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也是单身》芸岫

10、第 10 章

　　苏旻敏一下子坐起来，兴致勃勃地猜想顾江声会给她发什么好东西过来。
　　结果，文件显示在对话框，是一个好几十兆的pdf。

　　苏旻敏：【？】
　　顾江声：【文献。】
　　苏旻敏：【？？？】
　　顾江声：【你地铁上看的那篇，我做了点批注。】

　　苏旻敏：？？？？？！

　　地铁上看的文献？
　　……那篇英文的？？

　　她已经连标题都想不起来了好吗。
　　难为顾江声还专门找出来做批注，她实在是，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好东西”。

　　但是既然这是顾江声……

　　欸等一下，不对啊，
　　顾江声是怎么知道她看了什么文献的？

　　难道，那个时候，他在看她的手机？
　　或者，
　　他其实是在偷偷看她吧？

　　苏旻敏抚着鼻尖回想那天地铁上的场景。

　　当时的她心不在焉，顾江声因为她的乌龙告白应该也是颇受困扰。
　　空旷的车厢里，顾江声没像最初出野外那样找人少的地方，而是站在她的跟前，面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边看，一边心潮翻涌……

　　咦，这个画面怎么好像有点过瘾。

　　……可是，既然不准备答应，也不喜欢她，那时候的顾江声不应该是尽力躲到很远的地方吗。
　　难不成，顾江声原本是准备答应她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伤脑筋了。

　　但是，那天晚上她分明确认过好几次，顾江声也非常明确地否认过了。

　　再者，他们既已约定好要谈这个恋爱，虽然只是简单的口头约定，没有任何文件和证据支撑，她贸然毁约、怀疑或者试探也太没有契约精神了。换位思考的话，此行为实为揭人短处，非常不礼貌。

　　算了，犹犹豫豫只会什么都做不好。
　　别人已经否认，那她就当是没有这回事吧。
　　反正有没有，他们都已经是“恋爱”关系了。

　　苏旻敏：【[你这么好，我有点难为情是怎么回事！]】
　　苏旻敏：【[猫咪星星眼拜谢]】

　　发了两个大型表情包，讨人厌的文献预料中的被顶了上去。
　　然而输入法框缩回，文件就又露了出来。

　　苏旻敏有一点点不爽，仰面把自己砸回枕头里。

　　一点都不想感谢，她只想调戏啊调戏。
　　趁着今晚的顾师兄可爱又话多，不调戏算什么谈恋爱。

　　苏旻敏翻身，下巴抵在枕头上继续打字。

　　苏旻敏：【采访一下，你那天看见我在看文献是什么心情？】
　　苏旻敏：【是不是很复杂很纠结？】
　　苏旻敏：【然后又有点庆幸？】
　　苏旻敏：【一旦被我发现，你可以找借口，“我不是在看你，我是在看文献！”】
　　苏旻敏：【[你个小机灵鬼，被我发现了吧？]】

　　这下苏旻敏总算畅快多了。

　　正好文献下载完毕，她选择用浏览器打开。
　　还没往下拉，标题上的三个批注和两个高亮直接震撼到她。

　　苏旻敏：【[截图]，我能看懂题目！！】
　　顾江声：【是吗，我以为你有什么疑惑，你当时看了快十分钟】

　　？？？好气！
　　题目看那么久是因为她完全不想看好不好。

　　苏旻敏：【也没有十分钟吧】
　　苏旻敏：【你还数着时间？】
　　苏旻敏：【等一下！】
　　苏旻敏：【你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你还没有回答我前面的问题！】

　　苏旻敏绷着笑，死死地盯住对话框。

　　几分钟后，顾江声发过来一个超长的语音消息。

　　又发语音？
　　苏旻敏心里一痒，压下情绪淡定地按了“转文字”。

　　下方的文字随即一个一个蹦出来，像是很费解似的，最前面的几个字变来变去，最终识别出来的第一行竟是狗屁不通。
　　苏旻敏无奈，拉过来一条耳机线插上。
　　在点开语音之前，她谨慎地调小了手机音量。

　　“……是拉丁文，”
　　？？？，
　　“……是它降解过程的中间产物，”
　　？？？，
　　“……是它的几种立体异构体，可以用来定年和解析来源，但这个说法比较有争议……”
　　？？？。

　　这都是什么啊，感觉智商被碾压。

　　转文字她猜不出其意可以归到AI智障，可现在，她连语音消息也听不懂了？

　　苏旻敏不信邪地重新切到文献，细读三条文字批注，度娘了几个名词，这回再听，才终于悟了。
　　虽然仍是不大了解，但似乎有一些些摸到学术门槛的意思。

　　……原来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感觉她前三年的书都白读了，那些课也是，一群化学一群力学的，跟环境都不沾边。

　　难怪她总答不上来“学了环境工程能做什么？”“环境工程出来可以去环保局上班吗？”“环境工程是不是很赚钱？”……

　　苏旻敏切回到微|信，想顺着顾江声的“这篇文献的选题有点抽象”大方承认自己确实没看懂，然而顾江声的新的语音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苏旻敏点开。
　　是Introduction（相当于前言）的内容，于是她边听，边看文献、研究批注。
　　这边刚听完、刚弄懂，那边新的一条又发过来。

