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进行时》蓟姝

11、常洋心烦意乱

　　朱云下了课，脚步轻快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滨海小学是滨海市规模最大也是最好的学校，师资很强，年轻的任课教师基本上都是硕士学历。以朱云本科生的条件，又不是师范院校毕业的，想要进这所学校几乎不可能。可是朱云在恰好的时间认识了甘飞雨，而甘飞雨的老爸在滨海的教育系统又是名声赫赫，据说市教育局的局长和滨海小学的校长都是他的关门弟子。甘父为了儿子开了金口，朱云所在的滨海大学又是全国重点，局长和校长破例通融也在情理之中。
　　朱云把讲义放在办公桌上，拿着杯子连着喝了几口水：“一堂课下来，真是口干舌燥的！”
　　正在批改作业的张老师抬头看看朱云，笑笑。
　　“张老师，你说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知道的好像比老师还多！你说他一句，他有十句等着你。我们小时候，哪敢跟老师顶嘴呀！你跟家长说吧，人家长说了，这不叫顶嘴，这叫独立思考的能力！得让孩子从小树立平等的意识！本以为呢，当个老师至少受人尊敬，现在连师道尊严都不提了。老师难当啊！”
　　“那咱们就与时俱进吧，跟不同时代的孩子相处，是得用不同的方法。只能咱们去适应学生，不能让学生来适应我们，是吧？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都习惯了。”
　　朱云摇摇头，不置可否。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走出办公室，站在楼梯拐角处的窗户旁边。她要给甘飞雨打电话，问问他跟家里谈的怎么样。甘飞雨那么爱他，一定会跟父母尽力争取的。而甘家就一个儿子，儿子结婚还不是要什么给什么？
　　“咱俩的事儿，你跟你妈说了吗？”朱云跟甘飞雨从来都是直截了当。
　　甘飞雨不敢跟朱云说妈妈不同意她提出的结婚条件，所以一直没给朱云打电话。眼下，只好硬着头皮装傻：“说什么呀？”
　　朱云很敏感：“难道是你妈不同意？”
　　甘飞雨不想在电话里承认，打算等两人见了面再跟朱云好好说：“不是，我这两天不是都忙吗，上面要检查，我忙着整理教案呢！”
　　“那你抓紧啊，你先跟家里说好了，我还得跟我们家汇报呢。再说了，我爸我妈他们还不一定同意呢。”
　　甘飞雨暗暗叹气：“行，我尽快跟他们说。哎，晚上咱们找个地吃饭？”
　　朱云不答应：“你要不忙了就赶紧办正事吧，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出去了。”
　　下课铃响了，孩子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从朱云的旁边跑下楼去。朱云把手机贴近耳边：“先不说了啊，你跟他们说了只后给我电话！”

　　晚上，常洋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她不停换台，边抱怨胡编乱造的电视剧剧情。朱云在自己房间上网，听常洋嘀嘀咕咕，忍不住想要教育常洋几句。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盒酸奶，坐到常洋旁边，递给常洋一盒。
　　“你别跟个更年期妇女似的，整天心情烦躁。不就是那点彩礼的事儿吗？多大点事儿啊，让你坐立不安的。”
　　常洋没好气地：“你才更年期呢！讨厌！”
