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奇遇记》天生一半夏

21、第 21 章

　　“恩，我对世界的记忆，和老陆的认知有出入。”多拉把脸往前凑，神情活像是在说一个无比可怕的大秘密，“而且我敢保证我的记忆没有出错！”

　　尹禛皱着眉，半晌不动，他的样子看上去，就仿佛正竭尽全力的理解着多拉所说的话。

　　“你还不明白么？如果说，只有一件事，我和老陆的记忆不同，那很可能是我记错了；如果是比较私人的事情，我和老陆的见解有差异，那也可能是我单方面出了错。但是，如果对多件历史的记忆都不同，这一定不是我或者老陆记错了！而只能说明，我们来自的世界不同！！”

　　多拉的语气又沉又低，她的黑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之严肃，前所未有！

　　看她这副样子，尹禛也知道事情严重了。他努力地咀嚼着多拉刚才那番话，突然又问：“你能不能说得再细一点？”

　　“比如说。”多拉想了想，“日本被美国丢了几个原子弹——你知道原子弹这东西吧？”

　　多拉问得顺理成章，岂料，尹禛却一脸困惑：“原子弹？那是什么蛋？”

　　这一句话，差点没把多拉噎得背过气去！

　　因为过于气恼和沮丧，多拉呆坐在那儿，垂着手，甚至说不出话来了。

　　偏偏尹禛还追问个不休：“原子弹是什么蛋？那是什么鸟下的？能吃么？好吃么？”

　　多拉气得，恨不能把桌上的菜砸在那男人的脑袋上！

　　“怎么不能吃！拿白开水煮，最有营养！”

　　这下，尹禛更困惑了：“那不就是煮鸡蛋么？”

　　“对啊！和你一样，笨蛋！”

　　多拉已经不想再理他了，她站起身，迅速将碗碟收拾进厨房。

　　因为原子弹的争执，多拉一晚上没搭理尹禛。她认定，对方是在耍弄她。她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了尹禛，结果却换回了嘲弄。

　　天底下，哪会有连“原子弹”都不知道的人！

　　男人碰了钉子以后，也生气了，他认为多拉无理取闹，他觉得自己不耻下问一点都没错，结果对方理都不理他。

　　俩人的冷战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为了避开多拉，男人索性在后院晒了一上午的太阳，多拉则躲进自己的屋子里。

　　老陆没有如他所言，在早上归来。甚至直到中午，也没一点动静。

　　尹禛想，也许他被什么事给拖延住了。既然人家是去处理私事，那他还是不要过问得好。再说，他刚刚和多拉生了气，又何必主动去打听情况呢？

　　天色渐渐晚了，尹禛洗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正要迷迷糊糊入睡的时候，却被人给推醒了。

　　尹禛睁开眼睛一看，是多拉。

　　“干嘛？”他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阿禛，老陆到现在还没回来……”多拉蹲在他床边上，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尹禛发了几秒钟的呆，让神智回来。他想了想：“也许他在什么地方耽搁了？”

　　“不会的。”多拉摇头，“他这人一向守时，老陆把守时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多拉说得这么严重，尹禛也不好再和她赌气。他抬头看看窗外，为难道：“可是天快黑了，就算咱们要去找他，现在也不合适啊。”

　　他这么说，多拉就垂下眼帘了，她知道尹禛说得对。

　　见她这样，尹禛又赶忙安慰道：“虽说是要守时，可难免他遇上什么事耽误了。反正今晚已经来不及了，明天如果老陆还不回来，我们就一块儿去找他。”

　　多拉轻轻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只能如此了。下来吃饭吧，晚饭好了。”

　　老陆没回来，多拉没心思做饭，那天的晚餐只是蒸土豆外加番茄白菜汤。一开始，尹禛面对这么差的食物，总是难以下咽。不过如今他早就习惯了。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桌对面的多拉，多拉只是小口喝着汤，土豆却很少碰。

　　终于，尹禛放下勺子：“别担心了，老陆不是一般人，就算遇上什么危险，他自己也能闯过来。”

　　多拉低着头，小声说：“我知道。”

　　尹禛又想了想：“这样吧，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出发——你知道上哪儿去找他吧？”

　　“知道。”多拉停了停，“去过一次，大概方向还记得。”

　　尹禛忍了忍，他还是没忍住：“他到底是出去干嘛？”

　　多拉仍旧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不能说。……”

　　男人点点头：“我不问了。”

　　多拉用叉子翻了翻自己碗里的食物，她叹了口气：“我真的吃不下了。还有土豆呢，你要么？”

　　尹禛看看她的碗，迟疑片刻，然后将碗伸过来：“……好。”

　　多拉将自己碗里的没吃完的土豆连汤倒进男人的碗里。她忽然醒悟过来！

　　“你在家应该从来没吃过人家的剩饭，是不是？”

