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汐》楚客人

5、无语

　　深夜时分，寂静无声。

　　乔汐从梦中醒来，隐约听到门外有声音。她悄悄下床，拿起床边的木棍，拉开门口抵着的桌椅。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似乎是脚在地面上碾压的声音。

　　她猛地拉开门，却发现门口的人是周昱。

　　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温柔的轮廓，还有未燃尽的烟头。

　　乔汐松了一口气:“你，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过来看看，方便进去吗？”

　　“嗯。”

　　乔汐打开灯，套了一件衣服，“要喝水吗？”

　　“不用。”

　　周昱转了一圈，发现床头放着那个笑脸蛋。乔汐租的房子很小，就一个单间，大概三十平米的样子。

　　“乔汐，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马马虎虎吧。”

　　周昱看着她，很想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乔汐笑了笑:“父母的事情平息过后，我去过很多地方，餐馆、工厂、服装店……后来奶奶病重，我回到W市，接下她的店面，一直到现在。”

　　“什么时候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也好久没见过你了。”

　　“嗯。”

　　“我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

　　“晚上一个人，不要再随便开门，很危险。”

　　乔汐耸肩：“等坏人自己进来？我早就完蛋了。”先发制人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周昱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乔汐重新躺回被子里，看了一眼床头的笑脸圆蛋，继续睡觉。

　　与其他情侣相比，江子牙和乔汐的交往显得格外平淡。每天下班后，江子牙去乔汐的小店给她帮忙，七点时吃一份烤土豆然后回家。

　　轮到江子牙调休的时候，乔汐也休息半天，两人去看场电影、吃个晚饭；或者乔汐休息一天，两人去某个景点游玩；或者江子牙买了食材，赖在乔汐的小房子里让她给他做吃的……

　　乔汐的厨艺不怎么好，江子牙每次吃都要吐槽。有一次乔汐要去夺他的碗:“有本事你别吃！”江子牙慌忙把碗抱进怀里，大喊:“我没本事我没本事！”惹得她又好气又好笑。

　　七月末的一天，乔汐正挥汗如雨烤臭豆腐的时候，江子牙来了，让她陪他出去吃饭。她随便洗了个脸，连衣服都没换就跟着去了。

　　到了地方才发现有很多人，而女生只有林琳和她。林琳是周昱的女朋友，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服务员上蛋糕时，乔汐才知道今天是江子牙的生日。

　　因为身份特殊，乔汐在席间一直被敬酒，江子牙帮她挡了很多，周昱又帮江子牙挡了很多。晚餐结束时，两人都有点醉。

　　“现在要把他们送回去吗？”乔汐问林琳。

　　林琳很害怕似的摇头:“要把江子送回去，你信不信他妈可以从今天晚上说到明天早上？！”

　　“那怎么办？”

　　“就住酒店吧，你看着他们俩，我去开房间。”

　　林琳跑出去，又跑进来，递给乔汐一张房卡:“你扶着江子牙，我们上去，在七楼。”

　　好在他们还没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在两个姑娘的搀扶下，艰难而又顺利地到达六楼房间。

　　两个房间相邻，乔汐刚把江子牙扶进去，他就冲到卫生间一阵狂吐。她连忙烧热水，下楼买了几盒牛奶，路过林琳房间时，给了两盒让她热给周昱喝。

　　乔汐把牛奶放进热水里，温度差不多后拿出来喂给江子牙，“怎么样，还难受吗？”

　　“好多了。”江子牙站起来，揽过乔汐的腰，抵住她的额头，“乔汐，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乔汐笑了笑，“不过知道的有点晚，没来得及准备生日礼物。”

　　“你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江子牙扣紧乔汐的腰，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嘴唇。见乔汐没有推开他，他放大胆子，亲-吻她的唇瓣，并且越来越用力。