　　朱云早习惯了和常洋天天拌嘴：“我就见不得你这副德性，不知好歹！我劝你一句，你就别替赵晓峰操心了！他一个大男人，成家立业，该他扛的他就得扛！人家都说女生外向，我看你就是你这种人。还没嫁人呢，就一门心思惦记着婆家。哦，他们有难处，有难处就想办法解决呗！娶媳妇，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不知道晓峰有多为难！本来我们俩结婚我特别高兴！谁不想高高兴兴当新娘啊？可看着他那么犯愁，我哪还高兴的起来？就剩下烦了！”
　　“谁让他是男人呢？男人不就是得顶门立户吗？你不用自个在这儿瞎琢磨，你妈要彩礼也是为你好。你记住了，他们男的娶媳妇花的钱越多，才越重视你，才不敢对你怎么样。这叫成本！以后就算你和赵晓峰感情出了问题，他们也不敢轻易提离婚。你想想，你花两百块买的手机，用着特放心吧，磕了碰了都无所谓，丢了都不心疼！你要花五六千块买一苹果，你用着是不是得小心翼翼？怕把屏幕刮了、放兜里怕丢了，掉块漆都心疼的要命！是不是这个理？”
　　“你这什么比喻呀？娶媳妇是买手机啊？娶媳妇是要过一辈子的，谁手机能用一辈子啊？完全两码事！”
　　“你说的太对了，你要跟赵晓峰过一辈子，得几十年哪！15万算什么呀，50万都不嫌多！我一女同事，结婚一分钱没要婆家的，因为婆家条件不如娘家，她嫁过去还倒贴不少钱。可她婆婆跟人说什么？说我同事上赶着嫁她儿子，是个便宜货！你可得吸取教训，别等有一天，你婆婆也这么说你！”
　　常洋吃惊地看着朱云：“这婆婆说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便宜货啊，又不是菜市场买菜。不过我婆婆不会的，她人挺好的，不会说这种话。”
　　朱云哼了一声：“不经历事儿可看不出人心来！赵晓峰他妈所谓的好，也就是夸你几句好听的，给你几顿吃喝而已。要是真对你好，就爽快地把钱给你，房子婚礼的都给你们安排的妥妥的。其他的，都没用！你可别犯傻，那彩礼钱啊，不要白不要！你爸妈养你这么大，就白给他们老赵家啦？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说什么哪？什么叫白给他们家啊？我嫁给谁，我都还是我自己，还叫常洋！而且，我以后也不能不管我爸妈。我们家有事儿，晓峰也不会看着不管！”
　　朱云瞪着常洋：“你别忘了，你以后得给他们家生孩子，姓他们老赵家的姓！你这个人，真死心眼！反正一句话，这世上只有自己爸妈最疼自己，听他们的没错！你要是不听，有你后悔的那天！”
　　常洋的爸妈一直偏疼儿子，常洋在和赵晓峰谈恋爱之后，才懂得什么叫宠爱。在她心里，早就把赵晓峰排在第一位，所以常洋本能地反驳：“还真不一定。我觉得赵晓峰对我挺好的，比我爸妈对我还好！”
　　朱云想起来常洋还有个弟弟：“你家的情况倒跟我不一样。你那个弟弟以后有你烦的。”
　　常洋不想再说自己的事儿：“朱云，你光说我了，我倒想问问，你们家跟甘飞雨要多少彩礼呀？”
　　“彩礼吗，倒是可以看着办——”常洋正要嘲笑朱云标准不一，朱云立刻堵住了常洋的嘴，“我让甘飞雨在婚房的产权证上，加上我的名字。而且，这是个确认项，不是个选择项。”
　　常洋惊异于朱云的手笔：“没想到——你可真够贪心的！房本加上你的名，就等于给你半套房子。他们家能答应吗？”
　　“难道我还不值半套房子？甘飞雨要是爱我，加个名字怎么了？咱们女人在婚姻中得到和失去的完全不成比例，男人就应该在物质上做出让步和补偿。我们结婚的房子，要是没我的名字，我住着能踏实？他不是想叫我滚我就得滚啊？”
　　“甘飞雨怎么会叫你滚啊？你让他滚还差不多。我看你比我妈还狠了，张口就想要人家半套房。啧啧，我可想都不敢想！”
　　“那是你不开窍呗！不少傻了吧唧的女的，都被所谓男女平等的观念给洗脑了。要真是平等，那我们给婆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该怎么算？不管怎么说，女人在婚姻里就是吃亏的，是弱势群体，属于应该保护的对象。你看看周围很多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个个跟小伙子似的，风华正茂，风流潇洒，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不要太拿手。你再看四十多岁的女人，被生活打磨成了标准的黄脸婆，满脸褶子、神情憔悴。凭什么啊？”
