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因果循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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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活得久的人都爱讲故事，白银祭司作为奥汀大陆已知存在最久远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白天在石室里，黑暗祭司告诉了漆拉有关【骨蝶】莉吉尔的故事。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又或许是恶有恶报，因果循环……总之，莉吉尔确实是这关于【附魂锁】的漫长故事其中一环。
她和那只通了灵性的骨蝶，就是最新的【附魂锁】。
安文的故事大致是正确的，只有一点出了错，被那个天才疯子做成蝴蝶簪子的十几个徒弟并不是全部都消散了。
还剩下一个。
那个附在蝴蝶簪子上的徒弟并没有袭击生人，在目睹同门师兄弟一个个飞蛾扑火般附身失败后，他决定保持着蝴蝶簪子的模样，偷摸摸研究着如何将生魂转回活人身上的术。
但一支簪子能做什么呢？那徒弟本就不成器，四下里找不到法子，只好回到被封起来的疯子家里，竟然真给他找到了那疯子留下的笔记。
笔记里不仅记载着疯子的铸造手法和一些术的原理，还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复仇计划在徒弟的簪子脑袋里渐渐成型。
他将疯子的铸术笔记复制多份，撒在各地铸师家中，有些铸师不以为然，将它烧毁，有些在初步尝试后摇头叹气……只有一人如当初的疯子一般深陷其中。
徒弟刻意将疯子原本所写的“生魂附着于铸武之上”替换成了“生魂附着于活物之上”，那铸师苦于自己能力低微，连魂力都没有觉醒，找不到人能帮他实验。
在一个风雪天气，一名衣衫褴褛的妇女敲响了铸师的房门，请求给点吃的。在她身后，冒出了两个小小的脑袋，是妇人生的一对龙凤胎，三双充满着哀求的眼睛看着铸师。
铸师知道，机会来了。
一支蝴蝶簪子被小女孩藏在手里，这是她今天饿得啃雪的时候发现的。她只是喜欢漂亮的蝴蝶而已，在她腰上小小的行囊里还躺着一只昨天刚救下的白色蝴蝶。
听说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能引发一场风暴。
鬼迷心窍的铸师哄骗妇女留了下来当长工，终于在冰雪消融的时节开始了他的实验。
蝴蝶簪子开心地看着妇女的生魂被剥离到铸师养了四年的母狗身上，可惜铸师对【附魂咒】的了解过于片面，附魂在狗身上的妇女已经失了心智，四处乱跑着打乱了铸师准备的道具，并和惊慌失措的铸师厮打在了一起。
铸师准备了三只狗，刚好够给这一家人附魂，没想到开局不利，挣脱了母狗后连忙逃走，母狗也追着离开了。
蝴蝶簪子有些遗憾，觉得这场精心策划的报复未免太过无趣。
在那个疯子的笔记里，疯子知道自己铸造出【附魂锁】后可能会遭遇不测，为了延续血脉，他偷偷娶了一个女人并在肚子里留了种。确认女人不会被发现后，他才开始了附魂实验。
蝴蝶簪子顺着疯子笔记的蛛丝马迹，找到了这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孩子，设法让他们穷困潦倒，去敲响铸师的大门。
蝴蝶簪子也不打算放过那对龙凤胎，但当他看向地上，却不见了男孩的踪影。在他愣神间，一阵刺骨的寒风从上方吹下，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将他缠住。
一只巨大的骨蝶正贴在房梁上，锋利的骨翼将木头屋顶撕开了一个洞，白茫茫的天光洒了进来。生长在蝶翼末端的絮状触手正不断伸展着，捆住蝴蝶簪子的就是其中的两只。
这是一种有着相同经验的人之间特有的共鸣。
蝴蝶簪子看着这只庞大的骨蝶，没来由地就猜出了它的身份——那个消失的男孩。
【附魂咒】在变成狗的母亲和铸师的缠斗间产生了偏差，本该进入小狗身体的男孩生魂误打误撞地附着在了女孩一直养着的白色蝴蝶身上。
那不是普通的蝴蝶，而是幼年期的骨蝶。
蝴蝶簪子打了个寒颤。和铸师准备的三只狗不一样，骨蝶……是魂兽。
【附魂锁】竟然能是魂兽。
地上昏迷的少女不知道何时爬了起来，原本明媚的眸子此时却被乌云笼罩，总是洋溢着笑容的脸蛋也只剩下麻木而空洞的表情。她歪了歪脑袋，看着变成巨大骨蝶的哥哥，一点也不害怕，甚至用着诡异的语调撒娇道：“哥哥，我饿了。”
骨蝶伸出一只触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女孩的脑袋。而另外两只触手飞快地刺入地上两只小狗的胸膛，抽出血淋淋的心脏递给女孩。
女孩嫌弃地嘟起了嘴巴：“我不吃这个东西。”
她伸出变成灰蓝色的小手：“把我的簪子还我。”
蝴蝶簪子逃不出骨蝶的束缚，在女孩手心颤抖着，听那没有平仄起伏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吗？”
