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汐》楚客人

1、开学

　　九月一日，正是大学最青睐的开学日。W大校园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小彩旗和遮阳棚。当然，更多的还是人，人，人……人山人海，有家长有学生，还有老师。

　　周昱百无聊赖地站在校门口，心里暗暗抱怨父母为什么交给自己这么倒霉的差事。

　　“哥哥，周昱哥哥！”

　　一个拉行李箱的女孩绕过人群，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可惜因为人太多，走了好几分钟才到他面前。

　　“我跟爸爸说了，不让他来送我。你看，我一个人来的，好厉害吧。”

　　小女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两个辫子，一张娃娃脸，完全不像大学生。

　　她叫乔汐，是周昱的邻居。乔爸爸和周爸爸是战友，两家人的关系不例外的非常要好，这直接导致了周昱一直要对面前这个看似正常实则心智不全的小跟屁虫负责。

　　在乔汐之前，乔妈妈有过一个孩子，不幸小产。所以乔汐还没出生就备受宠爱，更别说她出生以后，这直接导致了她“傻白甜”的性格。

　　周昱接过她的箱子，向院系报道处走去，“你只有这一个箱子吗？”

　　“哎呀，我的书包！”乔汐大叫，“我的书包掉公交车上啦！”她转身就跑，周昱根本没来得及拉住她。

　　“哎，同学，你的书包！”一个男生跑过来，差点跟乔汐撞上。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乔汐接过书包，对着人家千恩万谢。爸妈还说外面坏人多，明明不是嘛。

　　“不用谢不用谢，我女朋友也有这样一个书包。”男生笑着说，看见周昱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你说要接你妹妹，不会就是她吧？”

　　“你是我哥哥的同学啊？”乔汐高兴极了，真巧，“你好，我叫乔汐，是我哥哥的妹妹。”

　　是我哥哥的妹妹……这个说法……真直白。

　　“你好，我叫江子牙，是你哥哥的室友。”

　　姜子牙？乔汐眨巴眨巴大眼睛，故事里的神仙怎么跑到现实生活中来了，还这么年轻！

　　江子牙看着乔汐的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为什么要有一个爱看《封神榜》的老爹？

　　“走吧，先去报道。”周昱拉着行李箱在前面带路。

　　他今年升大三，已经准备申请保研了。乔汐小他两岁，数学一直不怎么好，没想到高三发奋了一年，居然考上W大。不过分数勉强过线，被调剂到本校一个比较冷门的专业。

　　缴学费、体检、领军训服……一圈下来，大半天就过了。周昱把乔汐送到寝室楼下，松了一口气:“先上去把床铺，下午四点到报道点领饭卡。”

　　乔汐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蹦蹦跳跳地上楼了。

　　江子牙看着她背后挂着的HelloKitty的书包，不觉有点好笑，“你这个妹妹真显小，看着跟高中生一样。”

　　周昱没答话，江子牙又说:“上次借你的钱已经转给你了，你注意查收啊。”

　　“你工资发了？”

　　“嗯，昨天刚发，今天就全给你了。你说女生还真奇怪，喜欢Hellokitty那么多年，这才实习几天就爱上了什么V，真他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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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汐住的四人间，进了寝室才发现其他三个女孩都是外省的，还都是老乡。她们用方言叽里咕噜地聊天，乔汐一句话都听不懂，理所当然地落单了。

　　下午四点她领到饭卡后就马上给周昱打电话:“哥哥，我领到卡了。你在哪里？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还有那个江子牙同学。”

　　睡得正香的周昱同学对这个电话恼怒异常，压着火气发脾气:“现在才四点，你见过谁这么早吃晚饭？！”

　　“哦哦，”小女孩一脸不知所畏的模样，“那哥哥，你什么时候去吃晚饭？我找不到食堂，你可以带我吗？”

　　“等我电话！”周昱干净利落地关了手机。

　　昨晚因为赶一篇论文熬夜到很晚，今天又一早起来接乔汐，所以周昱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七点。

　　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回之后后，乔汐终于接到周昱的电话。她背上书包，飞快地跑下楼。

　　同行的还有江子牙，三人去了食堂，乔汐一口气点了好多吃的:“哥哥，我肚子饿死了！我要把这些都吃光！”

　　周昱一如既往地没理她，自己吃自己的。倒是江子牙，觉得乔汐埋头狂吃的样子可爱至极，“你肚子饿了怎么不先来食堂吃饭？”

　　“我哥哥说让我等他电话。”因为嘴里含了食物，所以口齿不清。

　　江子牙马上一脸“你怎么能那样”的表情看着周昱，周昱斜了他一眼，继续淡定地吃饭。

　　“哥哥，我还有好多日用品还没买，吃完饭你可以陪我去超市吗？”

　　周昱“嗯”了一声，“快吃！”

　　乔汐像接到命令的士兵一样，马上低下头，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口青菜。

　　W大斜对面有一家大型的购物超市，周围都是商业店铺。因为是开学季，人流特别多，摩肩接踵。路过一家咖啡店的时候，周昱下意识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又在看你女神呢？”江子牙撞了撞他的肩膀，挤眉弄眼。

　　“去！”周昱同学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超市里的人非常多，都是家长陪孩子买东西的。周昱问:“你知道你要买什么吗？”

　　乔汐茫然地摇头，突然间又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Hellokitty封面的笔记本，“我妈都给我写下来了，让我照着上面买。”

