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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许是她上一回已经历过了最为壮烈的头颅事件,这一回断指事件倒未怎么让她多害怕,她终归是学过医的,这一点承受能力多少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为何,她来宫中不过才满两个月,见着庄起寒的次数也不过才两回,可怎么就觉着庄起寒这张脸天天都出现在她的眼前似的,怎么也挥之不去。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天气甚为的炎热,尤是午后,太阳大的叫人睁不开眼。
      她上官佑清一向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眼下稍有了些权势,更是如此,忙命人在树林中制了张简单的吊床,叫宫内的乐师来为她拨弄旋律,如此一来也好叫她轻松度过这炎炎的下午。
      人的神经一放松,便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如此她便想着,若他日她逃离这皇宫,定会卷铺盖离开长安城,在苏州这个鱼米之乡的城镇里开一家不大不小的医馆,收着低廉的诊费,如此平平安安地过着一生。
      然则她这个便宜物什在她爹眼中到底还有着那么几分用处,当庄起寒的一道圣旨下来后,比她早了四分之一个时辰出生的三姐死活不肯入宫为妃,如是叫她顶替了。
      上官席这个老狐狸也是纵横官场数几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就顶替入宫这桩事来看,是多么大的一个空子,定是疼惜她三姐疼惜到了一个地步,如此不惜花这样的代价。
      她闭了闭眼,心底难免掠过一丝苍凉。她从前想着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不过是她美好的遐想罢了,她终究是一个只会耍耍嘴皮子的小女子,一旦遇上什么事,她才了悟原来自己什么都不行,将凡事都想的过于简单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过方寸的她,如何逃脱这数十里的皇城宫阙。
      刚歇息了一小会,曲子听了几首,就见一衣着甚为华丽的宫女来唤她,风铃攥着裙子红着眼眶站在一旁,她略微一惊,近来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罢。
      “传皇后娘娘口令,命佑清娘娘即刻去一趟天凤宫。”语罢,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皇后来找她?
      她自我检讨了一番,庄起寒没有找她侍过寝,她入宫两个月只见过庄起寒两回,且每回都带着血红色,如此应不是所谓的嫉妒争宠,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好解决。
      待她到了天凤宫,只觉被人狠狠地耍了,因距她不过几步远的贵妃榻上,皇后正颇为悠闲地剥着大紫的葡萄皮,往身旁更为清闲的庄起寒口中送去,不时还会搂着他的脖子笑出声。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殿内的两个人于她的出现不闻不问,就好像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跪着。
      着华贵凤袍的皇后正为庄起寒一杯接一杯地倒着美酒,他便如此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与她讲述着一些趣闻。
      她有片刻的愣神,原来庄起寒这样的嗜血之人,也会露出温柔之色,转而又看看皇后脸上甜蜜的笑,他们竟是这样要好的夫妻,堪堪让她觉着此刻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多余。
      定了定神,她决心悄然退去,此念头不过才在脑中显现,就听得皇后道:“佑清妹妹来啦,怎地还跪着,来,坐到本宫身边。”
      她犹豫了片刻,在庄起寒略带冰寒的目光下走到了皇后身边,欲备坐下之时,孰料庄起寒长臂一伸,将她抱在了腿上。
      她心下一紧,看见皇后甜蜜的笑容有了一丝丝裂缝。
      如此这般虽不是她愿意,但她确确实实在这一刻伤害了一个女人,几乎不带思考地要从他怀中挣扎而出,然庄起寒的力气何其之大,岂是她小小一个上官佑清可以匹敌的?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箍的紧,皇后的笑便愈加僵硬。
      庄起寒眼中的玩味更深了几分,手臂比方才更为的用力。
      她许是近来辣椒吃的多了些,瓜子磕的多了写,鲜血也看的多了些,不然不会如此气血攻心的一巴掌……打在了庄起寒这张堪比天人巧夺天工的脸上。
