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汐》楚客人

3、消失

　　江子牙开始频繁地带着乔汐去图书馆，要么监督她复习微积分的功课，要么抱着一本大部头的钻研，以缓解失恋带来的萎靡不振。

　　偶尔，两个人会去咖啡书店，很多时候都碰到周昱和夏子书。

　　“行了，你也别郁闷了。”江子牙递了一根烤串给乔汐。这么冷的夜晚，吃烧烤的人依然很多，老板搭了塑料棚，遮挡寒风的侵袭。

　　乔汐咬了一口烤串，回答:“我才没有郁闷。”

　　小丫头还嘴硬，江子牙嗤笑，却没有点破，“我讲个笑话给你听。今天我有个同学跟我说以后没人敢欺负咱们寝室的了，我问：咋了？他说我精-神-病证办下来了！哈哈哈……”

　　“牙齿同学，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

　　乔汐再次见到周昱，在平安夜。

　　她接到电话下楼，看见周昱倚在路灯下抽烟，身影显得格外修长。很久不见，他变了很多，嘴边已经有了浅浅的胡茬。

　　乔汐走过去，浓烈的烟味带给她轻微的不适，“哥哥，你怎么学会抽烟了？”

　　周昱笑了笑，没有回答，递给她一个盒子：“生日礼物。”

　　今天是她的生日，没想到周昱还记得。乔汐摇了摇盒子，没有听见声音，她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回去了再拆。”周昱说，“我先走了。”

　　“哥哥，”乔汐叫住他，“牙齿学长说今晚请我吃饭给我庆祝生日，你和我们一起吧。”

　　牙齿学长，周昱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乔汐说的是江子牙，“怪不得他在寝室说有个人给他取了一个很搞笑的外号，原来是你。”他笑了笑，“你们约的几点？”

　　“七点。”乔汐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等我一下，我把礼物放上去。”

　　本来给乔汐庆生，周昱却叫了很多啤酒，最后江子牙都看不下去了，强行夺下他手里的酒瓶：“行了，你别喝了。”

　　江子牙给乔汐订了生日蛋糕，但乔汐一点都吃不下。后来结账的时候，她说带回去跟室友一起吃。

　　“你先回去吧，我送乔汐。”周昱对江子牙说。

　　他喝了几瓶酒，不至于醉倒但脑袋肯定是糊涂的，江子牙有点不放心，但乔汐也说：“牙齿学长，你先回去吧，我陪哥哥吹吹风，让他醒酒。”

　　江子牙回寝室了，周昱带着乔汐上了大学生活动中心的顶楼。

　　天台上有很大的风，周昱靠在墙上，长长的头发搭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哥哥，你该剪头发了。”

　　周昱“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乔汐从书包里拿出她的保温杯，“哥哥，你难受吗，要不要喝点热水？”

　　“不用，我没怎么醉。”

　　乔汐“哦”了一声，把保温杯放进书包里，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陪在他身边，感觉也很好。

　　“乔汐，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乔汐看了他一眼，点头：“有啊。”

　　“那你喜欢的人，真实的他跟你想象中的他是一样的吗？”

　　“一样的，不管是真实的他，还是我想象中的他，都很好。”

　　周昱转过身，摸了摸她的头，“真好。”

　　乔汐拉住他的手，凉凉的。她脱下手套，把他的手包起来，“哥哥，你跟夏子书在一起，是不是不开心呢？”

　　周昱笑了笑，拿出自己的手，把手套重新给她戴上，“也没有不开心，只是我对她还不够了解。”

　　和夏子书交往之后，周昱才知道，她有很多形色各异的朋友，她抽烟、喝酒、泡吧。第一次陪她去酒吧时，她戏谑地挑眉：“你不会抽烟？”

　　现实生活里最真实的她，跟他眼里的她截然不同。

　　“好了，回去吧。”周昱说，“晚上很冷，小心冻感冒了。听江子牙说你还单身，有喜欢的男生就勇敢去追啊。”

　　空旷的天台上，寒风从耳边刮过，寂静的场地上只能听到“呼乎乎”的声音，也不知是在嘲笑谁。

　　“周昱，”乔汐突然叫住他，“我喜欢你。”

　　第一次喊他的全名，是为了向他表白。

　　周昱愣了好久，背影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冷风掀起他的大衣，在空中划着凌乱的弧线。

　　他转过身看着乔汐，刚刚还带着浅笑的眉宇横成一道直线，竟和这凌厉的寒风配合得异常完美。

　　“乔汐，我警告你，你不准喜欢我！”

　　很久以后，乔汐依然不懂周昱为什么不准她喜欢他。她只是本着向来对周昱言听计从的惯性，开始远离他的生活。

　　十二月过去，迎来一月的考试周。在江子牙的帮助下，乔汐顺利地度过微积分的考试。

　　大学第一个寒假，乔周两家父母全体出动，双双开车来接两个孩子，这让乔汐避免了和周昱同坐一辆车的尴尬。

　　“汐汐，阿姨看你瘦了好多哦，”周母一脸心疼，“是不是哥哥在学校没照顾好你？”

