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Soul]灵魂尽头》魔潇

50、第三卷 王者之心 第四十八章 羁绊与觉悟

　　“你不用再这么做了，”士郎对着天空中的黑色太阳喊道，“我已经发现你了。”
　　太阳依旧没有回话，周遭的火灾之景也没有顺应他的话语消失。
　　“没有用的，我不会把身体让给你。”他继续喊话，“而且，你打扰到我做梦了。”
　　这次的打扰确实令他十分不满，因为他本来在那个令他激动万分的梦境中汲取知识。
　　他梦到的是Saber成长时的经历。刚刚拔出石中圣剑，在国土上四处游历积攒经验，不断成长时的经历。
　　士郎依旧是以Saber的视角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他觉得身体十分轻盈，于是便注意到Saber的身上并没有她以后会因长时间的战乱经常穿戴的沉重铠甲，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身着干净的白色裙子，意外地符合Saber当时少女的年龄。他不禁感到十分好奇和惊喜——他一直以为Saber在拔出石中剑之后就成为了那个冷漠而公正的王，但他看到的这一切毫无疑问昭示着Saber也有过成长经历的事实。
　　他为自己能够看到这段记忆感到幸运。Saber将来成为了一个如此优秀的王者，她的成长时期想必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如果他能够学到哪怕是一点点的知识，他或许就能少走许多歪路。
　　……然而，这段经历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任性和乱来了。将来在王座上展现出的稳重，在这段记忆中完全没有影子。Saber就像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游侠一般，行侠仗义，为不公正的事情打抱不平，进而挥剑战斗，惩恶扬善。这些行为往往是不计后果的，又因同行的那位魔术师梅林以各种方式变得更加糟糕——这位魔术师将来会在Saber的国度中成为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然而同时也是她的国师；最后不得不完全交给骑士凯来善后——这位看似颓废不停抱怨实则相当努力的Saber的义兄将来会成为她城堡中的总管，继续着类似的工作。旅途中发生的一系列意外几乎要让士郎哭笑不得，完全无法将后来那个稳重的亚瑟王和这个开朗活泼的少女骑士对上号。
　　在梦中，十年的时间几乎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匆匆流逝。旅途画上终点之后，Saber第一次正式披上了战场用的铠甲，征服了一个小村庄，第一次称呼自己为王。他看到她改组骑兵部队，毫无动摇地将自己曾经最喜爱的马儿们送上战场，谈论起它们时只将它们当成不知畏惧的、有价值的动物。他看到她在阵前策马飞奔，高声喊出鼓舞气势的话语，带领着士兵们踏上征途。
　　……然后他体内的‘某物’就突然打断了这场梦境，在他的脑子里充满虚假的火焰地狱。
　　士郎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某物’恶作剧的嘲讽笑声。他冲着天空中黑色的太阳大喊大叫，但这场火灾还是持续到了他从睡梦中醒来。
　　清醒前的一秒钟，他看见黑泥从黑日中汹涌而出。
　　在半睡半醒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众多思绪。尽管他在梦里可以获得Saber的视角，隐约能感觉到Saber的情绪，但却无法捕捉她内心的想法。在那花一般的旅途中，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思考了什么，领悟了什么，又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呢？从少女到国王的转变，究竟是如何完成的呢？具体的细节他不得而知，但有这么一件事却令他感到动摇。
　　……没有人强迫她。
　　确实如此。虽然那位魔术师梅林一直都有教导她王的知识，但却没有向她强行灌输王的思想。她身边的人并没有向她展现出什么强烈的期待，在她周围也感觉不到什么刻意施加的压力。
　　毫无疑问，成王救国是Saber自己的选择，是她在游历国家各地，看遍人生百态，经过缜密的思考和认真的觉悟之后，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什么既定的命运。他甚至相信，如果她想，她完全可以选择无视国家的危机，在某个战火无法触及的平静村庄像一个普通的少女一样过完一生。她从来没有背负什么所谓的命运，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呢？纵使压抑自我，抹杀感情并不是一个人该做的事情，这也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什么责任或使命。那么，他又怎么能质疑这件事的对错呢？