      算不得有多疼,然则其响亮之声与制造出的效果堪堪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止她自己愣住了,就连她眼前的庄起寒也愣住了,更别提一旁的皇后,她是惊讶地跳了起来,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美眸,煞有下一刻便要尖叫出声的形势。
      “你打孤?”他的眼神是如此的灼热。
      她早已六神无主,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这么呆呆地望着他。
      “在这天下,还未曾有一个人打过孤,就连孤的父君母后亦是如此。”
      她忽然觉得眼下庄起寒还能如此平静地和她说话,实在有些过于不平常了,换做她对他的了解,怕是此刻她的脑袋已经在地上滚上了数十圈。
      “说话。”
      她依旧只看着他。
      他皱皱眉,终是做出了符合他性子的事儿,大手狠狠地掐上她的喉咙,她觉得体内的空气在一点点流失,生命亦在一点点流失。
      他将面容贴得更近些,“方才孤给你说话的机会,你却不说,那些此后你便做个再不会说话的死人。”
      她感觉眼瞳在一点点涣散,眼前的这张俊脸在一点点模糊……
      不行,得想一个法子,必须要想一个法子才行……
      这一回,她又做了一件天下无人敢做的一桩事,用自己略微干涩的唇对上他的,恰恰好好,不偏不倚。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刺破了这个君王冰冷的心。
      他的手明显松了松,如此她乘此机会一把推开他,毫不顾忌风度,几乎连滚带爬地出了天凤宫。
      可她才不过刚一脚踏出,一道亮堂的明黄色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甘示弱地避过他,朝另一个方向跑过去,却再次被他箍在怀中,她心想这一下子,脑袋终是要从她的脖子上落下来了。
      然庄起寒只是细细地看着她,用指腹一点点勾画着她的轮廓,从她的额头、眉宇、眼眶一路至她的鼻尖、红唇、下巴、脖子……
      她低了低头,面上一红,这一回却真正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好一会过去,他神色忽的一个狠戾,将她推在地上,挥挥衣袖,招来侍卫,赐她五十大板。
      没有任何的余地,她被强硬地架上了长凳,两个力气大的有些吓人的强壮侍卫,一前一后按住了她,一个板子一个板子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些板子别说是一个女子,就是一个习武的男子上去,也不是可以承受得住的。
      她的心在狠狠地抽痛着,想要生存的欲望开始一点点变淡,可这板子所带来的疼痛并非是真正摧毁她的元凶,而是这声声板子堪堪让她回忆起来她那豆蔻年华便早逝的娘亲。
      她的娘亲实在是一个懦弱的女子,被正室稍稍欺负一下,被那些丫鬟稍稍冷眼对待一番,便会抽泣起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弱女子,抽泣完后会将所有的疼痛尽数转移到她的头上。
      半夜时分,整个尚书府黑暗一片,寂静无声,唯有她与娘亲共居的苏幕厢中留有一盏明灯,细细的竹条片刻不停地打在她的身上,她想要逃离想要叫喊,可手脚被捆绑住,口中被白布塞住,只能红了眼眶发着闷哼声。
      耳边是娘亲的声嘶力竭,“你为什么要出生,你若是不出生,老爷定会待我如初!你这个下贱的蹄子!真是下贱!”
      后来,母亲病故了,她以为她看见了光明,以为自己已经能从那阴影中走出来,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她上官佑清是有多么的脆弱,如此相似的疼痛落在她身上,她才知晓原来自己从未忘却过,半分都不曾。
      如今已入了宫,便是要时时刻刻受着这个嗜血君王的暴戾,真当她上官佑清是九尾猫有九条命么?前两次好不容易躲过了,那么这一回呢,下一回,下下一回呢……
      她娘亲有句话说的很好,你活着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活着。
      她现下才明了,原来她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会在乎她。
      她无暇再想下去,用最后的力气拔下发上的银簪,丝毫不犹豫地朝着咽喉刺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青碧色的玉佩从殿上飞过来,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其力道生生在她手背上印下了此枚玉佩的轮廓,故她手中本就握不稳当的簪子掉在了地上。
      她困惑地抬眸,透明豆大的汗水从额上滑落至眼眶,板子还在继续,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疼痛,两眼一闭就此昏了过去,隐约听得他最后一丝沉冷的声线:“你倒真正是个不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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