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轮回改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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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郡王府】
“漆拉？真是稀客。”
六度王爵，当今冰帝的国戚西流尔亲王，不，在雷恩城，更能彰显他地位的称呼是雷恩第一世家天束家族的家主。此刻他正穿着最喜爱的山羊绒长袍，悠闲地坐在窗台边阳光正好照到的座椅上捧着一本故事书，在他膝上一个淡黄色头发的女婴正捉着从西流尔胸膛上垂落的长发玩耍。
他见到从传送门里出现的漆拉有些吃惊，但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也只是挑了挑眉毛：“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白银色的风。”漆拉向他点了点头。贵为一度王爵的他并不需要向冰帝以外的任何皇室行礼，西流尔亲王也同样不用向爵位更高的漆拉行礼。
西流尔脸色微变，合上了手中的故事书，有意无意地用长长的袖子挡住了怀中的女儿。
漆拉装作没看见，脸上依旧是不变的微笑。
“我没记错的话，四度王爵卡罗拉负责传递白讯。”
“卡罗拉失去了祭司的信任。再说，今天要传达的讯息，他等级不够。”
西流尔沉默了一会：“到地下室说吧。”
他将女儿交给了女仆，带着漆拉走到图书馆，开启了通往地下室的机关。漆拉随意地问了一句：“天束夫人安好？”
“内子已经过世了。”西流尔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到好像死的只是随便一个仆人。
漆拉垂下眼，在阴暗得看不清彼此面容的过道中扯了扯嘴角：“我很遗憾。”
西流尔不知道是触摸了机关还是使用了魂术，四周忽然亮起了黯淡的蓝光，至少他们看得清对方的脸了。
漆拉并未急着说话，只是和西流尔静静地相互注视着。
“白银祭司有什么吩咐？”西流尔率先打破了沉默。
漆拉叹了口气，侧过脸不愿意直视他的眼睛：“【囚徒计划】要开始了，白银祭司希望你明日出发，前往雷恩海域，制造永生岛。”
凭借六度王爵无与伦比的【永生】天赋，实现与岛屿的熔炼，如果成功，整座永生岛就是西流尔的躯体，他的魂力将与海洋一般无穷无尽……代价是失去人形，失去自由。
这是三年前就拟定的【囚徒计划】中最重要的环节，西流尔以妻子怀孕为由，将前往岛屿的时间延后。白银祭司默认了他的拖延，直到最近几日才重新将这个计划提上议程。
“我没有选择，是吗？”西流尔苦笑一声：“漆拉，你曾经是冰帝的护卫兼老师，了解多少皇室的秘密？”
“王政与神权分离，就算是幼年时期的陛下也明白这个道理。”漆拉的笑容带了一丝嘲讽：“他最信任的也只会是曾想谋害他的那些皇亲国戚。”
试探无果，西流尔背过身去，思索了一会，苦涩地做出了决定：“好，我接受白银祭司的指令。但是漆拉，我有条件。”
漆拉点了点头：“你的女儿，我会关照。”
“哪怕有一天，她成为了红讯的目标，你也要保护她。漆拉，用你一度王爵的荣誉发誓！”
漆拉脸上浮现一丝无奈：“西流尔，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违背白……”
他话未说完，后背像是受到重击一样跨了下来，冰雪雕砌的面容更是不见一丝血色，眼中闪过许多情绪，慌乱、自责、愤怒、惊疑……
西流尔谨慎地退后几步，不确定这是不是他在故弄玄虚，直到他看见鲜血从漆拉捂住嘴的手缝中流出。
“你……”西流尔刚说第一个字，就看见漆拉黯淡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光亮，像是看见了长夜中的第一道晨曦。
“我答应你的条件。”西流尔从没听过漆拉用这么急促的语速说话：“但你要帮我救人，现在，立刻！”
【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魂塚】
十几分钟前还在翻涌上升的血雾已经退散，峡谷间常起的风呼啸着掠过峭壁，被长矛贯穿心脏挂在山壁上的尸体如旗帜一般迎风招展。
洛七站在悬崖边沿，盯着脚下望不到底的深渊，睫毛颤了颤，脸上神色有些茫然。
他手中拿着一颗天蓝色的圆石，材质特殊，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任何一种石材。而悬挂在山壁上的尸体下方也有着同样大小的暗黄色圆石。
“地源命石。”洛七轻轻捏着手上的圆石，没滋没味地笑了一声：“鹿觉会地源魂术，我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熔炼是亚斯蓝崛起的时代，其他国家却也不甘人后，纷纷转向其他方向的魂术研究。其中地源埃尔斯帝国选择了“转生命石”这个门道，他们坚信死亡是一种新生，肉身入尘土，灵魂不消亡。
地源没有亡灵。
“转生命石”的发明成功后，只要出生在地源的魂术师，他们的灵魂回路中会长出一个小小的圆石，白银祭司称这个指甲大小的圆石为“命石”，即灵魂寄存之处。在魂术师死后，这块圆石会脱离身体，而地源有权拾取命石的只有王爵使徒以及白银使者，他们有白银祭司分发的“转生令”，其实就是一个搜寻命石的道具。
