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牟言

3、第3朵花开

　　从火车站出来，一群年青人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嚷着“李老师再见”，轰然散入人群。李丹平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是安全带出安全带回没出什么岔子，但是感觉自己这一个星期脸上多长了好几条皱纹，这些活力过分旺盛的学生闹腾的不像样。刚要把背包甩到肩上，从旁伸出一双手不由分说地拽住了带子，一个让他头痛的声音接着响起，“李丹平，我送你回去。”
　　转身，果然是这个小鬼。
　　“尊师重教啊卓庆颜，谁允许你对我直呼其名的。”
　　卓庆颜不管他，径自把包背好就往前走，李丹平只好跟上。
　　“你不回学校么？猫在野外一个礼拜小心女朋友跟人跑了。”
　　卓庆颜转头严肃地看他，“我没有女朋友。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在追求你，我喜欢你。”
　　李丹平顿时有种被噎着的感觉，无言以对。
　　眼前的男孩，不到20岁的年纪，无知无畏的厉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直缠着他，李丹平还清楚地记得带他们写生的第一次，他走到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我叫卓庆颜，我喜欢你，请你和我在一起。”
　　每次想起当时自己瞠目结舌的样子，李丹平就咬牙切齿。
　　而卓庆颜居然真的这样纠缠了他一年多。
　　可是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距离感？得不到从而衍生出来的好奇？李丹平忽然就有些生气。
　　卓庆颜自顾自走了一阵子忽然回头不见李丹平跟上来，又背着包退了回去，看到李丹平面色不善地站在原地。
　　“干嘛不走。”
　　李丹平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人，“卓庆颜，我不喜欢你，过去，现在，将来，我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听明白了么。不要再抱着任何幻想，不要再纠缠我了。”清楚明白地说完，伸手去拿卓庆颜肩上的包。
　　卓庆颜被他的严肃吓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用力抓着手里的带子不放，两人就在街上大眼瞪小眼僵持起来。

　　陈成蹊一个人开着车，脑子里想着之前谈的生意，经过火车站时候路况不太好，觉得心里更加的烦躁，东张西望中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再转头仔细看，发现李丹平和一个男孩拉扯着一个灰扑扑的背包，气氛看起来不太愉快的样子，没多想就把车靠过去，降下车窗很自然地喊了一声，“丹平，你回来了。”
　　两人听到声音俱是一愣，李丹平顺势拽回背包，转脸看陈成蹊一脸坦然地在车里向他招手，“上车吧。”
　　卓庆颜一时搞不清楚眼前的局面，呆愣在原地。
　　李丹平咬咬嘴唇背起包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临走前低声说了句，“再见，回家小心。”
　　陈成蹊向车窗外的男孩微笑一下，从容地关上车窗，最后一瞬间看到男孩眼里有些挫败，不知怎地就觉得一丝满足。
　　李丹平上车之后一直没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陈成蹊边开车边打量他，整个人好像是瘦了点，风尘仆仆的，眼睛下面黑眼圈挺明显，下巴上几根没刮干净的胡茬任性地从皮肤下扎出来，但整个人最明显的还是垮下来的肩膀，像是很沮丧的样子。
　　“这礼拜在野外挺苦的吧。”
　　李丹平一惊，像是才想起来在别人车上，转头向陈成蹊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还行，习惯了。”
　　陈成蹊的心情就忽然一点点得好起来，弯着嘴角有一句没一句地问李丹平过去一周的生活，听他断断续续地说，声音有些疲惫但是说起好玩的事情又隐隐地有几分活泼，于是想象李丹平和陈成澄平常在一起的样子，应该是那样吧，不像在自己面前这样过分安静，想到这居然有些羡慕陈成澄
　　到李丹平家楼下的时候两人聊的还蛮开心，李丹平扬起脸说，“上去坐坐？”
　　陈成蹊挺意外地扬眉，然后笑着点点头。

　　开门的时候李丹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好多天没回来，家里可能有点乱。”
　　陈成蹊未置可否跟着他走进去，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抬眼打量，比他想象的要整齐干净的多了，而且不论是彩色的沙发，还是米色的窗帘，甚至窗下一排秀气的小植物，都散发着温馨的气氛。
　　见他看那些植物，李丹平把手上的包放在墙边地上，笑笑说，“我不在的时候，都是羊羊羊，啊成澄过来帮我浇水的。”
　　“他还有你家钥匙呢。”陈成蹊坐到沙发上，环顾整个客厅，左手边一扇门，门上挂着一幅小小油画，门后应该是卧室吧。
　　李丹平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抛过来，“只有可乐喝。成澄不时会过来住，有钥匙方便些。”
　　陈成蹊就坐在沙发上看李丹平在客厅忙，收拾东西，默默地喝着手中的可乐，边喝边回忆上一次喝可乐这种东西是几年前的事情。
　　李丹平一个人住，东西不多，摆放的也很整齐，墙角堆着几幅画板样的东西，蒙着一层白布，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居然没有看到李丹平宝贝得不行的那幅画。正想着呢，李丹平推开挂着画的那扇门，匆匆一瞥间，陈成蹊看到一张铺着浅蓝色床单的床，还有在床边墙上，那幅安安静静的“你”，心下想，原来，原来是这样呢，可是原来怎样呢，原来是把它放在每天睁开眼睛第一眼和闭上眼睛前最后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啊心里忽然对那幅画中未出现却满满都是他气息的那个人充满了好奇，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能让人念念不让至此？
　　但有些话是不能说不能问的，于是陈成蹊不动声色地喝完了手中的可乐，站起来对站在小小厨房里的李丹平说，“时间不早了，我好像该回去了。”
　　李丹平讶异抬头，手下却不停，“欸要走了么？吃完东西再回去吧，你回去不是也一样没饭吃。”
　　李丹平愣了一下，慢慢笑开，点点头站在门口看他忙，“做什么呢？我帮帮你吧。”
　　“不用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煮点面凑合着吃吧。”
　　李丹平很熟练地打了鸡蛋在碗里，修长的手指做起这些平常的事情也显得和一般人不一样，格外好看。
　　陈成蹊就那么看着他，两个人都没讲话，不一会儿，锅里飘出来一阵香味，他终于意识到，好像有些饿了。

　　在客厅桌旁坐下之后，李丹平颇不好意思地把筷子递给陈成蹊，“简单吃点吧。”
　　陈成蹊有点夸张地吸了一口气，“真香！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好手艺。”
　　“从前呵呵，做的多了自然就好了。”

　　陈成蹊告辞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李丹平送到门口，挥挥手说，“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没什么。”
　　电梯关上的时候还看到李丹平的笑脸，跟第一次见面那个斜挑着眼角说话的人好像很难重叠起来。陈成蹊走到楼下又抬头看了看那个亮着橘色灯光的屋子，想到自己刚才正是从一个那么温暖的地方出来，觉得将要回去从前觉得无比舒适的地方忽然变得好像有些冷冰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