蝴蝶簪子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循环的定数。疯子的恶果落在了他无辜妻儿身上，而为了复仇伤害无辜的他，此刻也遭到了报应。
【亚斯蓝帝国·帝都格兰尔特·灰色地界】
“雷恩最大的铸师一门，是你灭的门么？”漆拉看着莉吉尔小巧的脸庞，轻声问道。
“什么铸师一门啊，我不知道。”莉吉尔幽幽地盯着漆拉，却没有轻举妄动，她能在帝都放肆这么久，自然也需要有识人的本事，看得出漆拉和那些普通魂术师并不一样：“只是帮我的簪子完成心愿罢了。”
“你的簪子。”漆拉重复了一遍，挑了挑眉：“你不知道，害你母亲失踪、哥哥变成【附魂锁】的，就是那个簪子吗？”
“大哥哥，你知道的真多啊。”莉吉尔抬头看了一眼银色的骨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她接着说道：“但它也让我活了很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顿了顿，她补充道：“还能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漆拉少见的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莉吉尔幼时遭遇变故，连心智也转变了太多，自成了一套看待事物的标准。
“刚才，大哥哥说要回收【附魂锁】，是要把我和哥哥分开吗？”莉吉尔紧紧握着骨蝶垂下来的触手，灰蓝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被这样一个“老姑娘”叫大哥哥，实在有些诡异。漆拉记得白银祭司的嘱咐，摇了摇头：“你把那根簪子给我，然后离开帝都，我不会再管你们的事。”
莉吉尔轻轻叹了口气，将身子蜷缩起来，幽幽地说道：“可惜啊……我的簪子已经死了。”
漆拉愣了愣：“什么？”
【附魂锁】应该属于铸武的一种，怎么会死？
“再怎么说，它也不过是一根普通簪子，保养再好也会有烂掉的那天啊。”莉吉尔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和哥哥，也总会死掉的。”
漆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我还以为只有你哥哥是……却忘了你也保持这个模样活了很多年了。莉吉尔，你也是【附魂锁】啊。”
“大概吧，我也发现自己和其他人是有些不一样，这样不好吗？”莉吉尔有些不耐烦地掰着手指：“簪子快要死的时候，求我将它放在一个地方……哦，应该就是你说的什么铸师一门吧！那地方没什么魂术师，偷偷进去很简单，我就答应簪子的要求了。”
看来，是那枚蝴蝶簪子灭的安文师门……用簪子的形态能搞出这么多破事，这位兄台也算是神通广大了。
“然后，我和簪子告别了，临别时候它告诉我帝都比雷恩城好玩多了。”莉吉尔舔了舔舌头：“这是它说过最有用的话了，帝都的饭店真的很好吃……魂术师也很好玩。”
她忽然消失了，只剩下一句话轻飘飘地回荡在空气中：“只是大哥哥好看不好玩，我不陪你玩了。”
盘踞在迷宫顶部的巨大骨蝶在一瞬间似乎又膨胀了一倍，完全展开的翅膀撑破了天花板，破空而出。无数黏腻的绿色汁液从它的翅膀上抖落，看似杂乱却十分精准地飞溅向漆拉。
漆拉却连头也没抬起来，好像上方张牙舞爪的骨蝶根本不存在似的，冰雪雕琢般冷艳的面容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美艳却危险的笑容。
他的手仍然背在身后，如闲庭信步般往右迈了一步，深黑的斗篷却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
他低着头，看向面色惨白的莉吉尔，怕惊吓到她一般轻柔地说道：“还是留下来吧。”
“你……你是王爵。”莉吉尔的声音因为剧烈颤抖而变得尖锐：“不，按照魂术界的规则，你不能对我出手。”
“规则，是安稳时候的制衡之道。”漆拉温和地看着她。
骨蝶飞到半空，见莉吉尔被留住，立刻向漆拉的头顶俯冲下来。
莉吉尔灰蒙蒙的眼中闪过一道细微的金光，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刚才好像有什么飞了出去。
【自由意志】从漆拉的斗篷里飞出，到重新回到他身上，似乎只花了一秒都不到的时间。
骨蝶发出哀嚎，巨大骨翼上的黏膜被切割出好几道伤口，红和绿的液体交错着浇洒下来，随着它的庞大身躯一同坠落。
漆拉抓住莉吉尔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躲开肮脏的液体。莉吉尔挣脱不开他的禁锢，见哥哥身受重伤，眼眶红了一圈，死死盯着漆拉。
这让她看上去人畜无害起来，好像就是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
漆拉捏了捏眉心，无奈道：“装可怜这套没用。”
撒娇、撒泼、装可怜……这些小伎俩某人在漆拉面前已经玩出花了。
莉吉尔低低哼了一声，那重伤瘫在地上的骨蝶忽然“哗啦”一声化作了一滩绿色的浓浆，沿着地面流到莉吉尔的脚上，钻入了她的身体。
