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喵可菠萝

5、第五章 崩坏

　　夜已深，路南溪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白天的那些还历历在目，一幕幕飘过，自己原本紧绷的神经早已麻木。甚至，就在刚才，他躺在原本藏着尸体的地板上，竟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动了自己的东西，拼了命也该抢过来”这句话就是自己教给路北痕的，“我是你的东西”也是自己亲口说给他听的，一切，在很早前就已经变味了。不对的只是我自己罢了，愚蠢的只是自己罢了，路南溪紧紧的闭上眼睛，试图迫使自己入睡。
　　突然，一阵脚步声在房间里传来，来来回回，经久不散。路南溪猛地睁开眼，原本已经变得涣散的意识开始清醒。自己家是两层公寓，卧室在二楼，楼上就是楼顶，哪里来的脚步声？想到白天的尸体，路南溪打了个寒颤。内心的恐惧席卷而来，黑夜里沉默中的钟摆声惊心动魄。
　　那一步一步的声音，操控着心跳，路南溪捂住耳朵，血液充满全身开始不由自己。好像知道那是谁，又好像已经彻底崩塌，路南溪慢慢放下了手，坐起身，眼角处的黑眼圈赤裸裸地竟让人惊悚。
　　他慢慢抬起头，“够了，”房屋在沉默间旋转扭曲，欲望和宿命在黑夜里都一个样，展开双臂迎接迷途之人，“带我走，不管你是谁，带我走，我不要呆在这里了。”我不要呆在这里，呆在这个无法相信自己耳朵也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世界里，我不要，呆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
　　张开双臂，一步步将人引向死亡边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路南溪伸出了手，迷糊间仿佛有好几双手盘上他的身体，挽住他的手臂，抚上他的后背，没了心理防线的他只得顺着那股推力一步步走向那半开的窗户，他看着自己拉开了窗户，站了上去，往下看，是一滩血迹。
　　是白天那些尸体搬出来时滴落的血迹，看到那刺眼的红，路南溪猛地回过神来，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眼见着身体已经向前迈步，再多迈一点就会跌下去和那些血迹混在一起，路南溪开始试图控制自己的脚，却发现毫无意义。
　　“都是因为你，你也得死。” “跳下来吧，和我们融为一体。” “我爱你路南溪，我们都爱你。”
　　恶魔轻启双唇，开始对失路之人低语，言语像牢笼般将他紧紧束缚在内。