　　唇齿间残留的酒精味道很冲，熏得乔汐晕晕乎乎的。亲密的气息扑在她的脸庞上，让她的腿脚都有些发软。她抬起胳膊，想抱住江子牙。

　　在手指和衬衣距离零点几毫米的时刻，突然响起尖锐的手机铃声。

　　两人都惊醒过来，江子牙放开乔汐，去接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无非是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江子牙解释:“我跟朋友聚会，晚上在周昱那睡，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他有些无奈：“我妈就是那样，我都三十岁了，还把我当小孩子。”

　　“在母亲眼里，不管你多大，都是她的孩子。”乔汐把毛巾递给他，“去洗澡吧，洗完澡睡觉。”

　　因为酒精的作用，江子牙很快就睡着了。乔汐因为生物钟的缘故，在凌晨三点准时醒来。她悄悄起床，把窗子打开一条小缝吹风。

　　手机震动，一天短信息弹了出来:“怎么没睡觉？”

　　是周昱，乔汐愣了一下，回过去:“每天都是这个点醒的，睡不着，你呢？”

　　“我也刚醒。上网聊天，酒店有wifi。”

　　乔汐打开无线网，伸长脖子向外看了看，隔壁窗户上搭着一只手，应该是周昱，想必他也是这样发现她的。

　　周昱陪着乔汐在网上聊天，大概半小时后，江子牙翻了个身，嘀咕了一句:“汐汐，你怎么没睡觉？”

　　“我，我刚起床上厕所。”乔汐回答着，给周昱发了一个再见的表情。

　　“过来，睡觉。”江子牙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睡我旁边。”

　　这个房间是标间，一人一床。可乔汐很听话地躺在江子牙身边，缩进他的怀里。江子牙吻了吻她的额头，嘟囔了一句:“汐汐，我爱你。”

　　乔汐在他心口的蹭了蹭，很小声地回答:“江子牙，谢谢你。”

　　谢谢你爱我，谢谢你给我的爱。

　　第二天醒来，江子牙发现自己抱着乔汐，神色颇为尴尬，挠了挠头问:“我昨天没犯傻吧？”

　　乔汐把昨天剩下的一盒牛奶放进热水里，看着他笑:“你就给你妈讲了一通电话，然后一直喊'汐汐'，好肉麻。”最后三个字，乔汐只做了一个口型。

　　江子牙隐约还记得电话的事，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乔汐，“我前两天去看房子了，下周带你去见我爸妈，然后我们一起搬出去住，嗯？”

　　“你想得倒美！”乔汐笑着朝他翻了个白眼。

　　“想得当然美啊，”江子牙在她脖颈处亲了一口，“你答不答应？”

　　乔汐把牛奶递给他，“如果你在十点前把我送回店里，我就答应。”

　　“走走走！”江子牙连牛奶都不要了，拉着乔汐就往外走。

　　“你的拖鞋还没换啦！”乔汐乐地哈哈大笑。

　　江子牙换了鞋，连周昱都没等，用最快的速度把乔汐送了回去，并约好下周六去见江家父母。

　　乔汐看着他乐颠乐颠的背影，神色茫然。未知事物能给人带去希望，同样也能让人感到恐慌。

　　在见江家父母之前，乔汐应邀去周昱家吃饭。

　　周昱没有搬家，还住那个小区。乔汐走进去的时候，恍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记忆里的碎片飞快拼接，终于拼成了眼前的一草一木。

　　“妈，乔汐来了。”刚进门，周昱就大喊。

　　周母从厨房里探出头，并没有很热情，“拿拖鞋给乔汐换上。”

　　周父没怎么变，只是白头发增多了。见了乔汐，笑呵呵地让她快坐，还问了一些她的近况。

　　周母做了五个菜，格外简单。周昱看了一眼，说下去买几个菜上来，周母叫住他，喝道:“买那么多菜干什么？吃不完不浪费了吗！国家现在在提倡勤俭节约你不知道？”