　　常洋不服：“那难道全是让男人折磨的？还是让婚姻折磨的？婚姻有这么可怕吗？那怎么还都想结婚怕当剩女呢？”
　　“你呀，不可理喻，无可救药。”朱云看说了半天，常洋还是油盐不进，无可奈何懒得再说。
　　门铃响了。朱云过去开门：“这么晚了，谁呀？”
　　常洋的表姐严多多背着双肩包进来。她在一个综合市场租了个摊位卖服装，隔三差五就到常洋宿舍旁边的批发商场进货。因为商场开门时间早，严多多就提前一天住到常洋这里。她新烫了一头小卷发，穿着艳丽的红色外套、棕黄色裤子，典型的县城潮人装扮。朱云见惯不怪，和严多多打了个招呼就回到自己房间。
　　严多多经常到常洋这儿住，她觉得大家都是亲戚，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为了住的更理直气壮，她偶尔会送给常洋一两件衣服，表明自己明白事理，并不白住。常洋被朱云一番话说的更是心烦意乱，正想早点睡觉，却被严多多一把拉住。严多多从包里翻出一件五彩斑斓的上衣，递给常洋：“姐特意给你挑的，好看吧？快穿上我看看！”
　　常洋穿衣一贯保守，严多多的审美和她从来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她不能否定表姐的好意，违心的赞美：“好看。真是——艳丽！可是表姐，这衣服不适合我，你留着自己穿吧，我觉得你穿肯定比我效果好！”
　　严多多抓过衣服，往常洋身上比划：“你比我年轻，年轻的时候不穿花花绿绿的什么时候穿啊？你看这衣服，多配你！咱们这么亲，你就别客气了！”
　　常洋只好说：“那我洗洗再穿，谢谢啦。表姐，你做生意赚钱也不容易，不用老想着我。我知道现在衣服也不好卖，你还要养孩子，用钱的地方多。以后别给我带衣服了，啊？”
　　严多多一挥手：“你姐我没发什么财，可是一两件衣服还不算啥！我老住你这，就当住宿费了！哎，听你妈说，你要结婚了？那15万，赵家能给不？”
　　常洋没想到这事儿传的这么快：“你怎么知道？”
　　“你妈是我亲姨，我妈是你妈亲姐，我当然知道了！”严多多坐到沙发上，抓了一把茶几上的瓜子：“我说常洋，你可得吸取我的教训。我当初嫁给你姐夫，就是看上他这个人，不嫌他工资低、不嫌他家里穷。可你看现在我这日子过的，带孩子的是我，起早贪黑的做生意的是我，天天忙得四脚朝天的。你那个姐夫呢，上个8小时的班，天天还要喝点小酒，一不顺心就发脾气嫌我伺候的不好。我欠他的呀！要不是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早跟他离了！”
　　常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们家赵晓峰不会这样。”
　　“你姐夫，没结婚的时候，也不这样啊？刚结婚的时候，对我也好着呢！可日子一长，男人的本来面目就暴露出来了，又馋又懒还没本事，竟想着让女人伺候。你可一定得多个心眼，凡事留一手。你有了这笔彩礼，就是你的私房钱！万一姓赵的对你不好，就跟他离！离了也不吃亏，怎么也落下15万不是！”
　　“落下15万？落也落在我妈手里，花在我弟身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严多恍然大悟：“我姨——你妈会这么干？那你妈也太偏心了，光顾儿子不管姑娘啊。”严多多楞了半晌，道：“你妈是想着给常河娶媳妇呢，所以那彩礼才不想给你。我得跟你妈说说，这钱怎么着也得给你点！”
　　常洋打了个哈欠，起身回房间：“表姐，赶紧洗洗睡吧，你明天还得起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