明月曾相照。
米色榻榻米上橘色的光斑开始变成更耀眼的亮白。微微抿下已经失去了那份清幽芳香的茶汤，等了一夜的莫颜因为一宿未眠多少有些疲惫。
那人没来——是因为有事耽搁了？难道他并不像自己猜想的在意？还是，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怀揣着不解，莫颜没有忘记今天应该做的事情。稍做整理小半会儿临了要出门，走过在院子门口送行的月夜时候莫颜下意识地问了句：“昨夜可知道家主大人在哪里歇下的？”
“家主大人据说在书房坐了一宿，清晨才去了番队上。”月夜声音低柔顺遂入耳，说的话却在莫颜心里荡起了涟漪。
“坐了一宿？”莫颜追问。
“是的，家主大人昨天晚上据说回了主屋就进了书房，遣退了所有的侍从然后就坐了一晚呢。”
“..........”莫颜不知道怎么反应。
“舞绯小姐？舞绯小姐？”
“没什么。”回神后的莫颜顿了顿，“那月夜，通报朽木清长老，舞绯求见。”
“舞绯小姐，清长老有请。”刚吩咐着，转角走过来另个略高点个头的侍女对莫颜躬身禀报。
点了点头，莫颜转身跟上。
长长的走廊，蜿蜒着顺进主屋。丛丛的花草掩隐着院落间古朴的小路，走过家主所住的院落时莫颜刚好抬头看了进去。
单纯由黑白两色构成的和式建筑，典雅而庄重。视线从门外快走过的角度伸进去，正是微开了一扇窗户的书房。
半开的窗内只可见到一个高高的椅子背，孤独地露出了个深棕色尖锐的角。
只是远远地看着，却仿佛还可以闻到那房间里仍残留着的清冷淡香。
独自一个人，一宿未眠。
仿佛是约定过似的同样情况。
匆匆一瞥，转瞬即逝的景象，但在莫颜的脑中却回放了剩下的一路。
交杂错乱最后变成了一片棘手的感受。
“舞绯小姐，请。”直到前面的侍女停下了步子，闻言抬起头莫颜才回过神来发现原来已经到了朽木清的院落。
点了点头，莫颜越过她便要径直走了进去。
“舞绯小姐，还是让玉竹来为您带路吧。”她刚走出几步还没迈进大门，那个带路侍女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
同样轻柔而恭敬——但那内容却有着几分越矩。有点诧异的莫颜停步，缓缓回头。
还站在原地的玉竹抬起头和她平视着，口中虽然说着温婉的话，笑容也很甜美，但那眼却有几分打量和估计地扫过莫颜全身上下。
莫颜由着她，眼低了低，将稍提了下的嘴角掩了下，侧身让出了条路。
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玉竹顿了下，还是欠了下身，几丝黑发划过领间，衬着洁白的颈项。 “舞绯小姐请随我来。”然后，不等莫颜就直直走了进去。
故意落后了下的莫颜稍沉了下思绪后还是跟上。
庭院深处最尽头的那扇纸门轻缓地被拉开——并没有在莫颜以为的正厅。
玉竹在莫颜进来后将门合上，退到了正中端坐着的朽木清斜后。
莫颜没有看她，行礼后正正对上朽木清的。
“舞绯，从明天开始你就开始准备聚会的事情吧。我派月夜和玉竹来协助你。在下月你的假期结束先务必把所有都准备齐全。”朽木清刚说完，玉竹便伶俐地上前一步伏身向莫颜行礼。
“以前的准备工作玉竹也有完成过，这段时间就让她跟着你吧，舞绯。”
朽木清的话不轻不重地让莫颜收下了这个看来也是朽木家内室上位侍女的玉竹。
莫颜顺意地点了点头，朽木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手让她退下。
莫颜依言躬身后退，玉竹快走几步拉开门。
“舞绯。”马上就要走出去，身后的朽木清却叫住了莫颜。
转身，逆着光，莫颜看不清楚朽木清的表情，只能安静等着。
许久都没有了下文。
朽木清隐约似乎嘴唇动了动。
莫颜努力想要听到他说的话语却只是徒劳。
“长老大人？”有些疑惑地问。
“不，”朽木清再看了她眼，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莫颜低头，也顿了顿，“是。”，然后离开，没再回头。
快合上的门内有声浅浅叹息划莫颜耳内。
轻到似乎只是她的臆想。
也许本来就只是她的臆想。
“舞绯小姐？”玉竹在门口候着莫颜，等待她的吩咐。
“去露其亚小姐院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五十七 章（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