　　“不用买了，”乔汐小声说，“已经有好多菜了。”

　　整个过程中，乔汐都没怎么说话。周昱在外面租了房子，好几天才回一次家，所以周母一直在问他和林琳之间的感情状况。

　　饭后，乔汐谢绝了周父让她留下的盛情，起身告别。周昱送她下楼，两人沉默着走完了草地上的石子路。

　　“你和林琳要订婚了？”

　　“可能吧，”周昱说，“两家父母一直在催。”

　　“你也该结婚了，”乔汐笑，“都这个年纪了，周伯母肯定急着抱孙子呢。”

　　周昱没接她的话，问:“你和江子牙呢，怎么样？”

　　“很好啊，他对我很好，过两天就去见他家见他的父母。”

　　“那有没有紧张？”

　　“没什么好紧张的。”乔汐不自觉地放低声音，“就算不去，也知道结果。”

　　“嗯？”周昱没怎么听清楚。

　　“没什么，”乔汐笑了笑，遮掩过去，“我是说，当然紧张，怎么会不紧张呢。”

　　乔汐去见江家父母的结果，是林琳告诉他的。江子牙怕乔汐一个人不好意思，所以特地邀请了他和林琳陪同。不过刚好那天上午他有个很重要的会议，等他结束的时候，林琳已经打电话让他去接她了。

　　“哎呀我的天呐！”林琳一上车就感叹，“真是太……折腾了。”

　　“怎么了？”周昱问，握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

　　林琳长呼一口气，感叹:“你是不知道，真是乱七八糟。我本来以为只有我们两个和乔汐呢，没想江子牙他妈把隔壁家阿姨和她女儿也叫过来了。在我的逼问下，江子牙才承认他妈一直想让他跟那阿姨的女儿交往。”

　　“然后呢？”

　　“然后事情就乱套了啊，江妈妈在厨房边做饭边跟那阿姨聊天，说什么现在有些小姑娘心思多，看见条件好的就死缠乱打，不像你们家思思那么实诚。声音特别大，好像故意说给乔汐听似的。

　　“江子牙听了直皱眉头，就去了厨房，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江妈妈就开始骂，先是骂他白-眼-狼不懂孝顺父母让父母操心，然后出来骂乔汐是狐-狸-精缠着她儿子不放。

　　“她的原话是，我还不知道你，就指望我儿子给你找工作然后帮你还债！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教唆我儿子搬出去住，要真怎么样了那还得了，还有我活的地儿吗！

　　“哎呀天呐，简直太可怕了，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乔汐也真能忍，站在那低着头，一句话没还嘴。要是我，非得跟江子牙他妈杠上不可。”

　　周昱启动车子，“后来呢？”

　　“后来乔汐就走了啊，江子牙要去追，被他妈一把拽住，他妈太激动了差点晕过去，他又和他爸把他妈送去医院。唉，我看得都心累。找个地方吃饭，我一口菜都没吃，肚子饿死了。”

　　周昱陪林琳吃了饭，然后把她送回家，“我下午还要开会，就先走了。”

　　“行，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盛夏的天气总是那么炎热，尽管车里开了空调，周昱还是觉得烦躁不已。他解开领带，扔到旁边的座位上。

　　乔汐家里没人，去店里才发现她正在削土豆。周昱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土豆皮一块一块地掉落在垃圾盒里。

　　正中午没有顾客，街上的行人都很少。乔汐沉默的侧影落在周昱眼中，让他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话去安慰她。

　　“我早就知道他父母不会同意，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你不用安慰我，去上班吧。”

　　周昱没有去上班，他陪在乔汐身边，直到江子牙来。

　　“肚子饿了吧？”乔汐给他烤了一份土豆。

　　江子牙把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说:“乔汐，给我一些时间。”

　　“嗯。”乔汐应着，“我愿意陪你一起争取。可是如果万一不行，不要勉强，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