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春》步错

3、解寒

　　苏柘还暗想苏盟平日里不会如此莽撞，今日是怎么了，回头去看时，也稍微愣了愣，不过向来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他很快回复，静静地站着。
　　沐邶并没看他，而是转身对苏盟道:“你先回去，我跟你家主子有事要谈。”
　　苏盟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苏柘点了头，他才逃也似的离开了。
　　沐邶自顾自地寻了把椅子坐下，苏柘沏了一壶茶，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
　　两杯茶斟好，沐邶饮了一口，呵呵一笑:“苏大夫真是懂茶之人，好茶。”
　　苏柘又为他斟满一杯，问:“将军可知，何为懂茶？”
　　“还请赐教。”
　　苏柘端起酒杯，却只沾唇，并不猛饮。
　　“茶之道，在于香气，须熟知其气味，方是懂茶。”
　　“那，你可懂我的味道？”沐邶隔着桌子将身子微微探前，欺身过去，语气极其暧昧。
　　苏柘直直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将军说笑了，在下怎么会懂得，不过……想来将军久经沙场，身上之气，应多是血腥气吧。”
　　沐邶脸上的笑容收住，心里忽地有些不舒服。他，这是在嫌弃自己吗？嫌弃自己一介武夫，不懂这些高雅情调？
　　“哈哈，苏大夫真是一语中的，佩服佩服。”强行说笑了一阵，心里头那奇怪的不满才消散了些。
　　“将军过誉，不知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苏柘才发现，他进门同自己攀谈许久，竟忘了问他此行的目的。
　　说到这个话题沐邶霎时开心起来，笑了笑:“你不提我还忘了，还记得月前我们的约定吗？”
　　苏柘点头，心下了然，他果然是为了此事:“当然，在下承诺过，要答应你一件事。只是将军何必亲自跑一趟，有事派人传我就是了。”
　　沐邶看着他，视线都不曾离开:“我想到你这里来，还是你想去将军府作客，那我下次派人请你去。”
　　“承蒙将军看得起，苏柘之幸。”苏柘客套了几句，也没忘了重点，“那，将军想要我做什么？”
　　“明日我邀了几位朋友一同游湖，不知苏大夫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苏柘略微考虑一会儿:“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事？”
　　沐邶笑得欣然:“可以这样理解。”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苏大夫。”
　　“将军不必客气，有事吩咐便是。”
　　“今日出门忘了时间，你看此时天色已晚，待我跨越大半个京城回到付中，估计已是半夜，不如就在你这将就一晚，可好？”
　　“好”，苏柘答应下来，人家都开口了，自己哪有不应乘的道理。
　　天色黑尽，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茶，苏柘带着沐邶到了后堂。医馆虽然不算大，这后堂之处却是别有洞天，竹林翠扰，流水潺潺，看得人心旷神怡。
　　“此处的设计，一定是苏大夫的杰作吧。”
　　“献丑了。”苏柘一边应着一边为他引路，“将军请往这边走，天黑，当心脚下。”
　　“嗯。”
　　其实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区区黑夜又能耐他何，只是前方有人引路的感觉甚好，黑暗中，没人瞧见，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到了一间房前，苏柘停了下来，打开门进去，房间干净整洁，陈设简单，却又不失品味，稍微有几分主人淡雅的样子。
　　“因房间有限，今夜就委屈将军在我这屋一住了。如若还有何需要，直说便是。”
　　然而沐邶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那你住哪儿？”
　　“我去找苏盟将就一晚……”
　　“不可！”话未完，并被严辞驳回，苏柘有些诧异，却也没作追究，只是用眼神询问。
　　爽朗如沐邶，倒也不觉得尴尬:“苏大夫有所不知，我畏寒，夜晚睡觉总怕冷，这屋子里面连个暖炉都没有，不如我们两个人挤一挤，还能暖和些。反正你如此清瘦，也占不了多少位置。”
　　苏柘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要求，一时没说话，却不想下一秒便被他拽住了胳膊。
　　他一个大夫，哪及一个大将军力气大，很快被拉向那人的方向，两人的身后就是床铺。苏柘再瘦，也是个七尺男儿，他的重量整个压在沐邶身上，这样一来，两个人都站不稳，双双倒在床上。
　　苏柘看着身下恶作剧得逞笑得像个山大王的人，想要起身，却发现动弹不得。沐邶就势伸手紧紧将他按住，然后手上发力，苏柘只感觉一阵眩晕，再反应过来时，两人的位置已经换了，变成苏柘被压在身下。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许了。”第一次见面，沐邶就知道他对什么敏感，于是故意缓慢靠近他耳朵，轻轻说着，气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耳边，果然引起身下人一阵战栗。
　　苏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静静地望着身上的人:“怎么，沐将军有压着人睡的嗜好？”
　　沐邶也笑吟吟地看他，心里还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看见他就想捉弄，哪怕那人，永远不会领情，总是清清冷冷的模样，淡漠出尘，仿佛看尽世间炎凉。
　　沐邶还想再说话，突然从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然后以心脏为源头，迅速蔓延至全身何处，扩散至经脉。昏过去之前，映入眼帘的，是那漂亮的眉眼，和依旧淡然的脸。
　　身上的人突然一言不发，脑袋捶到自己肩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心思通透的苏柘察觉出不妙，忙用手去扶，奈何他整个人都压着自己，最后，累的他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才把那人推开。
　　让他在床上平躺好，苏柘便去探他的脉息，脉搏跳得强劲有力，却极为混乱，似乎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想要侵蚀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