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Soul]灵魂尽头》魔潇

47、第三卷 王者之心 第四十五章 最后的命令

　　前往城堡前做的准备比想象中复杂。
　　因为凛放出的使魔报告说城堡的周围都升起了强大的结界，所以为了避免被困在其中并演变成持久战，他们准备了食物和水，以及野营所需要的最基本的一些必需品，收在凛那个神奇的疑似施加了空间类魔术的箱子里。
　　虽然士郎对此没有意见甚至表示赞同，但也因此而感到更加不安。
　　……这不就像不好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一样吗？
　　一路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那股与自己相反的意志愈发强烈，向他诉说着拒绝，警告着危险。原本只是一点不安，渐渐地开始感到五脏六腑开始疼痛，大脑好像被钢针刺穿了一般，浑身上下都忽冷忽热，汗水不停渗出皮肤。他在高速公路旁几乎不能行走，明明没有受到任何物理上的伤害却焦虑得痛苦万分，骨骼都在不停地发抖。Saber和凛都被他蹲下来蜷缩成一团还呼吸困难般地喘息的样子给吓到了，询问他发生了什么却得不到回答，直到Archer无言地矮下身子抚上他的后背。
　　少年从焦虑中苏醒了过来，脸色苍白地看向红色的骑士。
　　“魔力产生了轻微的紊乱，”Archer解释道，神色平静中带着审视，“是灵魂出了什么问题吧。”
　　这还是士郎第一次看到这副表情。以前，弓兵对待他的时候总是一副好像已经看透了一切般的态度，而此时的他却显得如此谨慎，如此小心翼翼。这让少年不解，也让他感到些许微妙，像是‘原来这个人也遇到了未知的状况吗’这样的心情。
　　Archer的分析似乎确实没有错，至少他采取的措施是能够缓解他的症状的。他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用魔力安抚士郎焦虑中的魔术回路，让它们因为得到了类似养分的东西而平静下来。
　　终于，他们来到了城堡外的森林。迷惑的结界似乎被撤去了，在这里的人明显不再期望他们受到任何阻挠，这目的可以说是非常清晰明了。在踏进森林的时候，士郎的焦虑莫名地消失了。他仔细感受了一下，那似乎是一种无力感，就像是‘都到这一步就没办法了’‘你自己玩儿吧，我不管你了’这样的东西。
　　他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微不可察地战栗起来。
　　……他的里面有某种东西，那种东西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但是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沉浸于恐惧之中，首要任务是和阿哈德见面，然后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走出森林之后，他们毫无阻碍地看到了城堡的全貌。
　　“这可真是——”凛这么感叹着，“不愧是御三家中负责资金的一家。”
　　那是一个让人联想起中世纪的城堡要塞的地方。
　　城堡的华丽和气派，过多的赘述反而会显得冗余，而且偏离了重点。
　　目所能及之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造人，都有着一样的银发和红瞳。他们都穿着黑白的衣装，有男有女，外貌上的年龄相仿，大约都是人类二十五六岁时候的身形，正是身体发育完全，最为强壮的时期。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造人的分工相当明确，战斗用的根据不同的战斗方式分类，日常用的根据所担任的职责分类。他们看起来每个人都十分忙碌，却又显得有条不紊，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效率’这一名词已经在他们的行动中获得了形体。
　　“Archer，能看到多少个？”
　　“能看到的大约有两千人……不，应该说个吗……不过外部大都是战斗用的，占了有一千五百多人左右。内部想必有更多其他功能的。”
　　“唔……该说不愧是工厂吗……阿哈德竟然带来了这么多的人，到底要做些什么呢？而且，做这些准备，难道全都是为了卫宫君吗？”
　　视线一下子聚焦到了少年身上。
　　士郎尴尬又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进去吧。”
　　被女仆引路进到城堡中，向他们发出邀请的正主已经等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左右的老者，一身华美的白底金边的长袍，须发银白，眼眸银灰，神态十分庄重，非常符合爱因兹贝伦家主这一形象。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能够感受到浓浓的非人气息，但那却并不是一个完全机械化的存在。给人的感觉，那副躯壳里至少还有三分之一是可以称为人的，这样的程度。
　　“欢迎，远坂的家主，”符合外貌年龄的苍老声音响起，“以及，Saber的Master，卫宫士郎。”
　　那声卫宫强调得有些刻意，士郎的神色又是一紧。
　　……不用想，这绝对和切嗣有关。
　　爱因兹贝伦是不可能错过任何一场圣杯战争的，那么参与了第四次战争的切嗣和爱因兹贝伦有所瓜葛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Archer已经灵体化，但Saber做不到这一点。阿哈德的视线在她的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看似十分正常地移开了。
　　Saber的表情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然而就是这一丁点的异常，就好像一柄锤子敲在士郎的心上，让他隐约感觉自己又触碰到了什么重要且轰动性的事实。
　　“初次见面，爱因兹贝伦的家主。”凛再一次拿出了她优雅大方的贵族气质，用十分端庄的姿态向阿哈德颔首行礼，“得到您的传信，我与Saber的Master前来……和平谈话，是这样吧？”
　　“确实，”阿哈德的声音沉稳得缺乏起伏，“老朽的提案不包含任何暴力行为，是在场所有的魔术师和Servant皆可获利的，完美计划。”