漆拉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他本以为这两个人是独立的个体。他刚才看得清楚，骨蝶进入莉吉尔身体的方式和魂兽回到魂术师身体里的方式并不相同。
莉吉尔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容，连因为戒备而紧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这样，哥哥和我就是一体的了。魂术师也好，王爵也好，别想把我们分开。”
她甚至嚣张地伸出另一只没被漆拉抓住的手，递到他面前：“大哥哥，你抓吧。”
【亚斯蓝帝国·十字回廊·右侧石室】
洛七端详着白银使者带回来的“自己”的尸体，竟然挺完整的，只是头和躯干分离了。他摸了摸切割得十分干净利落的断口，下了判断：“风刃。”
“杀你的人很谨慎，上面没有残留元素痕迹，你是怎么确定不是冰刃而是风刃？”
“那个地方的水元素少得可怜，他不可能依靠这么点水元素瞬杀我。”洛七冷笑道：“呵，四象极限的修炼地么？”
“白银使者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应该是被塞恩斯秘密转移了。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找到准确位置的？”
“我说过啊，那地方像一个峡谷，充斥着肆虐的风元素，光秃秃的山壁上只长着一朵小白花。我想，是那个被困在里面的人故意留下的，还挺有情趣。”
洛七嗤笑一声：“那朵花为了喝水，根拼命往里扎，在外头露了出来，我就和它聊了几句。”
“它有说住在里头的人长什么样吗？”
“花哪会描述人的长相？它只告诉我，那个人很温柔。”洛七看着尸体挑了挑眉：“真是温柔啊，温柔地把我瞬杀了。”
他抬头看向水晶墙，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要是有永生天赋就好了。”
“永生天赋只是治愈速度很快罢了，救不了死人。”黑暗祭司说道：“用浆芝制造一个新身体比较快，只是伤口会完全恢复，脸上的烧伤得重新制作。”
洛七的指尖咻地窜起一簇火苗：“制造伤疤么，我已经摸到点门道了，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转了转，指向地上尸体的腹部：“你给的封印灵犀的方法应该没错吧，漆拉会有反应吗？”
“他不会知道今天这件事的。你很怕他发现吗？”
洛七厌恶地皱起眉：“少试探我。”
黑暗祭司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为了支开他，我给他安排了一个别的任务，估摸着也快回来了。你确定要在这里继续待着？”
洛七送了她一团融化不了水晶墙的火焰，和抱着尸体的白银使者一起去【原浆洞穴】了。浆芝就在那里，重复着吞噬□□碎片，生下新生“婴儿”的过程。不过她本来也没有自我意识，只是一样生产工具，洛七倒也不觉得她可怜。
黑暗祭司的时间观念挺好，前脚洛七刚走，漆拉就带着莉吉尔传送到了心脏。
“抱歉，是我的失误，让她和那只骨蝶融为一体。”漆拉松开一直禁锢着莉吉尔的手，押着她一起跪了下来。
“起来吧。”黑暗祭司说道：“你先出去，我单独和她聊一聊，关于【附魂锁】铸造的方法。”
“什么铸造方法，我不知道。”莉吉尔自从和哥哥融为一体后，就又恢复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你就是亚斯蓝的白银祭司吗，为什么待在墙里面？”
“女孩，你的哥哥流出来了哦。”
莉吉尔愣了愣，低下头，她看见自己的膝盖往下仿佛蜡像溶解一般不停地渗出绿色液体。一道蝴蝶的黑影正在脚底下逐渐扩大，白色的骨头从黑影里伸了出来，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不，不要！”莉吉尔尖叫着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却没有阻止哥哥离开她身体的法子。
“漆拉应付不来你，不代表我做不到。”黑暗祭司阴恻恻的声音轻飘飘落入她耳中，夹着一丝蛊惑：“想要和哥哥在一起，就把那本原版笔记交出来。”
“我、我给你……”莉吉尔喊出这句话，感觉到不停往下流淌的绿色黏液慢慢倒流回来，她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你知道吗，外面等着的那个人叫做漆拉，他是亚斯蓝的一度王爵，也是收割者。”黑暗祭司轻轻笑道：“他会记得你的灵魂刻印，等有需要时，你就要听从命令，献出灵魂。这是还你自由的代价。”
莉吉尔的眼眶中滚出两颗泪珠：“我有什么用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莉吉尔啊，这就是长生要付出的代价。你活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女孩，真是白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因果循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