　　“没有啦，阿姨。”乔汐连忙说，下意识看了周昱一眼，“哥哥很照顾我的，我没有瘦，还胖了呢。”

　　两家人因为住对门，日常交往特别多。好在大家经常集体活动，乔汐可以混在父母中间，不再像以前一样缠着周昱。

　　周母最先看出不对，笑眯眯地说：“汐汐长大了，都不跟小昱一起玩了。老实跟阿姨讲，是不是在学校谈朋友啦？”

　　“没有。”乔汐连连摇头。

　　乔母拍了拍自己闺女的头，脸上一百个不放心，“谁家孩子都没小昱靠谱，汐汐跟着小昱我才放心。汐汐，你可是跟你哥哥订了娃娃亲的。”

　　娃娃亲？乔汐愣了一下，瞟了周昱一眼，他沉着脸，似乎很不开心“妈，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提倡自由恋爱。”

　　“哈哈……”周父大笑，对着乔父说：“果然小汐有情况了，女大不中留啊。”

　　几个父母一阵欢笑，只有两个当事人沉默不语。

　　春节过后，学校开学。见过江子牙之后乔汐才知道，周昱和夏子书分手了，在除夕前一天。怪不得每次见到周昱他都不怎么开心。

　　乔汐又开始每天送早餐，不过是两份，一份给江子牙，让他带一份上去给周昱。每次有什么活动，她也会叫上江子牙，然后让江子牙拉上周昱。她还申请了一个新的□□号，偷偷地加了周昱，然后每天在网络上搜一些笑话发给他。

　　可是周昱好像一直高兴不起来。

　　某天下午，乔汐正在和微积分抗战时，手机铃声响了。她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哥哥”。

　　周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联系过她了，那一瞬间，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乔汐深呼一口气，接通电话：“喂。”

　　“是我，”周昱说，“明天植树节，要不要去给树浇水？”

　　“嗯，可以啊，在哪里？”

　　“就在学校，明天上午九点。”

　　“好的。”

　　“行了，我挂了。还有，以后不要给我发笑话了，一点都不好笑。”

　　“哦，”乔汐尴尬地应着，“好。”

　　乔汐觉得，她和周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第二天，乔汐一大早就爬起来，买好早餐，然后走到周昱宿舍楼下。一直到八点半，周昱才下来。

　　学校的环保协会召集志愿者，在植树节这天为树木浇水和除草。乔汐跟在周昱身后，忙活了一上午，头发都汗湿了。

　　“哥哥，我以后能给你打电话吗？”乔汐擦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问。

　　周昱把浇完最后一棵树，直起腰舒了一口气，“别给我打电话，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乔汐想过很多次，如果当初她没有跟周昱表白，他们之间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植树节的第二天上午，大概十点左右的样子，周昱接到乔汐的电话。他看了一眼，把手机扔在桌子上。

　　铃声一直在响，锲而不舍……终于在四十一秒钟过后，静止了。

　　“你不给乔汐回个电话？”江子牙问。

　　“没什么好回的，她就是事多。”

　　那天，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周昱才拿起手机给乔汐打电话，但乔汐的手机已处于关机状态，他以为乔汐已经睡觉了。

　　一周后，他才从妈妈口中得知，乔父因为作风问题被纪-委带走，连乔母和乔汐也被警方要求协助调查。

　　周家因为跟乔家关系密切，时常被警察问话。那时，周昱尚不懂复杂的政治利害。只是母亲一直暗中叮嘱他，周父在乔父手下工作本就是重点调查对象，此时此刻他们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有妇人之仁，自保最重要。

　　两家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而敏感。

　　政治调查漫长而隐秘，周父最终得以脱险，被认定为清白之身，但乔父就没有那么幸运。

　　周父没有周昱他过多参与，事实上，他也没资格参与。乔家人似乎成了他们的禁忌，他得知的消息少之又少。

　　出事后，周昱一直没有见过乔汐。他去过乔汐的寝室，她买的小乌龟还放在桌子上。因为长时间没有清理，水缸显得格外浑浊，两只小鱼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周昱抱着鱼缸离开的时候，林琳问：“乔汐去哪了，那天跟着警察走就没有再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警察来过？”周昱反问。

　　“对啊，”林琳点头，“她当时好像挺紧张的，还给你打电话了，不过当时你没接吧？”

　　“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

　　“好像十点左右吧，我不太记得了。”

　　周昱想起那个他没接的电话，那个时候，乔汐应该很害怕，所以打电话给他。可是，他没接。他明明可以接的。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周昱只知道很久很久，因为他大学毕业，读完硕士，又念完博士，从基层做到公司高层……

　　漫长的时间里，他始终没有再见到乔汐。

　　那个喜欢HeelloKitty的姑娘似乎从地球上消失了，一点踪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