　　虽然说着和平，但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做出像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这样的举动。两方就这样站在城堡的大厅里，依然是气氛紧张地对峙着。
　　本能告诉士郎，阿哈德并没有说谎。
　　但是无需推理，只凭感觉他也能大致知道这绝不会是一次简单的事件，阿哈德接下来要说的话也绝不是真正的‘每个人都能平等地获利’。所谓‘和平’，很有可能只是单单对于爱因兹贝伦，对于阿哈德一人来说。
　　“是么，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提案啊。”凛挑了挑眉，“那便说来听听吧，爱因兹贝伦的家主。”
　　“那么老朽就不说多余的话了。”
　　士郎愈发紧张了。不祥的预感几乎要到达极点。
　　“各位，想必都知道羽丝缇萨大人吧？”
　　……羽丝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
　　“冬之圣女？”
　　“没错，Saber的Master啊。她正是吾等爱因兹贝伦的至高杰作，至今仍坐镇在大圣杯中枢的圣杯其本身，唯一有希望实现第三魔法的至高的人造人，爱因兹贝伦所有的人造人都是以她为蓝本制作的。两百年前，她在玛奇里和远坂的先祖以及魔法使泽尔里奇大人的见证下化身为了圣杯的炉心，大圣杯的术式才得以成立。”
　　虽然阿哈德的语气本身并没有显露出强烈的崇拜，但那恭敬的话语毫无疑问代表了冬之圣女在爱因兹贝伦家如同神一般可望而不可及的地位。
　　如果阿哈德的计划涉及到这相当于圣杯本身的人物，其大胆和直接的程度让人难以想象。
　　“您的计划和羽丝缇萨有什么关联？”凛追问道。
　　“很简单。”阿哈德答道，“吾等爱因兹贝伦五百年的夙愿，便是通过圣杯实现第三魔法，天之杯。能够将灵魂物质化，实现究极的不老不死的魔法。就像所有的魔法一样，第三魔法是极其精细且代价高昂的，对于媒介的要求更是力求完美。“
　　这不是什么秘密。切嗣很早就告诉过他，爱因兹贝伦五百年来一直在寻找完成第三魔法的方法，圣杯只是他们探究到极点之后得出的终极手段，成功率最大的可能性。
　　“……所以，现在的第三魔法无法实现。”
　　诶……？
　　“为什么？”凛皱起眉头。
　　“其一，老朽得知柳洞寺的空洞崩塌，土地遭到了极大的破坏，这对圣杯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虽然圣杯的中枢是整个冬木的这一片土地，不会因为这样的破坏而被毁，但编织出大圣杯，维持其各种机能正常运转的精密术式想必已经遭到了损坏吧。虽然因为小圣杯与大圣杯不在一处，待到战争的最后圣杯依然会执行最后的幸存者的命令实现愿望，但是第三魔法不包括在其中。至少，不包括吾等想要见到的第三魔法。”
　　想要见到的……第三魔法？
　　“其二，”老者的眼睛微微眯起，“在十年前，第四次的圣杯战争中，有一位Master以令咒命令自己的Servant以宝具毁灭圣杯。”
　　“什……”凛睁大了眼睛。
　　就算是士郎也对此感到了荒谬。
　　圣杯到头来不过是一个实现愿望的机器，持有者拿它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真的没有需要圣杯实现的愿望，为什么要浪费掉这个万能的愿望机呢？是不愿让他人得到，还是对其心怀憎恨？
　　“很荒唐对吧，但这确实是事实。”阿哈德继续说着，“因为这一举动，圣杯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所以，当下的圣杯究竟能否实现愿望，是一个不定数。”
　　“……”
　　说实话，士郎对此不仅不感到惋惜，甚至是庆幸的。
　　这样一来，不就不用担心圣杯被用在恶途上了吗？
　　凛也是一样的。她也并没有需要，或是想要圣杯实现的愿望，她只为了胜利而战。
　　但是……
　　“圣杯……可能无法实现愿望？”
　　“就是这样，Saber。”
　　……Saber，是怀抱着得到圣杯取得奇迹的希望的。
　　士郎担忧而纠结地看向身旁的金发少女，但Saber虽然皱起了眉头，并神情略有些激动和不安，却没有再说话。
　　“那么，”凛如预料之中的一般不受影响，出声道，“您想必是有了解决的方案吧？否则您也不会叫我们到这里来了。”
　　“这是自然。老朽已经有了切实的方案。”
　　说着，阿哈德突然就看了士郎一眼。这一眼让他的心又紧了紧。
　　……这方案多半跟他又有什么关联。
　　“虽然羽丝缇萨是不可否认的奇迹，但是她的脆弱也是公认的事实。在圣女她还在世时，就几乎没有战斗好行动的能力，只能日复一日地深居在城堡中。”
　　……心跳越来越快。
　　“羽丝缇萨已经无法被修复了。”
　　……精神向他诉说着危险。
　　“必须，用其他的东西将其代替才行。”
　　沉默像是剧毒一样在空气中蔓延。
　　“……等等。”凛眨了眨眼睛，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要替换羽丝缇萨作为大圣杯的中枢，必须要是……”
　　“……魔术师，不用多说。有着极其出色的□□及魔术回路的魔术师。”
　　阿哈德的目光彻底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就是他，卫宫士郎。”

