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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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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小鱼!快醒醒!外头天晴啦!”
“嗯?”薛小鱼揉揉眼睛,从干草堆里爬起来,随手挠挠头,草屑直往下掉。
“快点吧,赶早去桥头,说不定还能找到份工。”
薛小鱼答应着,跟十几个流浪儿一起出了破庙,往镇子西边的桥头赶去。
来福镇不太大,不过几百户人家,镇西的桥头就是一处闲散人聚集地,想要雇工的人都往这里来找。通常都是些搬搬扛扛的活计,农忙时候,四里八乡的农家也有来雇人收庄稼的。运气好时候,早早得了活,能吃一天饱饭,还能得几个铜钱应付饥荒。运气不好只能白饿上半天,过了晌午,就得想法子去讨饭了。
连日里下了几天大雨,桥头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人雇工。薛小鱼几乎没吃上什么东西,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正走着,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顿时小腿一阵钻心的疼。伸手一摸,小腿上血淋淋的,不知被什么东西割了道口子。
“怎么了怎么了?”几个流浪儿围过来看他。
薛小鱼挣扎着爬起来,刚要说没事,一阵晕眩,又跌到在地。
年纪大些的李狗儿说:“小鱼这个样,到了桥头也做不了工。要不你先回庙里去,我们得了工的给你带点饭回去吃,等你好了再来。”
薛小鱼还想推辞,只是眩晕一阵阵袭来,让他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狗儿说:“你自己能回去么?”
薛小鱼咬着牙点点头,挥手让他们先走,若是耽搁了大伙的时间,就都得饿肚子了。等到人都走了,薛小鱼闭着眼睛靠在棵树上歇了一会,觉得好受了一点,就试着爬起来。虽然这样子做不了工,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的想试着做点别的。这几天接连下雨,河水涨起来,说不定能摸条鱼吃。想到烤鱼的香味,薛小鱼顿时精神了一些。
拖着脚来到河边,折了两根树枝,把上衣脱下来绑在树枝上当作网子,双手拿着,猫了腰在河里,轻轻的淌水,看到有鱼游过来,就从水底下一抄,把鱼捞起来。河水浸的伤口阵阵刺痛,不过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一会还真被他捞到几条巴掌长的小鱼,好歹也够吃一顿了。薛小鱼喘着气,坐在河边收拾鱼,盘算着待会吃完了再捞点带回去给大家伙开荤。忽然瞥见下游草湾子里有什么动静,莫非是条大的?他蹑手蹑脚的过去,拨开草丛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不知道从哪飘来,被草掩住了。
薛小鱼壮着胆摸了摸,那孩子身上还温热,摸摸心口,却没有心跳,再摸摸鼻子,似乎有些气息。他想了想,把孩子抱起来上了岸。薛小鱼从来没弄过孩子,这会把小孩搁在腿上,却不知道该怎么摆弄,好在过了一会,那孩子慢慢睁开了眼睛。薛小鱼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嘿,醒了哈。”
那孩子也奇怪,睁着大眼睛四处打量,并不哭闹。薛小鱼看的有趣,就伸手逗他。一时乏累都忘在脑后了。
插着一串鱼,背着孩子,薛小鱼就盘算着,给小孩弄点什么吃的。看到个坐在门槛上喂孩子的大婶,他就上前去跟人打听。大婶看他可怜,盛了碗甜汤给孩子吃。小孩子吧唧着嘴吃了一大碗,薛小鱼也看的心里发甜。
连日的大雨,镇上不少房子都有败坏,李狗儿他们揽了些搬砖抬瓦,修墙补屋的活计,吃上了饱饭。回来看到薛小鱼还捞的鱼,更是开心。一伙人支起灶,把冷干粮,鲜鱼,野菜什么的烩了一大锅,够吃两天的。
只是大伙都对薛小鱼拣个孩子回来的事不以为然,吃了饭烤火的工夫,王大山就凑过来劝他:“小鱼,咱们这干活的都吃不上饭了,没本事再养活一张嘴。不如寻个没孩子的人家卖了,还能得几个钱,也不至于饿死他。”
薛小鱼抱着孩子摇头,急急的说:“我,我能养活他,我去多讨一点,他也吃不了多少,他长的很快的,等他长大了我就教他捞鱼,砍柴,打泥砖,什么活都能干的。”
王大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个薛小鱼脑袋里头一根筋,认准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第二天,薛小鱼还准备背着孩子去做工,不想腿肿的老高,皮都发亮了,根本站不起来。李狗儿过来看看,说是发作了,叫人打了点烧酒,又找了把刀子在火上燎了燎,给薛小鱼割开伤口,挤出脓血,再用烧酒冲洗了,找了些白布扎起来。这一番折腾,薛小鱼疼的昏过去。李狗儿他们一商量,就把孩子抱走了。
薛小鱼醒了之后难过的不行,拖着腿出去找了好几天,结果腿伤没好利索,就落下了残疾,成了跛子。
转眼到了冬天,流浪儿来来去去,有找到出路走了的,也有新来的。薛小鱼跛着腿不好做工,只得去山里打柴回来卖。天冷柴好卖,下了雪之后就更抢手。薛小鱼背了一捆柴刚走到镇上,就被一群人围上来。
“小兄弟,这捆柴二十个钱卖给我吧。”
“三十个钱给我!”
