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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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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既明一去就去了三日。
三日来我由陈子扬陪着,可以在这个别苑附近走动却不能走出这条街,他们太了解我,防得死死的,好像我一离开他们视线就会死掉一样。
闫既明亲自在我的活动范围内施了法,我出不去,一切魔物也都进不来。牡丹循着我的气息寻来也只能与我隔着街道遥遥相望。
第三日我终于盼到了闫家主回来。
闫既明领着牡丹踏进了别苑时我正和陈子扬在院子里下棋,一朵落花飘到了石板刻成的棋盘上。
我起身将牡丹上下打量了个遍,确认她没有任何问题后松了口气,就听那边陈子扬问道:“怎么样?”
“老先生说地点不详,封魔洞虽是我们的地盘却行踪不定,我们那时候是运气好遇上的……”闫既明皱着眉道,“但我不认为那是巧合,启天长老说他有生之年只见过两次封魔洞开,一次便是你身陨,小将军入魔;还有一次更早,在你失踪的那一段时间。”
“阿槿失踪再出现已经入魔……所以你是说,封魔洞出现与否与阿槿有关?”陈子扬接话道,“或者封魔洞的出现就意味着有人入魔?”
“不该,天地方圆这般广大,我们怎么知道都有谁入了魔?应当是要厉害的魔才会让那封魔洞开启。”牡丹本就和他们相熟,此时定是听闫既明说过来龙去脉了,也加入了讨论。
厉害的魔——我抄起手,环视他们一圈——“所以,封魔洞如今在哪?”
“说来也巧,启天长老两次听闻封魔洞开的地方,也与你有关,”闫既明看着我道,“在荒山。”
我皱起眉。
荒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我这六十年来在山里上蹿下跳也没见着什么可疑的地方;师父虽身在山崖下且腿脚不便,但封魔那么大的事没道理他一个资深老魔半点都未察觉……或是察觉了但没告诉我?
不对,按照时间看,他们封倪璟时我还重伤昏迷不省人事呢,那么按照那个老头的尿性回头就忘了告诉我也说不定!
“行了别猜测了,”陈子扬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让我回神,“你刚从荒山下来,山上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没有?”
“我六十年来无聊将荒山走了个遍,真心没见着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摇摇头。
陈子扬又看向牡丹,牡丹也摇头。
“这就难办了,”陈子扬思索了一阵,“如果我们不知道封魔洞开的条件,我们就无法进去,更无法从里面把小将军带出来。”
这时闫既明又转向我:“不如……你去问问尊师?”
“不行,那老头现在在闭关跟心魔斗,没功夫管我的。”我答道。
我那师父哪都厉害,就是有心魔,三不五时地要闭关同心魔打一架。
陈子扬又摇起那把折扇,道:“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准备准备动身荒山。”
既然要上山寻魔,身上装备自然少不了。搜寻妖气的罗盘、用血写成的符纸、让牡丹不敢靠近的灵石……光是准备这些东西就又耽搁了一天时间。
只是没想到准备好东西了,临出门时又遇到了突发状况。
我立在门边上看着现在我不远处的那人,扯出一抹微笑。
“好久不见。”
召宁看起来比六十年前更沧桑了一些,不是说他的容颜,而是他眼里透出的,接近于冷漠的沧桑。
哦,不是,还透着一股我看不出的东西……是恨吗?
但他为什么要恨我呢?
似乎该恨的人是我?
陈子扬他们站在我身后,有些紧张,似乎是怕他突然发难。
双方对峙的一会儿,召宁才开口:“你终于舍得下来了?”
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我六十年是养伤又不是度假,什么舍得不舍得?
我正不知如何开口,陈子扬却上前一步道:“这不是召宁么,你的地盘不是在义安,怎么有空来棠邑?来散步消食吗?”
这个镇本名叫荒山镇,在我养伤(种树)的六十年里不知怎么就成了“绿山镇”,陈子扬这话听着仿佛在说召宁吃饱了撑的,可见他对召宁是极度不满。
陈子扬不满召宁,闫既明自然也不满,召宁也对这两人冷眼相待,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我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召宁,你为何把我的血交于倪璟?”
“倪璟?”召宁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说那个疯子?他自己想要的。只可惜是他太傻了,非要选在那个时间,一入魔就被捉住了。”
他又说:“让我猜猜,你们要去封魔洞?”
