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裙裾扫落英 ...
-
第二天早上，甄梦感受到刺眼的眼光，醒了过来。裴光庭衣冠整齐，已经在等她了。
甄梦有些不好意思，他递过水囊，“洗把脸吧。”
“恩。”甄梦从水囊倒出些水，捧在手上清洗面部，又倒了一些在口中，粗粗漱了个口。
“我们回去吧，消失这么久，庐陵王他们应该十分担心。”
“好。”甄梦拿上拐杖，整了整拍皱巴巴的衣裙，起身走人。
裴光庭担心她的伤，所以还是扶着她，两人朝来时的路折返。
走到镇上的时候，甄梦感觉自己几乎要跪倒在地了，负伤走了这么多路，她早就大汗淋漓。
“我去看看镇上能不能雇到马车。”裴光庭和一家坐在外院的老叟交谈了好一会儿，然后为难地走回来：“他说这镇上基本就没人进来，所以马车是雇不到的。”
“那……我们怎么办？”甄梦也发懵了，她望向裴光庭，希望他能想出一个好办法。
裴光庭没说法，似乎还在想法子。
“裴家郎君，永泰县主！”正在他们呆立的时候，一架马车急速驶来，车上赶车的车夫正是昨日他们在房州雇的那位，他勒住缰绳，下了车，跑了过来。
“怎么是你？”甄梦觉得很意外。
“昨日等你们半天也不见你们出现，我就赶回房州了。今早听到消息庐陵王府在到处找你们，于是赶紧去王府上报告给王爷听，这不就赶来了。”那车夫一脸赔笑。
这时身后又来了一匹马，马上之人是李重润。他下了马，直奔甄梦而来。
“秾辉，你没事吧？”李重润说着把自家妹妹审视了一番。
“还好，就是腿有些疼。”甄梦见阿兄来了，忍不住诉苦。
“那我们先回去，让府上的大夫给你看看。”李重润说着就扶过甄梦，到了马车边，甄梦苦兮兮地说道：“阿兄，我恐怕自己上不去。”
“可我……好像也抱不动你。”半晌，李重润有些尴尬地说道。也不怪他，十四岁的李重润并没有他老爹当年的雄健体格，再加上从小就在房州，没怎么锻炼身体。
“还是我来吧。”裴光庭也没等甄梦回答，就抱着她进了马车里面。
甄梦坐下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辈子第一次被人抱的感觉，就是这样？再瞟一眼裴光庭，似乎没多大反应，她也就偷偷藏起自己绮丽的心思。
李重润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上了马。于是一马，一车，向房州驶去。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甄梦忍不住问了一句：“药既然已经寻到，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裴光庭听到这里有些诧异，说道：“答应给你阿兄讲一个月的课，算下来还有十天吧。”
甄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回到房州庐陵王府，两人把大致情况同李显夫妻说了，出人意料的是李显没有责怪甄梦的意思，甄梦想大概是因为裴光庭的缘故吧，不过孤男寡女相处一晚总是难以说清。
李裹儿扶甄梦回房，问道：“阿姊，你与裴三郎昨晚什么都没做？”
“我们能做什么呀？裹儿你别想歪了。”甄梦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那可就难说了，谁知道呢。要是我遇上裴三郎这样的人物，恐怕把持不足。”裹儿撇撇嘴，似乎有些醋意。
甄梦奔波这么久，昨晚也没睡好，懒得同她辩解，于是回了房，衣也没脱就倒头大睡。
“甄梦，甄梦！”好像有人叫她的名字，难道自己已经回到现代了？！太好了，甄梦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在闺房里，一切都并没有丝毫变化。
醒来后有府上的大夫通过她的口述给她开了药和外敷的，银筝便替她准备去。她心中这才想起一个疑问，那一日阿兄为什么没有出现？不过眼下腿脚不方便，还是等伤好了再问李重润。
几日下来，甄梦安心养病，又拿起手抄《左传》，读到《郑伯克段于鄢》，郑伯公的狡诈，共叔段的骄纵，武姜的溺爱，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历历在目，不得不佩服起作者左丘明的文笔。
就在她看的入迷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一个人。
以为是银筝，甄梦头抬也没抬，说道：“好银筝，给我倒杯水吧。”这几天因为腿伤，她寸步不离房间，吃饭，喝水，洗漱，样样都是银筝亲力亲为。
甄梦接过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继续看书。
“阿兄伺候的可够周到？”甄梦听到这声音，猛地抬头，“阿兄，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妹妹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不可以吗？”李重润笑着替甄梦放下杯子，然后自己坐到矮案前。
“今天不用上课？”甄梦放下书，望向他。