　　尹禛看看碗里的土豆：“现在不比以前。”

　　“不好意思。”多拉赶紧道，“我一向节省惯了，没考虑你以前的生活习惯。下次你吃不完的剩饭就给我吧。”

　　尹禛听她这话，不知为何笑起来。

　　“你又不是我家的奴才，干嘛等着剩下的东西吃？”

　　多拉听他这样说，也诧异道：“你家佣人还得吃你吃剩的饭啊？”

　　“也不是那个意思。”尹禛轻描淡写道，“有时候我胃口不好，桌上的菜只吃一两筷子，剩下就会给他们拿去分。特别是油腻的菜，年节都少不了，可我又不爱吃，最后还不是进了那些奴才们的嘴？”

　　“……”

　　尹禛沉思了一会道“逢年过节燕窝溜鸭条、攒丝鸽蛋、鸡丝翅子、溜鸭腰；碟菜四品—燕窝炒炉鸭丝、炒野鸡爪、小炒鲤鱼、肉丝炒鸡蛋；片盘二品—挂炉鸭子、挂炉猪；饽饽二品—白糖油糕、如意卷；燕窝八仙汤……”然后，他将碗朝上晃了晃：“但是现在，只有土豆和白菜番茄。”

　　多拉叹了口气：“落差这么大，你是不是很难受？”

　　“落差？”尹禛抬头看她。

　　“就是说，以前过那样的日子，现在，过这样的日子。”多拉指了指他碗里的土豆，“就像从天堂掉到地狱里。”

　　“那也不算什么天堂。”尹禛淡淡地说，“吃的东西自然比现在强多了，但日子过得也不是特别顺心。再说，现在我还活着，这就不错了。”

　　“再次确定，你是个乐观主义者。”多拉点点头，“老陆以前也和我说过那些宫廷美食。光报菜名都能把人馋死。”

　　尹禛笑了笑，没出声。

　　“老陆还说，他家早年接过御驾呢。”多拉顺口道。

　　“是么？接过谁的御驾？”尹禛漫不经心地喝着土豆汤。

　　“据说，接的是康熙皇帝的御驾。”

　　尹禛突然一阵狂咳，多拉吓了一跳，慌忙起身给他拍背。

　　“怎么了？这点汤还呛着了？”她问。

　　尹禛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他擦了擦嘴，用嘶哑的声音问：“老陆他们家，早年是什么人？”

　　“据说是做大生意的，太有钱了，所以捐了个官儿。”多拉咳了一声，“可惜从他祖父那一代就败落了，他爸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把仅有的那点家资全败光，房子、田亩……

　　尹禛若有所思，他点点头：“难怪。”

　　多拉她满心忧虑道：“唉，也不知今晚老陆有没有吃的，我担心，他现在连土豆都没得吃。”

　　那晚，尹禛收拾完了厨房，从里间出来，看见多拉仍坐在客厅沙发上。

　　天已经全黑了，他们的习惯是，没有要紧事就不浪费灯油。

　　尹禛没有回楼上去，他擦了擦手，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说话。

　　然后，尹禛听见多拉笑了一声。

　　“每次总担心老陆出了事，到最后都证明是虚惊一场。”

　　尽管是笑着说的，但尹禛也听得出，那里面压抑着的不安。

　　“这次也会是虚惊一场。”他说。

　　多拉看看他：“你怎么知道呢？”

　　尹禛想了想，说：“要是我说那是我直觉呢？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笑话？”

　　多拉摇摇头：“不会。”

　　尹禛抿紧嘴唇，过了一会儿，他才闷闷道：“反正你笑话我的地方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个。”

　　多拉忍了忍，才道：“我也不是有心要笑话你。阿禛，只是你有很多地方，太奇怪了。你很多常理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你和老陆，不也一样有事情瞒着我么？”

　　被尹禛这么一顶回来，多拉也无话好说了。

　　多拉忽然扬起脸，望着男人，“你是善良的人么？”

　　她忽然这样问，让尹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半天，他才艰难地说：“我尽量不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要是人家没有来害我，那我也不会去对付他。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善良。”

　　黑暗的房间里，尹禛看不见多拉的脸，但他能肯定她笑起来。

　　“笑什么？”尹禛有些不悦。

　　“你有没有试过用自己的手去杀人？肯定没有，对吧。”多拉小声说。

　　“当然。”尹禛哼了一声，“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嗯，可是当杀不杀，下不去手，那就真坏事了。”

　　尹禛不出声，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我会尽量饶对方一命。”

　　“所以我想，你应该会比我善良一些。”多拉喃喃道，“你也不要变坏了，以后，继续做好人。我来做坏人。这样比较妥当。万一老陆真的出了什么事……这间房子，就只剰下我们了。”

　　有一天可能只剩下他和多拉。这念头不知为何，在尹禛的脑子里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