　　他曾想，Saber应该停止压抑自我，去寻求自己的幸福——可是他又怎么知道Saber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呢？Saber从那场旅途中获得的事物，他又怎么能全盘否定呢？
　　……既然如此，究竟怎么做，才能真正地让Saber得到救赎和解脱呢？
　　“士郎，你醒了吗？”
　　“嗯，昨晚睡得不错。”他扭头向伊莉雅露出一个微笑。
　　这是在城堡中滞留的第五天，伊莉雅终于开始正常地与他交谈了。虽然也并没有放开来说话，但至少会不时地询问他的想法。
　　“Saber还没有离开，连凛和Archer都还在。”她向他汇报说，“看样子你还真是个好人呢，不然他们也不会到现在还不背叛了。或者是说凛太天真了吗？”
　　“嗯，或许残忍一点说确实是这样。不过她也不用再做什么改变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足够明智，就算会遇到挫折也不至于吃大亏吧。我觉得这样挺好。”
　　“真是的，士郎要是保持这种想法，真的是会被害死的哦。”
　　“我承认我确实是不够成熟，但是我也没有那么笨吧？”
　　伊莉雅沉默了片刻。
　　“真是奇怪呢，士郎你不是被卫宫切嗣养大的吗，为什么感觉就像是个普通的人一样？明明是敌人却完全没有敌意，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可是听说那个卫宫切嗣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啊，有好多魔术师都被他杀死了。有那样的爸爸，为什么士郎会是这个样子？”
　　士郎被伊莉雅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虽然这个问题他自己已经想过了无数次，但被他人问道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说说你的想法就好了。”
　　他向旁边瞟了瞟，‘切嗣’站在那里，一副轻松的神态：“害怕是不行的，对吧？”
　　……没错。
　　在过了这些年之后，他终于又找到了一个除了藤姐之外的，与切嗣有羁绊的人。为了搞清楚这羁绊，他绝不能退缩。
　　“切嗣以前是杀手的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不过，在收养了我以后他就没有再干过那一行了。”
　　“但是，他不是把你训练成了这么一个出色的魔术师……不，魔术使吗？这难道不是为了给他做帮手吗？”
　　“不，不是那样。训练我是为了让我在圣杯战争里有更大的几率活下来。”
　　“唔……那跟获胜也没有什么区别吧，输了的话就会被杀掉啊。”
　　“确实是这样呢……不过，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并不是强迫他参加圣杯战争，而是因为‘卫宫士郎会成为Master’这件事因为某种不知道的原因成为了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才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而让他变强。
　　“虽然这么说你或许不信，但是切嗣他就跟普通的爸爸没什么区别，就是会有点没干劲而已。”他说着，不时瞟到一旁的切嗣脸上露出的微笑，“虽然学习和训练一直都很紧张，但是平时的生活一直都很开心很充实。我以前也有猜测过切嗣是不是当过特种兵或间谍什么的，但说实在话，我确实没有想过他居然是杀手。因为，你也知道的，杀手都是冷酷无情又自私的嘛，完全看不出来切嗣是那个样子。”
　　“哦，是吗？那士郎知道为什么他不做杀手了吗？是为了做士郎的爸爸才不干的吗？”
　　“那是……”
　　是啊，切嗣究竟是为什么收手了呢？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继续当正义的伙伴了呢？
　　“切嗣他，一直都是为了救人在杀人，杀的那些魔术师都是害过人的人……”
　　他又回想起切嗣的那句话：
　　“……英雄是有时间限制的，长大了以后就不能当了啊。”
　　士郎深吸一口气。
　　“我想，他觉得已经结束了吧。他觉得，自己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他做……不，是他已经做不到什么事了吧。最后的那几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弱，魔力也一点点没了，有时候还会突然要我给他一点魔力……到了最后，他已经完全用不出魔术了。”
