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别糟蹋他了行么！》幻想混淆

7、带着皇帝进黑洞

　　跟最熟悉的人要如何兵刃相向？
　　你的每一步，对方都已经预测。
　　你的全部弱点，对方早已悉知。

　　江若水很快就被肖魅找到了，当时她正混在一群新晋宫女里打扫风华台的习剑坪，容貌、仪态、气息、眼神、小动作无一不符合她的自我设定，堪称无懈可击，但是肖魅只是在制高点上，往下扫了一眼，立即在人群中定位了她。这跟侦查手段无关，跟智商观察力无关，纯关直觉。“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说的估计就是这种境界。
　　“骗子果然不能跟人混熟，否则要倒霉……”这是江若水在皇宫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碧蓝色的海水，翻卷着，带来不属于这个帝国的腥咸气息……
　　脚下是泥黄色的陆土，这里是一座海上孤岛。
　　对于突然移动到这样的地方，江若水有片刻的惊讶，道：“想不到你的遁地术运用得这么好。”
　　肖魅鄙薄地斜了她一眼，“这不是遁地术，而是玄道的‘斗转’。”
　　“斗转是空间位移，那星移就是时间位移咯？连那个你也会？”
　　肖魅摇摇头，银发在海风中飞，苍老的面容透着一如昔年的实诚、不知变通的执拗劲儿。
　　琥珀色的眼睛冷厉地凝视着她，气息开始变得隐秘而危险，像从人过渡到蛇……
　　“真要打？”江若水笑容堪称可爱，“我承认你很厉害，可是你从来没有打赢过我。”
　　“今时不同往日。”肖魅说。
　　“哦，是么？”江若水隐起笑容，态度没有变化，依旧介于认真与随性之间，让人捉摸不透。
　　肖魅的武器是隐形的夫妻匕首，“孤月”与“冰轮”，它们就贴着他的掌心，可外人看来他却仿佛身无寸铁。
　　肖魅身体猛突，攻出去，江若水后退半步，抬手用无形的气刃挡住，匕首下压，带着汹涌的灵力，要突破气刃，伤及手掌。
　　处于下风的江若水突然道：“你没能把冰轮送出去，这意味着你没有妻子。”
　　肖魅含下一口老血，气息有些许变动，因此气势下降。他随即把匕首收回，连退两步，打算另作进攻。
　　“你身上没有武器——输定了。”肖魅企图动摇她。
　　“哦，是么？”江若水还是淡定自若，“你记得吗，我从来就不爱用武器，有时候我们合作杀人的时候，我会把武器抛出去给你。”
　　“……”肖魅语塞了下，“当年是我让你，你知道的，但凡我认真出手，对手有死无生，没有‘受伤’这一说法。”
　　说话间，肖魅的身影从她眼前消失了，这不是什么幻术，纯粹的是速度！——身后！！
　　江若水猛然转身，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刀锋已经毫不犹豫地割开了她的后脖颈，血流如注！
　　“对不起……”紫色的身影缓缓降落，袍角翩然，他的神色里带着一丝不舍和缅怀。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老兄。”江若水不知什么是变到他身后，掌刃抵着肖魅的后心口。而那被砍杀的纯粹是幻影，转眼烟消云散。
　　肖魅冷笑道：“你站得理我这么近，是嫌丧命不够快么？！”话音未落，已经旋身，将左手的孤月透支出去了，可那依旧是幻影。
　　“绚亿道？无能之道！”肖魅不屑冷哼，“果然，适合你这种宵小的也就只有它了！”
　　“别说得自己好像是正义侠道似的。江湖旁门，你我都在其中！”江若水出现在他左边，悬浮于空中，她平静的眉眼正掀着波澜。骗子很少交付感情，可在无间的合作里，友情就是不可避免地诞生了。然而在无敌的爱情面前，友情跟纸般脆薄。
　　二人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进攻的讯号，随即二人对冲——
　　孤岛上泥土翻飞，草木摧折，海水不断被二人激起怒涛。一时间，四下里，风云变幻，天崩地裂。
　　江若水太难缠了，就像是此起彼伏的泡沫了一样。
　　论狡猾，肖魅知道自己根本这个面善女子的对手，担心她逃走，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肖魅顿立，拧眉，双手平坦合于一处，黑色的漩涡在掌心之间酝酿着。
　　这是叫祭出什么大招吗？江若水有些纳闷。
　　看出对手的迷惑，肖魅的眼底透出一贯的自得，问道：“知道这是什么么？”
　　江若水老实摇头，她知道他有解说癖，自然愉快地“愿闻其详”了。