　　路南溪闭上眼睛，迈出了那一步。

　　“南溪，快开门！太阳晒屁股啦！”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路南溪猛地睁开眼睛，已经天亮了，阳光温暖地笼罩着整张床，隐约能听到外面有小贩的叫卖声。路南溪揉揉眼睛，穿上拖鞋下了楼，打开了门，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束大大的红玫瑰，接着是飞雪喷在了身上，是张明和杜熙，是路南溪的好朋友。张明抱住路南溪，摸了摸他的头，“咋了，看见我和见了鬼一样，我见你最近不大对劲儿，就把咱这一伙都叫过来了，哦对，白玫她们马上就到！”接着就毫不客气地拉着路南溪走了进去，杜熙笑着关上了门。路南溪不知所措，拦住了两人的路，他终究是害怕自己家的秘密被发现。
　　等等？昨天晚上我不是跳楼了吗？我，怎么会在这里？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奔向了厕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没有黑眼圈！他又奔向了储物间，翻找着柜子里藏着的东西，没有空气清新剂！他接着贴在地板上，往下使劲地闻嗅着，竟然也没有一点尸臭味！长吁了一口气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事了，没事了，太好了，”他抱了抱张明，又拍了拍杜熙的肩膀，“太好了，那只是一个梦。”
　　“哈哈哈你做了什么梦啊那么激动！” “一个噩梦！” “做噩梦还吓成这样，南溪你也太小胆了吧！” “闭嘴！少啰嗦！话说你来找我干嘛！” “能干嘛！你这人是睡糊涂了吗？今天是你生日啊！”
　　还没等说完，门再次响起，路南溪笑着去开了门，是白玫和她一个叫乔莉莉的朋友，经过介绍后路南溪发现这人竟然还和自己住得挺近。过了一会儿，又有许多同班同学，还有一些打球的球友也如约而至了，大家都不是怕生的人，很快就都熟悉了起来。他们一起玩纸牌，一起吹蜡烛，一起吃蛋糕，张明将奶油抹在了路南溪的脸上，一场抹奶油大战在房间里进行了起来，却留了满屋的狼藉，墙上地上全是奶油。
　　一片欢声笑语，却总有一股违和感在刺激着路南溪。
　　闹完后路南溪在厨房和张明一起刷碗，那些球友们在用纸巾擦着墙壁地板上的奶油迹，女生们窝在沙发里对着电视机哈哈大笑，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啊，路南溪笑了笑，朋友的陪伴果然是最好的治愈。张明将盘子摆好，看着路南溪轻笑了一声，“你看你笑得那是什么样子，好猥琐！”接着水被拍在脸上，两人在厨房里互相往对方脸上泼水，门外的人们看到这里都笑了起来。
　　不知是谁提议要拍照合影留念，路南溪从路北痕的房间里拿出拍立得，在镜头前大家都笑了起来，甚至有人摆起了奇怪的造型。看着照片里满屋子的笑脸，路南溪突然打了个寒颤，一阵恶寒从心里悄然升起，原本活跃的人们像按下静音键般戛然而止，沉默中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路北痕！路北痕满身是血地站在门口，手中的菜刀上有血滴落，滴在地板瞬间渗了下去。
　　“哥哥，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干嘛呢？”他听见弟弟这样对自己说。
　　“哈…哈？北痕你在说什么呢，”熟悉的恐惧感又再一次缠上路南溪的身体，“我一个人？这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啊？”他指了指身边的张明，又转头看了看大家，人们都笑着看着他。转过头来时路北痕已经站在眼前，拉起路南溪的手把他拉出了房子，指了指二楼的窗户，“那么哥哥，那又是谁呢？”
　　二楼竟是僵硬着想要跳楼的自己，背后是笑着的张明杜熙白玫乔莉莉，是那一群人。

　　路南溪捂住头，原本已经忘记了的那种感觉终究还是吞没了他，耳边屋内的钟表声再次响起，理智断成一块块纷纷坠落。路北痕从背后抱住路南溪，双手抚上他的眼睛，紧紧地捂住，将嘴抵在耳垂，轻轻地低语着，“哥哥，只要你愿意，我就会让他们通通消失哦。”
　　“请…”他开口了，双手抚上路北痕的手背，“请让他们消失吧，北痕。”
　　“我知道了，哥哥。”感觉到对方在自己脸上轻啄了一下，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股烧焦的味道冲击着嗅觉，他知道，他的朋友们正在被火烧，或许在挣扎吧，或许在求救吧，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毕竟，他们是想要我的命的，他们死了，我就可以活吧。
　　这时，路南溪终于知道了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是那些僵硬的笑脸，和他们的名字。
　　张明，是一个月前失踪的跟自己打过球的男孩；杜熙，是一个月前和自己一起吃过饭的好友；白玫，是半个月前自己说长得好看的那个长腿女生；乔莉莉，是那个与自己一起买过早餐的女孩。他们，都曾死在了自己家的地板下。

　　当路南溪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依然是黑夜，钟表声滴答滴答，刚刚的一切就像从没有发生一样，只有那全开的窗户像预示着什么一样冷冷地与他对峙着。想起是自己亲手再次将朋友推给了路北痕，路南溪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原来，自己早就已经崩坏了啊。
　　床底，一张泛黄破旧的照片，上面是笑得灿烂的路南溪，只有他一个人，时间是他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