　　说到这里，心情有些哀伤，不由得看了看站在旁边对他微笑的切嗣。不过，他已经走出了当时的悲痛，既然振作起来了就不会再迷茫。
　　“用不出魔术？”伊莉雅问。
　　“是，对魔力也几乎没有了。有时候我做一个很普通的小结界，他甚至都看不出来。”
　　他叹息着，任由自己沉浸在回忆中一会儿，却发现伊莉雅沉默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士郎扭头看去，发现她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好像十分惊愕一般。
　　“伊莉雅……？”
　　“啊……没，没什么！那，切……卫宫切嗣他都这样了，还怎么教你魔术？”
　　“这个是秘密。”他可不能让埃尔梅罗老师陷入危险之中，“不过，你可别小看了切嗣，他一直都对我很严格的！虽然后来不能手把手地教我什么了，但是光是被他监督着我就能进步得很快了！所以我才会像现在这样厉害！”
　　对于自己在人类中的战斗力，他可是有很强的自信。他相信，只要再过个几年他就能超越封印指定执行者，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用再整天担心自己会被时钟塔抓走了。
　　“哼，确实士郎的魔术回路很奇怪，但是我绝对不会输给士郎的。”伊莉雅插着腰，好像很不服气地向他宣言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羽斯缇萨大人以后爱因兹贝伦的最高杰作，一定会赢的！”
　　这副孩子气的样子把士郎逗乐了。他的身体现在已经好好的连在一起，所以他可以笑出声来。
　　……等等。
　　……有什么不对劲。
　　……爱因兹贝伦的最高杰作？
　　“说起来，伊莉雅你……”
　　他几乎是本能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是小孩子的样子？”

　　“在圣杯战争中，有大圣杯和小圣杯。”
　　“小圣杯？”士郎（10岁）咀嚼着晚饭，疑惑地问。
　　切嗣咬了一口汉堡肉：“没错。大圣杯是圣杯的启动式，相当于土地本身。而小圣杯则是稳定大圣杯与现世之间魔力通道的器具，同时也具备着保管战死的Servant的灵魂的功能。就像是钥匙一样的东西，这么说可以理解吧？”
　　“嗯，就是开关吧。”士郎点点头。
　　“关于小圣杯，有几点是你要注意的。
　　小圣杯到第三次圣杯战争为止都是一个真正的‘杯子’，一个物品。在第三次战争中，小圣杯在中途被破坏，战争也被迫停止。因此，从那以后，爱因兹贝伦就将小圣杯制作成人造人的形态，使得小圣杯具有自行回避危险的能力，并且常常也是Master，以此来确保小圣杯不被破坏。
　　作为小圣杯的人造人虽然没有非常强大的身体机能，但是魔术方面的造诣绝不会落后于任何魔术师，魔术回路也一定是十分出色的。同时，为了更好地规避危险，她们也具备着强大的交流、交涉以及谈判能力。“
　　“她们？”
　　“因为是模仿羽斯缇萨的人造人，所以是女性。”
　　“是这样啊。”
　　“总之，你要记住一点。为了能够在与其他的Master交涉或是结盟的时候展现出足够强大的气场和威慑力，作为小圣杯的人造人必然会被塑造为成年人的样子。孩童模样的人造人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哦。”士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口汉堡肉。
　　“……士郎。”
　　男孩抬起头，直直对上男人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你一定要记住。孩童模样的人造人，绝对不可能出现。”

　　“不可能……小孩子样子的人造人，是绝对不会有的，切嗣和我说过了……”
　　士郎被突然回想起来的记忆淹没了。这记忆实在是太过久远，在当时的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比起对手可能的实力和自己可能召唤到的英灵。而且从战争开始以来他一直都被各种事情占据着脑海，根本没能回想起这件事。但是以伊莉雅的话语为契机，他在那一瞬间想起了这个被切嗣用奇怪的沉重语气说出来的保证。
　　然后他就陷入了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伊莉雅你为什么是小孩子的样子？”
　　“啊……我……”她因为这突然的问题愣住了，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不可能……人造人小孩子不可能存在……难道，伊莉雅你……”