地源王爵使徒的作战方式在“转生命石”出现后，逐渐变成了使用宝石战斗。没错，这才是命石真正的作用，它生长在灵魂回路中，吸取了无数魂力，当它被王爵使徒拾起后，就成为了能产生强大魂力波动的一次性工具。
白银祭司用放弃亡灵回收的代价，换取了地源魂术界一个梯次的提升。
【十分钟前】
洛七循着祝福的魂力波动找到了爆发点，赶来现场时，除了那把长矛和亡命的地源使徒，只剩下断成几节的红色触手散落在山崖上。
祝福并未完全觉醒，刚才的地动山摇只是它伸了个懒腰，解决掉几只打扰它睡觉的虫子后，它又睡着了。
洛七深吸口气，乘着韧形慢慢往下沉，此刻没有旁人，储存在袖里的黑气肆无忌惮地将他包围，形成了一套漆黑的装甲。
突破暗红色的雾气后，视野被深红色的丛林覆盖，在这巨大的峡谷底部，挤满了一条条又长又粗的血红触手，仿佛长在血色土壤里不停摇摆的藤木。那是祝福的舌头，凑近一些还能看见附在舌头表面的密密麻麻蠕动着的带刺吸盘。
洛七丝毫没有躲避血舌的意思，每一条舌头似乎都能瞬间将闯入者撕裂，但它们都在黑气接近时让开了位置，让洛七轻松地沉到了祝福体内。
它似乎真的很困倦，到嘴的食物都懒得咀嚼，洛七很快就找到了被黏液包裹着的一团东西，有几缕沾着血块的头发搭在外面。
直到这时，洛七毫无表情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裂痕。
黑气覆裹着那团一动不动的物体回到了山崖上。从始至终，祝福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洛七心里念着两个字：“实验。”
他知道【审判之轮】的消息为什么会透露了，白银祭司投递诱饵，愿者上钩。他们想试探在没有完全觉醒的情况下，祝福能发挥多少实力。
韧形切开了粘膜，里面躺着三人，束海、鹿觉和一个地源的男人。束海脸色惨白，身上长满了吸盘，而鹿觉的后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死死地咬着那个陌生男人的肩膀，男人左手掐着他的肩膀想要推开他，右手沾满鲜血。
洛七掰开男人握成拳头的手，里面是一颗天蓝色的圆石。
地源自然死亡的魂术师哪有那么多，品行不端的王爵使徒喜欢杀人越货，抢夺命石。
前因后果一下就被洛七捋出来了。
四人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了战斗，束海杀了地源使徒，地源王爵则在和鹿觉的战斗中发现他身上有命石，起了抢夺命石的心思。
在这个过程中祝福被吵醒，鹿觉被强行挖出命石后，打算玉石俱焚，和地源王爵一起掉下了山崖，被祝福吞入口中。束海应该也是被血舌攻击，失血过多死的。
洛七摁住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发现自己失败了，从刚才开始，尽管他逼着自己不停推演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旦思维有些停顿，漆拉两个字就会见缝插针地浮上心头。
有灵犀感应，漆拉一定知道了。
漆拉现在会在哪？是不是已经在魂塚里了？
说好了给他留一个念想，转眼间两个人都死了。
我要怎么交代？
这两个小子死了以后，漆拉就只剩我了。
可我总是要走的。
到时候我舍得离开他吗？
……
不能。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死了。
洛七看着不见天日的头顶，飞快回忆着这么多年他夺取的天赋，但任凭这些天赋多么强大或是玄妙离奇，都没有能救活死人的。哪怕是带来魂力的白银祭司，不也恐惧着死亡么？
他感觉到爵印处有些发热，漆拉正在寻找他的位置。
时间不多了。
洛七烦躁地闭上眼，又一次品尝到了手足无措的苦味。
就在这时，天使的羽毛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额上。温暖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啰嗦，迷茫地抓起变成羽毛的韧形。
蓝色羽毛淡淡地发着光，韧形只喜欢拟态成臭屁的金乌羽毛，不会无缘无故地改变爱好。
洛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指一根根缩紧，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曾开玩笑地问韧形能不能变成神器，当时说的就是【天机的箴言】。
而今，蓝色羽毛正安静地待在他的手里。
像是一针强有力的镇定剂。
当一件憾事发生后，大部分人心里都会闪过一个想法：要是早知道……就能阻止它发生了。
时间比任何良药都有效。
原来，能拯救束海鹿觉的，就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天赋啊。
“任性，你有把握吗？”洛七的手有些发抖。
他们曾实验过穿越未来，但回到过去却从来没有试过。
从心理负担来看，改变未来总比篡改已知的过去轻松一些。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们可以不关心，但改变过去的话，现在的自己就可能不再是自己了。
就算克服心理障碍，打开时间通道花费的魂力巨大，通道也不稳定，随时可能关闭。最重要的是，洛七无法确定束海鹿觉具体的遇害时间，这意味着可能要延长穿越的时间。
魂力消耗可以用黑气代替，但至今的实验，他最长只能维持通道两分钟的稳定。
韧形用羽尖在他手心里搔了一下，似乎想让他安心。