　　“这是‘冥冥十六式·洪荒玄洞’，能够将方圆五百里的事物全都抛到世界之外的黑暗空虚之中。”肖魅详细地解释道，面上是释然的牺牲者的笑容。
　　江若水有些慌了，她不知道他说的黑暗空虚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但她联想到了孤独、寒冷、死亡。
　　“喂，你清醒点，我真的不打算对你家太后怎么样啊！”江若水有些崩溃，她扑过去，想要灭掉他手中的气旋，可他浑身都罩着一层闪着紫色电光的防护，一旦靠近不但会被电到，还会七窍流血。
　　江若水不能动他，自好把脸凑过去，好让他看到自己脸上夸张出来的绝望表情，就像是流浪狗即将病死在雨水中的狗样子。
　　那鲜嫩的娇颜无限靠近那苍老无情的脸，可他眼底丝毫欣赏和怜悯都没有。
　　杀手眼里，没有美人，只有活人跟死人。
　　求生的执念在江若水如无由之火燃起。她不能死，不能脱离这个时空，因为她有一个未完成的使命……但到底是什么使命？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怎么也想不起来！
　　跟记忆纠缠得她，头痛欲裂，最终放弃，打算先解决眼下困境。这什么冥冥十六氏多半是个禁术，后果不堪设想，否则她不会没有看到他使用，他也不会一副同归于尽的表情。
　　“好歹共犯那么多年啊！”她企图拉关系。
　　可肖魅无动于衷。
　　杀手师姐，没有朋友，只有路人和死人。
　　况且圆滑的骗子最怕什么？认死理的死脑经！
　　君不臣一口咬定江若水是刺客，那他眼里，她就是刺客！
　　“肖魅！想当年你被困西方妖国，差点被西王母雨念这样那样然后剥皮抽筋，要不是我！还有你在焱凰国刺杀失败，如果不是我在宴会上故意把酒倒给国主君无错，那单任务能行么？你家太后能上位么？”
　　肖魅的眼神是有波动的，但很快消失了，他使用了闭耳塞听的小术。
　　诚如江若水了解肖魅，肖魅也了解江若水，对于她这种花言巧语之辈，最好的应对原则就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少废话！跟我一起去死吧！”他呐喊道，手中的黑色漩涡瞬间巨大化，被他高高举起，抛入天空了，旋即万里青空都被黑暗所笼罩。
　　江若水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此刻她就算瞬间移动到五百里之外，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意义，看肖魅那老脸上得意洋洋仿佛吃糖的表情就知道——都老成精了，敢情脑子还是原来的配方。
　　肖魅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绝了君不臣的后患，也算是他能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这个世界上防备江若水的人不在少数，天下第一千王的名号，只要听过，就不会不忌惮。江若水不死，君不臣就无法安睡。
　　千王又如何？善骗又有什么用？她骗得了弱智，骗得了一个大脑里空空荡荡的人么？具备思维活动是目标被骗的基础，想西红柿、西瓜、哈密瓜是不会被骗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影响朕国祚？”的疑问突显，瞬间扭转二人情势。
　　肖魅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噗”江若水笑了。
　　风度翩翩却躲在草堆里不知道围观了多久的帝王，站了起来，仰头望天。
　　肖魅大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两撇灰白的长眉毛抖个不停。
　　莫弃冷哼偏头，不作答。
　　这几日，夜里，莫弃又做了关于“这个世界是本书”的梦，梦里的蓝衣人还跟他讲了下书中剧情，有模有样的，还对他说：“如果你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并且维护它的话，就千万不要让那个女人死了，更不要让掉入什么莫名其妙的空间。”
　　醒来之后的莫弃，总觉得梦里的蓝衣人是存在的，真实的人和臆（意）想（银）出来的人最明显的差别在于，对方是否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莫弃根本不想要去管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江若水，可蓝衣人夜夜耳提面命，他怎么吼，怎么爆发君主之威，都没有办法赶走。