　　他睁大了眼睛，用震惊混杂着一点恐惧的神情注视着她。
　　“……不是人造人吗？”
　　“我……那个……我……我是……”伊莉雅结巴着，好像在纠结着是否应该说出接下来的话。
　　“不是人造人……那就是人类……伊莉雅，你是人类女孩子！”
　　“不……那个……不完全是……”
　　“小女孩……切嗣……那……你和切嗣……”
　　伊莉雅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切嗣的……”
　　房间的大门打开，人造人涌入，为再一次的手术进行着准备。士郎只是愣愣地看着被带出房间的伊莉雅，大脑一片空白。
　　“士郎！”伊莉雅对他唤道，“这是最后一次手术了。不管会发生什么，马上就要结束了。”
　　那副样子，好像安抚弟弟的长姐一般。

　　手术过后，他沉入梦乡。
　　梦中，是Saber旅途的起点。
　　那个身姿瘦小又单薄，一眼看去没有人会认为那是将会成为王者的人物。在所有人都挑战石中剑失败后，名为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少女独自来到空无一人的圣剑旁，进行着最后的觉悟。
　　并不是在思考自己能不能成功拔出剑，而是在想是否有比她更出色的人，有比她更合适的王。
　　思考的答案是没有。她就是，最好的王。
　　那么他的答案也出来了。这就是Saber失去的东西。她曾在这剑旁发誓，要成为最棒的王者，拯救摇摇欲坠的国家。她已经贯彻了她的誓言，一生都是完美的王者，这已经足够。他要做的，就是让她回想起当初站在圣剑旁发誓的这份荣耀，让她明白，她的这一生，她与那个时代的人共同创造的那段历史，是值得自豪和夸耀的。
　　将拔出圣剑的那身姿烙入脑海中，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Saber已经超越了她的命运。他的命运不在此处。
　　异国的黄昏景象崩塌，身旁出现烈火冲天的废墟，无边的黑夜蔓延在天空。正前方悬挂着的黑日沉默地注视着他。
　　他停下脚步。面前出现了在火灾中哭泣着蹒跚前行的男孩。
　　“绝望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他向那男孩走去。男孩跌倒在地上。
　　“既然已经克服了，再绝望就是没出息了。”
　　男孩向天空伸出手。
　　“从今往后，由我来拯救。”
　　卫宫士郎握住男孩的手。
　　……
　　……
　　“嗬，居然说不会再绝望了，不愧是正义的伙伴呢。”
　　黑色的太阳如此说道。
　　“看来这火灾对你真的没有用了啊。嘁，什么嘛，说好的我对人类就是无敌呢？”
　　究竟是不是在说话呢，反正感觉好像是听到了这些东西。
　　“嘛，既然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只能帮你活下去了，毕竟你死了我也得死翘翘啊。反正从那老家伙用令咒开始，那东西就流到这里的灵脉了，我可是一直忍着才不让它出来。”
　　……什么？
　　“总之，就是不需要再忍了吧。”
　　黑泥从孔中汹涌而出。

　　“还是来战斗的吗，Saber，以及远坂的家主。”
　　“啊，之前就被你骗过一次了，你别以为我们会真的信你的和平条件！”凛直截了当地说。
　　“正是如此，阿哈德翁。”Saber上前一步，手中剑指向一动不动的Berserker，“废话少说，开战吧。”
　　“哼，态度坚决啊。那么，确实没有必要多说了。”
　　双方剑拔弩张，又一次的战斗即将开启。
　　然而就在发动攻击的前一刻，异变突生。
　　脚下的大地突然发出可怖的轰鸣声。
　　“地震？怎么回事？！”凛勉强稳住重心，惊疑地问。
　　然后，仿佛冲破地表的泉水一般，黑色的泥从地面中涌出。
　　“什……那是什么？”
　　如同连锁反应一般，裂缝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这一片区域瞬间被流动的黑泥所覆盖。那仿佛液体又不是液体的事物在四周的树木上点起火焰，在城堡的各处肆意破坏。
　　“凛，Saber，快躲开那个！”
　　Archer抱起凛向后跳去，Saber也及时避开了那仿佛喷发的岩浆般的黑泥。
　　然而……
　　“Berserker，快闪避！”
　　但是未能理解这黑泥的危险性的阿哈德慢了一步。在这道命令被下达之前一直都保持纹丝不动的Berserker，瞬息之间就被黑泥吞没。
　　“糟了……”Archer低声道。
　　“Archer，那到底是什么？”Saber惊疑地问。
　　“……总之，就是会让Servant发狂的东西。”
　　被染成漆黑的Berserker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的吼叫。
　　“Archer，要怎么做！”
　　“现在就赶紧准备迎战吧！”
　　就在Archer的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Berserker已经跳跃到了他们上空。
