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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锦安难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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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熙十五年春。
满城的狼烟藉藉,杀伐四起,百姓也好,权贵也好,在这乱世中也不过苟且偷生。拖家带口弃城南行的不在少数,更多的是无处可藏可躲的流民,他们迅速在城郊落地为寇,伙同绿林好汉烧杀抢掠散落的民众,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连氏、容氏等世家大族也不由加强对各自车撵的防护,以期能顺利前往江南避难。
那胡人军队声势浩大,集结众族部落自秦岭以北桀桀地杀了过来,据沿途流亡的难民所言,曾亲眼目睹这群蛮子兵不分皂白进行杀戮,往往经过一城便屠尽全城,继而一把火燃尽,当时场面实在暴虐至极!
而镇北将军褚恪临危受命,当今圣上急诏其子褚桓卿领虎符增援其父,可惜将军寡不敌众,虽援军仅相隔半日路程,数日周旋疲累下,竟未防备迎战途中被敌将时崇冷箭射中左肩下三寸,久伤不治而又牵扯出旧伤,殁于堇上关。胡人可汗判定局势已稳,竟暗自调令时崇领一万人马绕过嵩山坡,朝胤朝皇城锦安城偷袭而来。
大军相距三十里处时,锦安皇宫正是宴席高潮,莺歌燕舞好不快活,古真人炼丹有功,长生不老仙药炼成之日指日可待,加之牵扯出司空皇后秘事,圣上极为看重,对真人大加赏赐,借整治巫蛊之祸为名实则询真人有关求仙闻道问鬼神之事。
探子来报,上万兵马即刻兵临城下,盛筵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舞女们停了下来,乐师们也停了琴弦,互相不安地打量着,席中众人面面相觑,惊心股颤。圣上自醉生梦死中略微清醒过来,却对扰了兴致的报兵极其恼火,他暴躁地一扫衣袖,绣有金龙的明黄色衣袂唰地掀翻了案上的酒樽,血红色的葡萄美酒缓缓淌出来,滴落到阶前,在这种缄默之中,每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倾倒的酒滴答在地板上,耳边仿佛响起金戈铁马声声催命的呐喊声,以及刀剑入体的刺啦声,心全都揪紧了。
“呀啊——”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个舞女,那张脸青白交加,魂不守舍,咳嗽得快要喘不过来气,好像被恶鬼扼住了喉咙,下一秒就要踏入极乐之地。
圣上一把揪住席位右侧坐立不安的古真人,倚着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四周嗡嗡的争吵声加剧,殿内开始升温。渐渐地,众人不由得叠声叫嚷起来,离门近的也已经跨出门槛,乐师舞女,宫廷内侍脸上都露出骇色。那些大臣们股粟直颤,面如土色,个个叫喊着,圣上,快弃城南迁吧,待胡军离后,再重返锦安城。更有机敏的官吏早就嗅出风声的不对劲,早已经打点好出城的诸多事宜,只待即刻启程南逃。
台上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帝近年来虽沉溺于修仙炼丹之中,不过余威仍在,他狠厉地觑着台下众人的丑态,烦不胜烦,勃然大怒,“滚,都给我滚!”
仿佛得到了赦免死符,这群人争相逃命,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皇城大乱,内廷大乱!
无数的厮仆婢女乘乱卷起家当细软或偷摸金银财物,推推搡搡涌出宫门,如今的宫门也是装装样子的残败没落,竟然落到无人看守的地步,着实惹人心悸,而位于皇宫西南方位的晖兰宫也不出乎意料地冷寂下来。
晖兰宫是当朝长公主熙川平日起居宿住的寝宫,圣上年事已高却膝下子嗣单薄,与司空皇后二人伉俪情深,待皇后仙逝后,后宫佳丽之中竟只寥寥数人,于这乱世之中独显其珍贵。熙川一母同胞的哥哥即是胤熙王朝东宫太子,名讳熙琅,上月前赴北前线抗敌。
王朝存世近百余年,胤高祖熙徵曾率领十万兵马横扫戎族及周边各国,及至霖国、筱国均派使者前来求和,以割城进献为条件,谋求一时安稳。然则后世文、惠二帝修生养息、重文轻武,竟使得北族部落死灰复燃,面对中原这块风水佳地蠢蠢欲动,直至平帝熙尹,即当今圣上,盛年之时治国有道,又有司空皇后母家及右相南荀冉相助,唯才是用,举贤任能,很快便恢复了建国时的实力,同时选拔大量人才。每年的乡试殿试都是举国盛事,例如镇北将军家公子褚桓卿于十四岁稚龄就轻松夺魁,完全不输其父风范,而次年右相家幼子南愈则占据榜眼之位,再次掀起新一番热潮。
可近些年,平帝愈发感到身体颓败,力不从心,在沉迷于炼制丹药寻仙求神的同时,疑心病更严重。三番多次整治宫廷中巫蛊之祸,后竟挖出司空皇后多年前宫闱秘事,龙颜大怒之下,幽禁司空氏于凤鸾宫。皇后自觉颜面无存,竟自缢于宫内,唯独留存血书一封,陈述当年掩盖在真相下面的秘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