　　一瞬间，青光和烈风闪现，铠甲出现在了Saber的身体上。
　　“我记得阁下不是说，这是一场和平商谈吗？”她阴沉着脸色低声质问，紧握无形之剑的手随时准备抬起挥舞，“然而刚刚却说，要牺牲掉我的Master，士郎？”
　　“不要误会了，Saber的Servant。”阿哈德平静地看向她，没有一丝慌张，“老朽并未说谎。在此所有的Master和Servant皆可获利，此言非虚。”
　　“间桐脏砚跟你说过类似的话，”凛揉着眉心说道，“他也想把士郎做成圣杯。”
　　“玛奇里·佐尔根吗？他所指的圣杯想必是小圣杯吧。老朽提出的建议，是让Saber的Master化身为大圣杯。”
　　“为什么？”晕眩之中，士郎这样询问。
　　“因为你的□□非常之完美。以羽丝缇萨现在的状态，并非无法实现第三魔法，但那只是仅有一次的机会。圣杯战争需要每隔六十年才能举办，也是因为羽丝缇萨的脆弱从而使得魔力的汲取相当缓慢。但是，如果将大圣杯的中枢替换成你的话，每时每刻都能大量地吸取魔力，这足以支撑爱因兹贝伦完成期望中的第三魔法。”
　　“期望中的……”
　　“是的。可以投放向这世间所有人、任何人的第三魔法。”
　　所有……人……
　　“喂……你……”凛失去了端庄的姿态，甚至遗忘了敬语的使用，“你们有什么理由想让全人类都不老不死啊？”
　　“吾等并非为了救济人类，只是渴望目睹作为吾等至高的魔术完成的姿态。”即便是说着这样似乎很激昂的话语，阿哈德的声音依然是平静的，“远坂的家主，这也是能够赐予你的祝福。只要获得了不死，你就可以有无限的时间钻研魔术，有朝一日完成第二魔法，甚至达到根源之涡。你的Archer，以及Saber，都可以使用圣杯，实现愿望。”
　　“不，”凛似乎更加混乱了，“这都不是重点……士郎，士郎会怎么样？！你说的每个魔术师都获利呢？这对士郎哪里有什么好处？！”
　　“当然是有利的。”又一次地，阿哈德注视着他，“你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你……？
　　“喂，什么啊……”
　　“通过圣杯庞大的魔力，你的愿望可以实现。”
　　你？
　　什么你？
　　阿哈德怎么可能知道我有什么愿望，我根本就没有想要圣杯实现的愿望。
　　……这是在说‘我’吗？
　　“你可以，获得形体，在这世上诞生。”
　　“你这家伙……”
　　凛彻底抛却了虚伪的优雅，近乎愤怒地扬高了声调。
　　“……根本就不是在说士郎吧！！！“