　　“哈啊！”Saber竭尽全力挥舞圣剑，阻挡住Berserker袭来的刀刃。
　　然而，Berserker却接连不断地向她斩来，一次，两次，三次，每一击都是毋庸置疑的全力，在维持着原本的技巧的基础上又增添了数倍不止的猛烈。
　　力量、速度、魔力并没有变化。（注：此处没有黑樱提供魔力，所以只是被污染没有巨大的魔力量）
　　但是，这种不管不顾的攻击，简直就是疯了……！
　　魔力不足的她很快就消耗完了体力，在她无法接下一记斩击的空隙，Archer挡在她身前，用黑白的双剑架住了强袭而来的巨刃。
　　“Saber，没事吧！”
　　“没事，Archer，谢谢你。”她喘着气勉强站起来。
　　“你们两个，到城堡里去！”凛对他们喊道，即便是被巨大的恐惧攥住四肢也没有舍弃理性，“在这种开阔的地方打会被他甩成破布娃娃的！”
　　“明白了！”
　　不得不说，凛的策略每次都是一击即中。城堡之中，许多地方都在因黑泥的涌出而不断坍塌，较为狭窄的空间限制了Berserker的行动，而废墟也为他们提供了一点缓冲的时间。
　　“Archer！到底要如何才能让Berserker停下来！”Saber喊道。
　　“没有办法停下来的。”他紧紧盯着咆哮着的狂战士，神情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已经完全被诅咒污染了。”
　　“必须在这里将他打倒吗？！”
　　“抱歉，但是我想不出什么别的选择。”
　　这实在是糟糕透了。Saber愤恨地咬紧了嘴唇。偏偏是在她最虚弱的时候！
　　“Saber，闪开！”
　　她竭尽全力迈开脚步，躲闪Berserker的斩击。然而，魔力不足导致了她的行动迟缓，Berserker的一击直接掀飞了她上身的铠甲，剑尖携带着锋利的风刃在她胸腹上留下巨大的血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极度的虚弱和痛苦中，她没能聚集起下一次闪避的气力。巨剑自头顶落下，她顶着全身剧烈的痛苦，抬起剑挡下了那一击。僵持着，她把全身力气都放在了阻挡巨剑上。
　　于是Berserker将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重重地打在她的腹部。
　　沉重的力量让她一瞬间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她被打飞到远处，没有铠甲的保护，肋骨断了好几根，内脏几乎全部破损。她试图起身，却无法做到。
　　黑影笼罩了她，巨剑携带着狂风向她斩去，毫无疑问会将她断为两截。
　　……如果击中的话。
　　“Saber！！”

　　“发生什么了？”
　　士郎听到外面混乱的脚步声，以及隐约的一点Berserker的咆哮声。他听到外面人造人凌乱的脚步声。他闻到烟的气味，听到火星炸裂的声音。
　　“火灾？”
　　开玩笑，爱因兹贝伦的城堡里怎么可能会发生火灾？
　　房间的门猛地打开。
　　“士郎！”
　　“伊莉雅！”他惊讶地看着向他匆忙跑来的少女，“你怎么来了？”
　　伊莉雅跑到他的床边，解开了他身体的束缚。
　　“什……”
　　“外面很乱，你快趁现在逃出去！“
　　“什么……为什么，伊莉雅，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
　　伊莉雅深吸一口气，像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认真地看向士郎的眼睛。
　　“士郎，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认真地回答。”
　　“啊……好……”
　　“切嗣真的经常去德国吗？”
　　“对……经常去，每次出门都去……话说，德国……不就是爱因兹贝伦城……”
　　“别说别的！再一个问题，切嗣他的魔力，是在慢慢衰退吗？到了完全没有对魔力，连结界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是……”
　　伊莉雅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突然伸手把他向门外赶去。
　　“伊莉雅，你干什么！”
　　“快走！你对Saber的供魔已经恢复了，趁现在快走！“
　　“伊莉雅……你……”
　　他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少女好像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快走吧，士郎。快走吧。”
　　甩开思绪，士郎不再犹豫。
　　“谢谢你救了我，伊莉雅。你自己也小心。”
　　他冲出门外。
　　……
　　毫无疑问，那个男人是背叛了她的。