　　周昱拿过笔记本，自发地开始担任购物员的角色，还要忍受乔汐在一旁的叽叽喳喳。

　　“哥哥，这个挺好的哎，我不买吗？”

　　“啊，那个东西也很好玩，我要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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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从小到大，周昱已经练就了一种不管乔汐在他旁边磨叽多长时间他都可以无视她的神功。

　　一个小时之后，购物完毕。除了笔记本上的物品，乔汐还买了各种糖果零食。好在江子牙提前去收银台排队，否则他们结账都要花半个小时。

　　“哎，我说，”充当苦力的江子牙小声嘀咕，“你妹妹到底买了啥东西，这么沉！”

　　他和周昱一人提了两个超大号的购物袋，而乔汐含着棒棒糖，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还时不时地停下来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某个路边摊。

　　好不容易走到女生宿舍，楼管阿姨破例允许两个男生进去放东西。乔汐从袋子里掏出两瓶饮料，给他们一人一瓶:“哥哥，谢谢你。江子牙同学，也谢谢你。”

　　周昱接过饮料，本来不想说话，但还是叮嘱了一句:“后天开始军训了，你别忘了。”

　　带小妹妹报道，帮她买好日用品……按常理，这个接待任务应该告一段落了，但周昱想都没那样想。

　　果然，军训第一天，他就听说大一新生里出现了一个“奇葩”人物。军训休息期间去上厕所，结果迷路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奇葩居然报了警！当警察叔叔把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送回来的时候，教官都懵逼了。

　　“哎呀妈呀，怎么有这么搞笑的人！”江子牙肚子都笑疼了。

　　正在看书的周昱马上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五分钟后，周昱接到乔汐的电话:“哥哥，你能不能来看我，我军训的地点在西区操场。”

　　上午的军训已经结束了，这个点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周昱顶着大太阳，骑车赶到西区操场，在一个树下找到了乔汐。

　　乔汐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吃饭了吗？”周昱问。

　　乔汐摇头。

　　“怎么不去吃饭？”

　　“我找不到去食堂的路。”

　　周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室友呢，怎么没跟她们一起？”

　　“我还没记住她们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她们去哪里了。”

　　脸盲，路痴……虽然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但周昱真地很怀疑，眼前的这个女孩是外太空派来折磨他的天使。不，是魔鬼！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食堂里，乔汐戳着米饭，显然没有胃口。旁边有两个同学走过去，对她指了一下还偷偷地笑了。

　　“哥哥，我今天做了一件很蠢的事。”乔汐鼓起勇气，打算把上午的糟糕经历讲给周昱听。然而，周昱用一句“我知道”浇灭了她刚刚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焰。

　　“哥哥，那你晚上可以来接我吗？教官说晚上还要训练，一直到八点。”

　　周昱下午没课，拿了本书坐在训练场不远处的大树下。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疲累，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新生训练。

　　军训服装一如既往的丑陋，可穿在乔汐身上却显得很可爱。她扎了两个辫子，一高一矮很不对称。嘴唇抿得紧紧的，神情略显紧张。休息的时候，学生都三五成群地聊天，乔汐一个人坐在那儿，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下午训练结束，周昱把自己画的地图递给她:“这是从操场到食堂的路线图，你自己走一次，我在后面跟着。”

　　乔汐拿着他自制地图，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看着他眨眼睛。周昱停在原地，朝她挥手:“向前走，我在后面。”

　　那张地图画得很通俗，有特别明显的标志。但就是这样，乔汐也走了十多分钟，本来几分钟就可以到的。

　　“哥哥，你晚上还在这里吗？”

　　“我晚上有课。”

　　乔汐“哦”了一声，埋头吃米饭。

　　“吃蔬菜。”周昱说，乔汐马上夹了几块青菜，“我上完课就来接你。”

　　“好。”乔汐高兴起来，把盘子里的鸡腿放进周昱碗里。

　　周昱的课一直到八点半，乔汐已经结束训练半个小时了，坐在花坛边等他。

　　“走吧。”周昱说。自行车被江子牙骑走了，他赶着走过来，还出了一些汗。

　　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绽放着剩下最后的绿意。树叶挡住路灯的光线，透下大片大片的阴影。乔汐跟在周昱身后，走了一段路后，悄悄拉住了他的手。

　　周昱知道她怕黑不敢走夜路。小时候乔汐总爱跟在他身后玩，他也很负责任地充当了大哥哥的责任，走不动了就背她、怕黑了就牵她……只是那些，在他们长大以后，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而且，周昱也从来牵过女生的手。

　　“你要学会认人，也要学会记路，不然怎么上学？”

　　“我认识哥哥就好了啊。”

　　幽静的校园小路，时不时地会有两个学生走过。乔汐拉着周昱，跟他讲教官好凶，不好意思跟同学说话，食堂的饭菜不好吃……

　　曾经，周昱很不喜欢乔汐，觉得她人傻话多还爱哭。高三，乔汐发奋学习，他在大学，尽管两人住对门，但很少见面，他清静了一年。

　　现在，乔汐又冒了出来，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周昱还是觉得她很傻很话唠很爱哭。

　　一个月的军训，周昱几乎和新生一样，整天在西操场晃悠。在他的监督下，乔汐终于记住了去食堂、厕所和宿舍的路，认识了寝室另外三个同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