　　阿哈德依然注视着他。
　　那视线直直看进他的眼中，仿佛穿透了他的瞳孔，与他灵魂深处的那个‘某物’对话。
　　但是‘某物’并没有反应，并没有表达出任何的情绪。
　　所以士郎很快从那令人产生呕吐感的不安中冷静了下来。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Saber。他向她征求独断的资格。
　　金发的少女看到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微笑，随后摇了摇头。
　　……不用你这么做，士郎。
　　得到许可了。
　　“……我拒绝。”士郎没有一丝动摇地回望向阿哈德的目光，“我知道我会失去自我和意识，成为大圣杯的齿轮。或许对你来说不是什么诡计，但我不会上当，尤布斯塔库哈依德。我是卫宫士郎。”
　　“没错！我也不需要你的第三魔法！”凛以不亚于他的气势宣言道，“第二魔法怎么用这种事情，总有一天我会让大师父亲自教给我的！”
　　这次的沉默不再是毒药，而是无需多言的决心。
　　阿哈德的神情依旧没有一丝变化。
　　“……原来如此。”
　　许久的沉默后，老者才缓慢地开口。
　　“十年的时间依然不够你将他的精神蚕食殆尽吗？该说是你太弱，还是他很强呢。”
　　士郎几乎能听到灵魂深处传出的嘲讽的笑声。
　　“既然如此，前提就错了。那么，就只能这样了。”
　　阿哈德抬起了他的右手。
　　在看到那个的瞬间，士郎就整个人都僵硬了。
　　一个刺耳的破风声响起，擦过士郎的身边向阿哈德飞去。眨眼之间，Berserker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将其击飞到一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嘁，失败了吗……？！”红色的弓兵露出烦躁的神情。那是他射出的偷袭的箭矢。
　　“……小鬼，快从那里离开！”
　　可是已经晚了。
　　在老者的手背上刻印着的，是仅剩一道的鲜红的圣痕。
　　那是，被称为‘令咒’的，绝对命令权。
　　“以第三令咒命之……”
　　“卫宫士郎……！”
　　士郎、凛和Saber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正在发生的事情不在他们的任何知识中，以至于他们连感到危险都无法做到。仿佛只有Archer知道在发生什么，凭借着一股相通的属性。
　　但是最后的话语已经被老者完成。
　　“……从那里出来，Avenger。”

　　只是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就是里面的东西被强行拉扯了出来，而本来在外面的自己被挤到了里面去吧。

　　“什么……士郎……？”
　　呆滞地，Saber看向少年的背影。
　　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老者的身边。
　　数发箭矢接连向老者射去，无一不是被Berserker挡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凛同样茫然无措地看着突然远去的少年，“士郎……卫宫君，听得到吗？！”
　　“Saber！”弓兵向她喊道，“快带他回来！”
　　无需多说，少女骑士已经纵身跃出。
　　无需多想，狂战士挥舞着巨剑拦下了她。
　　“果然，这种程度是分不开的吗。”老者注视着少年的脸，这么自言自语着，“看来灵魂已经几乎融合在一起了啊。”
　　“士郎！”她大声呼唤着Master的名字，挥舞着剑试图击退狂战士，哪怕只是一瞬间。
　　于是老者将一只手放在少年额上。
　　“唔……！什么……？！”
　　从少年那里传来的魔力滞涩了。原本每时每刻都能如同大河一般汹涌地流向她的魔力，忽然就变成了即将干涸的小溪。
　　“我已经暂时堵塞了你的Master的魔术回路，Saber。”老者看向她，说道，“现在的你，不再具有威胁到Berserker的力量了。”
　　“即便如此……我也要把士郎……！”
　　她怎么可以丢下他！
　　“不，Saber！”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她焦急地想要冲出去的动作，是Archer，“看看周围！”
　　已经有无数的人造人拿起武器或是编织出术式指向了他们。或许任何一人都完全比不上Servant的一根毫毛，但这个数量足以造成严重的干扰，况且此处是爱因兹贝伦的地盘，每一寸空间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Berserker的强大不是闹着玩的，Saber。”弓兵冷静地对她分析道，“再待下去我们真的会全军覆没。这样是救不了那个男人的。”
　　“Saber！”凛摇了摇她的肩膀，“没有办法了，快走吧！”
　　理智已经被说服，但身体还不愿就此放弃。Saber不甘地被Archer半拖半拉着离开城堡，直到少年消失在视线中也不愿意移开眼睛。
　　“士郎！士郎！Master！！！”
　　最后看到的，是少年无神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