　　顾江声的批注极其详尽，很多基础的概念也做了解释。

　　苏旻敏边对照研究，心里边吐槽，“这么基础也标？”“小看我！”“啰嗦！”
　　偶尔也恍然，“以前学过！”“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么理解好像确实容易些。”

　　就这样一条一条听下来，她竟然把这篇篇幅不短的文献“看”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里面的英文单词她一个没记住，但研究目的是什么、用了什么方法、做了什么实验、为什么这么做、做完解决了什么问题、与前人的研究有什么不同和创新，她全搞清楚了，甚至，现在跑到路上随便拉个外行人她都可以深入浅出地讲解一遍。

　　苏旻敏上下拖动文献，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她正想措辞说点什么作为此次学习交流会圆满谢幕的结语，顺便不留痕迹地表达下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忽然地，一条顾江声没有解释过的划线吸引了她的注意。

　　苏旻敏：【[截图]，这里你还没说】
　　顾江声：【这是致谢，跟文章没什么关系。】
　　苏旻敏追问：【可是你划线了啊，那串编号是什么意思？】

　　顾江声的回复是再次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

　　苏旻敏眯了眯眼。
　　忽地感觉她好像被诓骗了。

　　要是放在其他时间，别说是本该放松的大晚上，就是白天里实在闲着没事干，她也不会跑去研究一篇跟自己不相干的文献的。
　　可是语音消息就不一样了。
　　听语音消息感觉像是拆盲盒，它摆在你的眼前，告诉你时长却不告诉你内容。你明知道里面的答案可能不是内心期待，但还是忍不住想拆开一探究竟。

　　顾江声：“划线的是基金号，一般一篇文章会致谢一到两个基金，但这本挂了六个基金号，有点意思。”
　　苏旻敏：【有点什么意思？很厉害吗？】
　　顾江声：“你觉得这个研究怎么样？”
　　苏旻敏：【还好吧，看起来不难】
　　她都能看懂，肯定不怎么高大上。

　　顾江声：“对，以这篇文章的工作量有一个基金足够支撑了，但是基金挂了六个，作者挂了十三个，单位挂了八个，除非是合作项目或者系列研究，一般很少见挂这么多名字的文章，我本来以为研究内容还能挖一下，但看到通讯作者，就全明白了。”

　　苏旻敏：【明白什么？】
　　这是要开讲学术界的八卦了吗，她可以！

　　顾江声把通讯作者的名字发过来。

　　苏旻敏看着对话框里的三个汉字有些讶异，把它粘贴到度娘搜索框里，检索结果一出来，她更惊讶了。

　　原以为需要这么多基金“资助”的人，不会厉害到哪里去，然而，一串串的头衔、奖项，还有四位数的SCI数量，她有点不敢相信，这人居然不到四十岁，官方照片里的发际线竟也如此坚|挺！

　　苏旻敏：【这是中国人？】
　　非常褒义的疑问，纯属惊讶和惊叹的发问。

　　顾江声答：“是中国人，本科是国内读的，硕博在国外，听说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当过学生会长，现在各大会议主办方名单里经常能看到他。他人脉挺广的，朋友项目考核结题缺文章，找到他一般都会帮忙挂基金，反过来，别人也会挂他的名，挂他的基金。”

　　苏旻敏犹豫了一下，问：【……这种算违规吧？】

　　顾江声的语音在最前面沉默好几秒：“算是灰色地带，挺无奈的，一些期刊投稿要求填写基金号，但基金不好中，有些团队十年都中不了一次。而文章的需求量就更大了，不仅基金需要，项目需要，还关系到每年的教师考评和学生毕业。我用你的基金号，你的成果里列我的文章，但事实上除了一作和通讯，业界默认不看其他作者的，只是简历上摆出来好看。”

　　苏旻敏有些似懂非懂：【这么说，陈大佬是在扶贫咯？】

　　顾江声：“不算吧，算人情往来，没有基金资助还能拿出做科研的经费，团队自然也不会太简单。”

　　顾江声：“说起来去年我和黄哥去贵阳开会，跟陈老师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的学生在我旁边贴海报，听说我是谢老师的学生，就给了张名片，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顾江声：“那天晚上我和黄哥跑过去蹭饭了，应该是陈老师他们组织的，里面全是环境化学方向的团队，我和黄哥谁都不认识，他们也没人认识我们，不用敬酒，不用说场面话，全程只负责吃……”

　　顾江声继续说着项目、经费、实验、野外中的各种趣事和见识。

　　他方侃侃而谈，苏旻敏听得津津有味。

　　似乎搞学术的日子并没有太枯燥。

　　在顾江声的口中，学了环境可以到全国甚至世界各地考察，可以随时去实验室检验猜想，还可以跟最新最前沿的研究热点思想对接。

　　苏旻敏忍不住想：她还没有真正去过环境的世界，没有领教过环境的风景，就跟风默认那里又挤又卷没有前途。就这么随意地决定考公改行逃离天坑，她会不会太武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