“今日裴三郎没来。”李重润若有所思地，“对了，听银筝说你最近在看《左传》？”
“恩，对的，养病也挺无聊的，就翻翻看。”甄梦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真实的意图。
“你无聊不应该看看什么传奇小说的吗，还记得以前你托我给你带的那本……”
“不要再说了！”甄梦要不是腿没有完全愈合，真想跳起来堵住他的嘴。
“不逗你了，上次去河边，怎么没看见你？你又怎么会和裴三郎在一起？”李重润收敛了笑容，问道。
“不是你让我在河边等你吗？结果我等了半天都不见你，我还正想问你这件事呢。”甄梦更是一头雾水。
“你何时去的？”他问道。
“大概是巳时一刻。”甄梦想了想。
“我应该是巳时刚好到的，然后等了两刻，以为你不来就走了，你等了多久？”
“我等到三刻，见你没来，就……”甄梦觉得匪夷所思。
“那你怎么与裴三郎碰见的？”他又问道。
“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甄梦想了想，她记得当时裴三郎说是阿兄找她，所以他才去的河边，但是看样子李重润并不知晓此事。到底是谁说的谎？这中间对不上的时间，难道凭空蒸发了？
“算了，你还在养病，别想这么多。”李重润皱了皱眉，也没再多说，又坐了一会就走了。
甄梦思绪很乱，也无心看书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又吱呀的被推开了，这回是银筝。
银筝给甄梦端来煎好的药汁，甄梦接过药喝了干净，问道：“银筝，近些日子府里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银筝说道：“那可不就一件事吗？”
“什么事？”
“娘子你无故失踪一天一夜。”银筝笑着说道。
“少拿我开玩笑，真的没有吗？”甄梦问道。
“有倒是有那么一件，娘子你失踪的那天下午不是说去见大郎君吗，那一天我掐好你走后的一刻去布庄拿主母吩咐拿回的特定缎子，但是我去了以后伙计却说我来晚了，老板已经走了。”
甄梦有些吃惊，忙问：“晚了多久？”
“那店里也没有计时的，不过他说老板已经出去有两刻多了。”
所以其实自己那天，并不是巳时一刻到的，很可能是巳时三刻才到的，所以没有遇上两刻就走了的李重润。
那么日晷怎么会出错呢？甄梦皱了皱眉。
“娘子，是药太苦了吗？”银筝见她这般，因为她是受不了药的苦涩。
“没事，你去忙吧。”甄梦收回神，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但直觉告诉她，事情没表面这么简单。
又过了三日，她可以落地走路了，于是打算先去拜见父母。但是听银筝说花厅的花开的正浓烈，她心痒痒的想先去花厅看看。
来到花厅，她感慨只不过几日，花厅的花开的这般好。
白的是荼蘼，素雅清丽，都说是开到荼靡花事了，今年却开的早了；红的是芍药，雍容大方，叹只叹年年知为谁生；更有娇小碧玉的海棠，一簇一簇，似在梦中，留一句褪尽铅华俏东风。
再看花团锦簇中，好似有两个人。
“裴三郎，你当真对我没动一点点心？”是裹儿的声音，听得出她有些恼羞成怒。
“抱歉，我想是我做了什么，让县主误会了。”裴三郎的声音比平时要冷上三分。
“那好，你告诉我，你喜欢我阿姊吗？”裹儿问的如此直接，让甄梦不由得一怔，略微一动，裙裾轻扫过，吹落一地花。
她莫名的有些紧张，屏住了呼吸，手心也有些许汗意。
裴三郎没有立刻回答，思忖片刻，才回道：“我心中已有中意之人。”
原来，他已有心上人。不知道为什么，甄梦初听见只觉有些苦涩。
能够得裴三郎青眼的女子，想必不是一般的气度吧。她说不清自己是出于嫉妒还是处于情愫，又或者两者都有。
“哼！你少唬我，你应该知道那张纸条不是我大兄写的，但是你为什么还是去赴约了？因为不是因为你担心我阿姊吗？”李裹儿不肯放过他，继续逼问道。
这句话，惊到甄梦了。难道说对日晷动手脚的人，是李裹儿？！而约裴三郎去粉河边的，也是她？这丫头，因为喜欢裴，竟然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
“这件事我并没有和她提起，我也希望以后县主以后安分守己，不要再拿这种事开玩笑。”裴三郎回道。
原来他知道，但那天他什么也没说。甄梦听了又是气又是喜。
“你的意中人难不成是表舅家那不过三岁的小女娃？”李裹儿睨他一眼，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
“话已至此，恐怕这些都不在县主的管辖范围吧，若没什么事，我先去庐陵王那里,恕不奉陪。”裴光庭不理会她，默默地走开了。
“你……哼！”李裹儿咬咬唇，也跑远了。
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都不在了，只留她一人在花厅中，馥郁的香气包围着她，竟然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冥想着，忘了时间。
这一刻她的心是真的乱了。
作者有话说第9章 裙裾扫落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