洛七知道不能再犹豫了，黑气腾空化作巨手，在虚空中撕出一条通道。韧形嗖地窜入通道，洛七迅速合拢的手握了个空。
他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心，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瞬想要反悔。
远处有两股强大的魂力在飞速接近，其中一个是漆拉，另一个似乎也是王爵级别。洛七定了定神，周围的气流无形地变化着，改变了光线的折射，将这里的一切都隐匿了起来。
非常完美的群隐，下位风爵看了都要流泪。
洛七闭上眼，感觉到那两股魂力擦着头顶掠过，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他不敢抬头看漆拉的表情，在心里一直念着数字。
30……60……110……120。
两分钟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黑气开始四处乱窜，拉开的裂缝也开始扭曲变形，气流变得紊乱，空气中出现了四五个肉眼可见的旋涡，数目在不断扩大。
洛七咬着牙坚持着，黑气聚集了一会，又马上消散开来。连祝福也无可奈何的黑气在短短一分钟内溃不成军，渐渐被裂缝吞噬了。
裂缝越来越细长，快要消失了。
洛七喊道：“任性！回来！”
他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感应越来越淡薄，好像至亲之人去了远方，一直往前走啊走，再也不回头了。
他只能呼唤着韧形的名字，期盼着奇迹会发生。
然后，他听见了铁片断裂的声音。
连不却火都融解不了的韧形，折断了。
黑气被吞没，韧形被折断，他在这盘时间的赌局中输得一无所有。
但是所谓赌徒，越是一无所有，越是敢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反而更加镇定自若。
没有黑气和韧形，原身被祭司藏在层层看守的地方，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这具身体和被漆拉赐下的天赋。
洛七决定亲自穿越时间通道。
这副躯壳严格来说也算死物，符合时间位面的规则，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就死在湿热病爆发的哈卡特了。
但到底算不算死物，还得看老天是怎么想的。
如果不算，他就会形神俱灭。
开弓没有回头箭，在韧形折断后，洛七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在他催动魂力，即将第二次开启通道时，山壁忽然发出五彩的光芒，十二把旋转着的剑鞘组成的巨大光轮缓缓从山中间拔出。
每一把剑鞘的颜色和形状都截然不同，上面雕刻的花纹繁复且古老，并不属于当今任何一个国家，但洛七一眼看出其中几把剑上的花纹和火源祭司身上服饰的花纹是同款样式的。
不需要任何多余判断，洛七看着这把上古遗迹般的存在，嘴巴动了动，喊出了它的名字：“审判之轮。”
让他震惊的是，审判之轮竟然回应他了，它的声音如同天神庭院里飘扬的旋律优雅庄严，又宏亮似山谷雷鸣，音传千里，它说：“神听到了汝的诉求。”
这声音直接传到心灵。
洛七骇然。
魂器终究是人造的死物，哪怕韧形这与他心意相通的，也不可能像动植物一般长出灵根，也就是无法通灵。
但审判之轮……却能和他通灵交谈。
“你真的是魂器？”洛七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审判之轮说道：“魂器二字是篡位者给的定义，在神未陨落的年代，吾是神的使者。”
篡位者。
洛七反复念着这个词语，隐约猜到了审判之轮的出现将颠覆所有人对魂术界甚至说奥汀大陆历史的认知。
“汝必有诸多疑惑，但吾不能回答，只能提醒汝四个字，追本溯源。”
洛七沉默了一会，点头道：“我会记住，但你刚才说听到我的诉求……”
“汝想要回溯过去，改变一切，吾可以帮汝。”
“怎么帮？”
“汝之剑已断，吾可暂时取而代之。”
洛七被它“汝”啊“吾”啊的说的头晕，脑袋转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它的意思：“你要成为我的魂器？”
“吾乃十二神之使者，时间神之权能，吾亦可效劳。”
洛七并没有太过惊喜：“你称呼白银祭司为篡位者，我可是白银祭司的人。你帮我，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神只是沉睡，并未灭亡。神之眼仍从不可见之地注视着人间，也包括汝。神明白汝之所思，汝之所求，愿意助汝一臂之力，奇迹之子。”
洛七脊柱僵了僵，皱眉道：“我问的是代价，不是原因。”
“原因，便是代价。”
洛七皱起眉，又缓缓松开：“成交。不过改变过去后，我还会记得这段对话吗？”
“梦境神会告诉汝今日之事。”
“又是穿越时间又是梦境的，十二神那么强，怎么就被篡位了？”
审判之轮并没有搭理洛七的试探：“吾将时间权能暂借于汝，是否愿意？”
这应该是一种仪式，但是听它一本正经地说这句话还是有些滑稽，洛七忍着笑说道：“吾愿意。”
指针三刻钟所指方向的一把剑鞘脱离了光轮，朝着洛七的爵印飞去。
没有人知道，奥汀大陆的未来轨道，就在这个不为人知的深海洞穴中被替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轮回改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