　　一直到最后，他都选择了忠于他的理想，舍弃了她。
　　但是，如果少年说的是真的。
　　如果，尽管他在圣杯面前没有选择她，但却并没有放弃她的话。
　　或许她，也应该给予他一点点的理解和帮助吧。

　　前进的过程中，没有人造人试图阻拦他，都在忙着扑灭火焰和修复城堡。士郎看到一楼的地面有许多地方开裂并渗出漆黑的泥，而火焰就是被那些黑泥点燃。
　　和他梦中见到的，黑色的太阳……不，黑色的‘孔’里倾泻出来的黑泥一模一样。
　　他数天没有下床，所以行动有些迟缓，偶尔还需要扶着墙蹒跚前进。但是，能感觉到体内魔力充沛，四肢也充满力量，只不过是有些僵硬导致行动不便，若是身体活动开了，想必是比之前还要强壮的吧。爱因兹贝伦的手术是要将他改造成大圣杯的中枢来取代羽丝缇萨，说不定他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可以更好地承接魔力、运转魔术的状态。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吗……也不枉他这几天被动了这些恶心的手术。
　　话说回来……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处渗出的黑泥。
　　这东西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他本来还以为只在梦里才有。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在他的梦里，黑泥从天空中的孔流出，而那个孔暂时地被他认为是他体内的那个‘某物’的象征。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些黑泥也是他体内‘某物’的一部分呢？
　　以这些黑泥为由，城堡内秩序混乱，他得以逃脱。那家伙说要帮他一把，想不到还真帮了。
　　他越过那些火焰，在城堡内错综复杂的走廊中寻找出口。虽然他并不了解城堡的构造，但他本身就有着理解物体构成的天赋，因此他也隐约可以根据身边的一些事物来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和应该前进的道路。
　　终于，在他跑下最后一段阶梯，穿过一道大门的时候，周围豁然开朗了起来。
　　他本能地先深吸了一口气。太久没有呼吸到外界的空气，此刻他感到身体终于舒畅了起来。
　　然而，鼻腔中窜入了火焰的烟味。
　　士郎因那烟味警醒，然后耳边就充斥了狂战士的咆哮声。
　　远处，漆黑的Berserker正要向一个浴血的身影挥下巨剑。
　　“啊……”
　　那个身影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以至于他差点没有认出来。
　　“不……”
　　但是，毫无疑问那是……
　　“Saber！！”
　　魔力全开。
　　身体强化到最大限度。
　　固有时制御启动到能够承受的最大等级。
　　因为身体被改造的原因，魔术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毫无阻碍地启动。
　　千钧一发之际，他用不到一秒的时间跑完了这十几米的路程，将Saber推离Berserker的剑下。
　　他抱着Saber滚到一旁，旁边的地面因为剑击四分五裂。士郎刚想查看Saber的情况，下一击却已经到来，而他无力闪躲。
　　眼前闪过一道红影，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远离了Berserker。
　　“Archer……！”
　　“喂，你小子没事吧？”
　　他放开怀里的少年和金发的少女，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士郎。
　　“阿哈德说在改造你，但是你看起来还活蹦乱跳的样子？”
　　“暂时没事……身体都有好好缝起来了……”
　　“缝起来……么……暂时不会裂开吧？”
　　“应该……不会吧……”
　　“应该？”
　　“不会！已经拆线了！不会裂开的！”毕竟是人造人用特制的金属丝线缝合之后好好愈合了的，应该是绝对不会裂开的！
　　“那就行。”Archer点点头，“毕竟，我们恐怕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士郎！Saber！”凛向他们跑来，看见Saber的伤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好重的伤，如果不赶快处理的话……但是，Saber的魔力……”
　　“我的供魔已经恢复了，”士郎说道，虽然他看着Saber也有些胆战心惊，“Saber，没事吧？”
　　金发的少女抬起头来：“士郎……我感觉到你的魔力了……应该，慢慢就会恢复……”
