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不到的海湾》关竹

14、现实一种（三）

　　日子过的波澜不惊，杨先生再也不曾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好像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场演员。
　　林敏还是一如往常，只是开始戒烟，也不再喝酒，她说，也许我们应该要一个孩子。苏铭只是笑得温柔，没有推拒，却也没有说好。他开始着手翻译另外一篇西班牙小说，偶尔去学校完成教学任务。

　　两个月后，苏铭再次见到了齐治，在安城的大学。
　　齐治被安排去了安城的船务公司上班，当然有赖于他父亲齐大校的社交能量，但在这之前，齐治必须完成在安城大学的岗前培训任务。
　　看得出齐治有些恹恹的，他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玩诺基亚手机里的贪吃蛇。
　　系主任对着苏铭各种吩咐交代，无非希望讨得了领导的好，又脱手得了棘手的活。
　　苏铭向来不耐烦这种虚头巴脑的空话，接过话头便说要带齐治去熟悉校园环境，这才出了系主任办公室。

　　“有烟吗？”在校园的湖边，两人席地而坐。
　　“没。”
　　“？”齐治一挑眉，一脸疑问。
　　“没什么，戒了。”对于孩子，齐治并不渴望，但如果林敏想要，他亦无不可。
　　“居家好男人啊，呵呵。”齐治躺在草地上，拔了根青草叼在嘴里。
　　“船务局？确定打算去那里了？”苏铭总以为，像齐治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守着一个永镇，甚至安城也不是一个可以让他恣意生活的地方，更何况去坐在船务公司的办公室喝茶看报写材料。
　　“嗯，或许吧。没钱，没房子，没文凭，一份工作也不错了，你还想干什么？你看，这是齐大校的原话。”
　　“那，你什么想法？”
　　“我？”齐治折起身，带着笑说，“就算回到永镇，我又还剩什么呢？这一个月，我一直睡在你家的阁楼上，我爸说要和你妈结婚；到了安城，我也得租个房子，因为你也结婚了。你看，我回来了，可我都不知道回哪儿？你知道吗？我该回哪儿？”
　　齐治直盯着苏铭，不放过他一丝表情变化。

　　远处草坪上有两三只鸽子正点头觅食。图书馆的门口阶梯处学生行色匆匆。
　　“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
　　苏铭别过脸去。摸摸裤袋，没有烟，只好继续说。
　　“回来会怎样不是从你离开的时候就是注定好的吗？十年，毕竟是太长久的时间了。”
　　“注定？哼，躲在船舱底，每天只有一瓶水，隔着甲板就能听到尸体抛到海里的水花声。这样的生活，难道也是注定好的吗？”
　　离开的人总以为失去的是依傍，留下的人又何尝能欢欣鼓舞？
　　可苏铭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铭，我会留在安城。木堇走了，可我回来了，我只是希望你给我留个位置，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这大概真的是很容易达成的请求，以致于苏铭轻易的就答应了。
　　“好，你可以安心培训，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苏铭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起身。
　　“嗯，我得先走了，三点半系里还有个工作会议。”苏铭急匆匆的走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

　　齐治继续躺在草坪上，一动不动。我只是希望在你身边留有我的位置，而不是这样迫不及待落荒而逃，就像当初我不告而别那样。
　　穿过青草的茂密茎叶，苏铭的身影渐行渐远，好像消失在遥远的光年。苏铭，我回来了，你却已经不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