　　最后他决定要保护她，可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只要把视线转移到明显要有所为的肖魅身上。
　　由于肖魅和江若水都没想到，有人能够跟这么紧，加之他此刻灵力枯竭，穿的好像是常服，审美估计从了玉始帝，绿油油的一身，躲在草木之中很不打眼，总结一下，就是存在感基本为零。
　　肖魅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你为什么要来？谁带你来的？！”他要抓狂了。
　　莫弃拂开他的手，“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自己来的，这本秘籍，你不记得了？”他从衣襟后拿出一本蓝皮的册子，上有大写的“玄道”二字，以及一行小字：“斗转星移玄奥大法”。
　　肖魅整个人都颓废了，“我当初给你，是为你好，不是为了让你找死。”
　　莫弃把书翻得哗啦啦响，指着最后一页说：“你发动了‘冥冥十六式·洪荒玄洞’？这不是禁术吗？这一带要是有什么村落，不全完了？”他的语气有一种江若水很熟悉的天真。
　　肖魅火了，琥珀色的眼睛里跳荡着焱，推了他一把，“你是傻子么？快走啊！”
　　莫弃张了张嘴，视线落到一边，“我偏不！”
　　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三十岁的君主也不会任性到无视自己的生死。但问题是，为了要追上肖魅，跨越这么长的空间——从燕京直接到了琼州（海南），他的丹田灵谷已经被透支了。
　　他身为帝王，傲娇惯了，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回去的灵力。他怕丢脸，更怕在这个自己从来看不起的男人面前丢脸。
　　可肖魅没有功“看不起”他了，而是无语轮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苍天啊，难道我、我……或许，你真的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肖魅当然想要救自己的儿子，特别想，可没用，他的灵力也被透支了。一次空间转移耗不干他，但是还有这个‘冥冥十六式·洪荒玄洞’的终极大招啊！
　　完了……
　　肖魅的语气是那样沉痛，肩膀是那样下塌，仿佛全宇宙都压在了那上头。那漂亮的蛇眼斜过去，就像是已经碎了的，垂垂欲坠地的西域琉璃。可他的话听在莫弃耳朵里，那就是炸药啊！
　　“臭老妖精，你什么意思！！朕乃天之骄子，怎么就不该出生！”他气得指着肖魅的鼻子，丝毫不见帝王之仪。
　　可此方肖魅也不像平日里那么顾及他了，无力地塌着肩膀说：“儿啊，都这个时候了，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说着，手轻轻搭在了莫弃的肩膀上。
　　莫弃魅惑的凤眼里闪过受伤和淡淡的自弃，但出于傲娇的惯性，还是耸耸肩膀，拒绝了亲生父亲的安慰。
　　可下一刻，爷儿俩双双抬头，望着头顶已经完全收不回来的大黑洞，动作出奇一致。
　　江若水却已经不看天了，直接躺了下来，平平静静的仿佛一具尸体。
　　肖魅以为他是彻底放弃了。
　　莫弃低头的时候看到了，问道：“姑娘你这是作甚？”
　　“休息。”
　　肖魅也无语了，“死到临头了，还休息？等会儿有你休息的机会。”
　　“不会死。”江若水肯定地说。
　　“我知道不会死，但跟死差不多。”罪魁祸首愁苦地道。
　　“所以节省体力，以为逃出生天做准备。”江若水睁开一只眼睛说，很快又闭上。
　　其实她心底也不好受，但是已经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也看不出来之前差点崩溃。
　　莫弃眼底闪过赞赏，“如果有机会，朕考虑让你当军队参谋。”
　　正说这话，天顶黑洞终于扩张到了极致，垂下来抱住四野，连海带陆都包裹住了。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了他们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