　　“但是，短时间内Saber不能战斗！否则不停地消耗魔力，伤口就愈合不了了！”凛焦急地说，“但是，没有Saber的战力的话……”
　　远处的Berserker发出咆哮声。
　　“Berserker……出什么问题了？”士郎被那疯狂的姿态吓到了。
　　“被那个黑色的泥污染了。”Archer回答。
　　“诶？！那个黑泥，还会污染的吗？！”
　　“毕竟那个，似乎是实质化的诅咒一样的东西，人类碰到的话可能会对身体有损伤……Servant碰到的话，就会像那样呗污染然后发疯吧。”
　　实质化的诅咒？
　　如果这个黑泥真的是他体内那家伙的一部分……那家伙又是什么东西？恶魔吗？
　　“阿哈德不打算阻止吗？”
　　“那家伙在一旁看戏呢。”凛厌恶地咋了咋嘴，“反正攻击的是我们，为什么要管……肯定是这样想的吧！”
　　“回神！”Archer喝道，“来了！”
　　红衣的弓兵将他们牢牢护在身后，手中双剑强行架住Berserker的攻击。
　　士郎将视力强化到极限，才将眼前的景象从一片残影变成有迹可循的动作。Archer的攻防暂时还没有破绽出现，但是，他可以看到，在无数次的短兵相接之中，那黑白双剑在逐渐出现裂痕。即使Archer会将其修复，每一次的破损都更加严重。
　　“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远坂，帮忙扶着Saber！”
　　“诶？！不，等等，士郎你别冲动啊！如果没有A级的大魔术，根本就伤不到那个肉山的！”
　　“也就是说，要足够等级的神秘……是吗？”
　　“是……是这样……但是，那种东西，现在根本就……”
　　不，有的。
　　他还是知道几个，这种等级的神秘的。
　　“投影，开始（Trace on）——”
　　手中聚集起魔力，他绷紧身体，寻找着切入战斗的时机。
　　出现在手中只是和红衣的弓兵一样的黑白双剑，但是……
　　Berserker聚集力量斩下巨剑，Archer用双剑阻挡，暂时的僵持出现。士郎强行压下恐惧，猛地奔向了Berserker。他手中的黑白双剑变成狰狞的巨剑，不是鹤而是龙的形态，因为只有幻想种才有伤害到Berserker的力量。
　　双剑横扫，在Berserker的腰部留下两道伤痕。
　　“成功了！”
　　“……才怪，死小鬼！”
　　Archer猛地上前将他推开，避过因受伤而愤怒的Berserker的斩击。
　　“别给我插手！就算是能伤到他，这种程度的伤对Berserker来说就是挠痒！”
　　“Archer，小心！”
　　灰色的瞳孔瞬间缩小，弓兵几乎是本能的抬手以双剑挡住Berserker的巨剑。
　　……就是现在！
　　在僵持的间隙，士郎再一次冲上去，手中又握住一柄武具。螺旋形的剑刃，正是从Archer处看到的，凯尔特神话中的‘螺旋剑（Caladbolg）’。虽然并非真品，但依然是残留着一点神性！
　　“哈啊！”士郎无法解放这一宝具，只能向其中注入魔力。剑回应他的魔力发出蓝色的雷光，随着他的箭步没入Berserker的腹部。虽然未能贯穿，但是怎么说也留下了十公分左右深度的伤口。
　　Berserker因痛苦而咆哮，挥舞巨剑想要将他斩为两段。
　　“闪开！”
　　士郎感到衣领被抓住，然后自己被猛地向后扯去，放开了投影出的剑刃的同时避过了剑刃的袭击。
　　他向后摔倒在地上，看见Archer愤怒而焦虑地注视着他，和他一样因紧张和疲惫喘着气。
　　“Archer！”
　　不远处，凛大喊着，向Berserker用力一挥手臂。顿时，一片黑紫的光点散落在狂战士身周，瞬间变化成巨大的宝石，将Berserker暂时地压制在原地。趁此机会，Archer射出数箭，每一箭都如同战车的炮击一般射向Berserker的脸部，随着魔力的爆发炸出火焰。
　　然而，火焰散去后，Berserker毫发无伤。
　　耳边回荡着Berserker的咆哮声，士郎感到心脏被狠狠地揪紧了。
　　……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怎样……这场危机才会过去？
　　到底如何，才能获得足以扭转战局的力量……
　　“……到此为止了，Berserker！”
　　诶……？
　　茫然地，士郎顺着那熟悉的声音看去。
　　Saber不顾浴血的身体站立在那里，双手高举。
　　“就在这里，消灭吧！”
　　一声轰鸣响过，缠绕于剑身上的‘风王结界（Invisible Air）’被它的主人解除。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突然出现的光芒吸引了目光。
　　那是，没有一丝俗气，只能让人联想到无上荣耀的金色光芒。
　　自无形之风中显现的那柄剑，只有金与蓝两种颜色，线条简洁利落，却又美得令人窒息。
　　“士郎！我的宝具可以拖住Berserker！”Saber用尽全力向他喊道，“趁现在，你们快走！”
　　“啊……”
　　有那么一瞬间，士郎觉得Saber说的是对的。