“五十,我出五十!”
薛小鱼应接不暇,一个胖子把别人推开,挤上来说:“小子,五百钱,卖给我,给我送家去。”
别人一听,都不接话了。薛小鱼眉开眼笑:“好勒!大爷你府上在哪?”
胖子哼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江府,你没听说过吗?你小子交了好运了,快走吧。”
江家是镇上的大户,薛小鱼从前听李狗儿说,江家的宅院大的进去都能走迷了。难怪一捆柴都能花五百钱买,真是发了财。薛小鱼高兴的跟着管家,一路进了江府后门,跟着家丁七转八拐的来到柴房。薛小鱼放下柴,转身正要拿钱,却听到哗啦一声响,柴房的门被锁上了。
薛小鱼急了,把门拍的山响:“哎哎,我还在里头,你们怎么锁门了?”喊了半天,也没人理他。
薛小鱼闹不明白江家这是做什么,身上冷肚里饿,抱着胳膊蹲在草堆里,不觉到了半夜。薛小鱼睡的正迷糊,门开了,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提小鸡似的提起他,不由分说,塞了嘴蒙了眼就把他拖走了。薛小鱼吓的两股颤颤,等停下来摘了眼罩,发现自己在一间黑黝黝的大屋里,上首坐了个干瘦老头,旁边一个老道。
老头说:“道长,这凑够一百零八个祭品,真能给我儿子换了命?”
老道盯着薛小鱼看了半天,缓缓点了点头。
老头说:“那还等什么,快动手吧。”
老道拿起案子上一把尖刀就朝薛小鱼过来,薛小鱼吓的要跑,早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按住。老道劈手一刀刺在他心口,薛小鱼魂飞魄散,昏死过去。
薛小鱼再醒过来的时候,身处一片火海中,他的手还被捆着,也顾不了许多,跳起来就要跑。不料咕咚一下又摔倒了,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孩抱着他的腿。薛小鱼费力的挣脱绳子,扶起那小孩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宝宝?你怎么在这里啊?”那孩子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
眼看火势蔓延,薛小鱼顾不上多说,抱起孩子就冲出去。也是他运气好,一路上竟没遇到人阻拦,好歹从江家跑出来了。
回到破庙里,薛小鱼也没敢惊动别人,搂着小孩找个角落坐下,借着月光用袖子给他擦擦脸上的灰。几个月不见,小孩子长大了许多,薛小鱼也没觉得奇怪,柔声说:“宝宝,你还认得我吗?”
小孩眨眨眼睛,歪着脑袋看他一会,突然大声说:“师父!”
薛小鱼一楞,咧开嘴笑起来,揉揉他的脑袋:“好孩子,你要做我的小徒弟么?”
小孩又喊了一声:“师父!”
薛小鱼心都要化了,搂着他使劲抱抱:“好徒弟,跟着师父什么都不怕,师父给你煮甜汤喝。”
这一夜又惊又累又饿,薛小鱼抱着孩子睡过去了。睡梦中觉得浑身发热,尤其是胸口,热的要烧起来一样。一觉睡醒,天已大亮,薛小鱼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到像是三伏天一样。起身一看,小徒弟趴在他胸口,睡的直流口水。想起昨夜的离奇遭遇,薛小鱼赶忙解开衣服看看自己胸前的刀伤。却见伤口愈合,只留下一道白印,手摸上去还有点微微发热隐隐作痛,却是一丝血迹也无。
薛小鱼使劲挠头也想不明白,莫非昨天晚上都是做梦?
寻了些昨天剩的干粮吃,只听得庙里几个人扎堆闲话。
一个说:“昨夜的怪事你们听说没?镇上的江家走了水,烧成一片白地。”
另一个说:“这还不算奇,更奇的是几百口人,竟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一个说:“我到是听说了,有人进去那宅子里看,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灰,怕不是人都被烧成灰了?”
薛小鱼楞住了,他虽然想不明白,却感到一阵阵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