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先是点点头,再看他孤身一人,大老远跑来荒山镇……啊不是,是绿山镇,动机实在是有些诡异,若是听说我下山了,那别人定也听说了,此时早就被修仙正道团团围住;若说是和陈子扬一样时不时来寻我的踪迹,以他的性格实在是不可能……那便是来这里办事了。
办事总归不会办到荒山去。
于是我又嘴痒痒地问了一句:“要一起吗?”
身旁陈子扬一脸震惊地看我,我正疑惑,却听对面那白衣人答道:“这可是你说的。”
“……”
话已出口,木已成舟,我只好顶着陈子扬和闫既明杀人的目光让召宁同行。
所幸召宁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并没有要同我再多说话的意思,牡丹则躲在更后面远远盯着召宁。
“你怎么敢招惹他?”陈子扬凑到我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问道。
我觉得奇怪,我坠崖之前他们分明没有现在这么不对付啊,便道:“我当他来这里办事,萍水相逢罢了,便随口一问,谁知他也随口答应了……你们似乎很不喜欢他?”
“谁会喜欢一只白眼狼。”陈子扬翻了个白眼,“你也真是心大,他都那样待你了,你还是向着他。”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道,“他也没怎么我啊,他就是态度不好,其实细想来他也没做错什么……”
陈子扬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个人……哎,罢了,我知道你护犊子,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得行!”
听他这样说话,我自然是不服:“护犊子怎么了?再说他早就不是我的犊子了,我还护他作甚?”
“还说没有!方才你不正替他开脱吗?”
“我没替他开脱,我只是回忆以前,其实他一开始待我是真的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哼,你可知道为什么小将军会被追查?你以为以小将军的性格,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他会轻易入魔?还不就是你养的那只白眼狼说出去的!”
闻言,我瞪大了眼:“当真?他为何要这样做?”
“那我哪知道?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把你的消息放出去了,一会儿封魔洞里就又多了一号人。”陈子扬嗤道,“小将军信任他,他却回头就将小将军卖了!”
“不成,我要问问他。”我还是不太相信,说着就要去找召宁,一回头哪还有那白衣人的身影?连带着牡丹也不知所踪。
牡丹我倒是不担心,作为一个好鬼她别的不擅长,逃命总是一流的,但是听了陈子扬的话后我不得不对召宁提高了几分警惕。
况且,召宁是修道之人,也不知这么多年不见他修为有多高,若是同牡丹打起来牡丹怕是要吃亏。
思及此,我连忙念决寻找牡丹。
自我入魔以来,师尊便教我如何感知附近魔物的气息以备不时之需,可奇怪的是,牡丹的气息分明就在她方才待的地方,却是为何不见踪影?
这山算是师尊的地盘,莫非是师尊搞的鬼?他出关了?
我满心疑惑,转头欲问闫既明他们,却见我身后亦是空无一人。
山雾起得突然,我心中莫名涌上一阵不适。
莫不是中了敌人的奸计?可我们这次出门虽算不上隐秘,但也是极为低调的了。
再者,以我们几人的功力,怎可能没发现有人动了手脚?
莫非是召宁?
想到这个人,我便眼皮子一跳。
叹口气,不管是他不是,我如今与朋友失散,只身一人在这茫茫浓雾中干站着也不是办法,且继续走下去罢!
我从身旁的矮树丛上拈下一枚叶子,使了点巧劲在手指头上一划,叶片上便沾了我的血。再一甩手,叶片便化身利刃劈开浓雾,直直地钉在了正前方那棵大树的树干上。
如此一来,这段路上的雾淡了,也沾染上我的气息,足够让一般魔物避之不及;二来,牡丹他们若是找到这里,看见了,便知我来过这里,希望能快些与他们会合。
这片雾生的奇怪,料想是有人在此设下阵法,那么这设阵之人定然功力十分了得,这阵眼怕是不好找啊!
我边思考边迈开步子,回过神来却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大树旁立了一个人影,待走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男鬼。
他也并非立在树旁,而是在脖子上套了一条粗绳,被吊在树枝上,脚尖离地只有约莫五寸,是以远看着像是立在树旁。
这树上钉了沾有我血液的叶子,寻常鬼怪哪敢靠近?
我心生警惕,问道:“鬼兄,你为何在此?”
他听见了问话后动了动,挪动脑袋“看”向我,盖住脸的头发向一边散了散,我便看见了他惨白的脸、外凸的眼以及长及下巴的红舌。
只见他艰难地勾勾嘴角,慢吞吞道:“我、在、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