　　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Saber的脚下……有飘散的蓝色粒子出现。
　　“不……不！不行！”
　　现在解放宝具的话，Saber就会因为耗尽魔力而消失！
　　“不，Saber！不要用宝具！”
　　他刚刚才知道他究竟该如何帮助她，如果她现在消失……！
　　“没有别的办法了，士郎！”
　　不，不，不！
　　没有别的办法……也不可以让Saber现在消失！
　　不可以，不可以！
　　“誓约（Ex）——”黄金之剑上，毁灭性的光芒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绝对不可以！！！
　　“……停下来，Saber！！”
　　少年向少女骑士伸出手。
　　手背上鲜红的圣痕，随着那话语消失了一道。
　　“呃！——啊！”
　　宝具上的金光破碎，Saber痛苦地闷哼一声，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与此同时，Berserker向着那适才将要毁灭他的少女骑士看去。
　　几乎是本能地，士郎冲了过去，挡在Saber的身前。
　　“卫宫君！”
　　“快让开，卫宫士郎！”
　　但是他不能让开。
　　巨剑就快要落下，如果他此时躲避，Saber必然会在此死去。
　　但是，如果他无力抵挡，那巨剑不可能没有同时削断两个人的力量。他和Saber，只会一起死去。
　　有什么办法，能够抵挡Berserker的袭击？
　　有什么，武器？
　　双手之中，有金色的光芒闪烁。
　　……那把剑。
　　就是那把剑，一定可以。
　　那把，Saber用来，发誓为王的剑。
　　只要用它，就可以赢。
　　因为，那是‘必胜黄金之剑（Caliburn）’。
　　“投影，开始（Trace on）！”
　　魔力如洪流一般在体内运转，畅通得仿佛他的身体就是行使神秘的机械。这是爱因兹贝伦手术的效果。
　　“全工程，完了！”
　　他无法胜过Berserker。
　　但是，这把剑，绝对不会输！
　　巨大的斧剑从天而降。
　　与华丽的黄金之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剑鸣。
　　“……啊啊啊啊啊啊！”
　　魔力运转到极限，蓝色的精气在他周围涌动。
　　……绝不会放弃。
　　……绝不会失败。
　　然后，仿佛回应少年的心情般，长剑上的符文亮起光芒。力量好似喷涌而出，将狂战士的巨体击退了数步。
　　看准Berserker重心不稳的瞬间，Archer射出的箭将其重重地击飞出去。
　　……终于，换得了一点缓冲的时间。
　　“什么……那是，我的圣剑……”
　　士郎转过身去，面对着Saber。
　　“为什么，士郎！为什么不让我放出宝具！明明那样的话，你们就全都能安全地撤退了！”
　　“但是，你会消失吧。”
　　“这种事情都是迟早要发生的！不管怎么说，Master保护Servant都是……”
　　“还没有结束，Saber。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什……么……”Saber愣愣地看着他。
　　“好好休息，快点恢复吧，Saber。”他疲惫地说，但还是努力对她露出微笑，“这里，我还需要你的力量。”
　　Saber的嘴唇翕动数次，最终说出的话语是：“也就是说，会为我争取时间，吗？”
　　“对。你的话，绝对不会输的吧，Saber。”
　　Saber怔愣了片刻，坚定回到了那双碧眼之中。
　　“我明白了。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状态的，士郎。”
　　“嗯，在那之前，我们会想办法的。”
　　这么说着，士郎转过身去，重新面对敌人。
　　“士郎。”Saber再次唤道。
　　“嗯？”没等他扭头，他就感觉到了。
　　像是有一只手伸进他的体内的感觉。
　　“Saber，你做了什么？”
　　“我加强了鞘的魔力。这样的话，你就会更安全了吧。”
　　“鞘……？”
　　“愿我的圣剑保护你，Master。绝对不可以逞强，士郎。”
　　“我知道。”
　　红衣的弓兵向士郎走来，满脸写着不高兴。但没等他开口，士郎就率先打断他。
　　“没得商量。暂时由我们来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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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黑泥会流出是因为阿哈德用令咒命令小安‘出来’，结果反而把被小安污染的魔力召唤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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