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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舒莺漫 ...

  •   丁叮发誓,她这辈子从未见过比舒莺漫还要奇怪的女孩了。

      要是没有亲眼所见,你一定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人会奇怪成这个样子。

      下课铃声刚响,艺术楼的学生们像一团团叽叽喳喳的鸟雀一般涌了出来。三月的台北市天气宜人,空气中弥漫着嫩绿的早春气息,太阳就像在泥土里打了个滚,慵懒地蜷缩在天上发芽。

      繁茂的梧桐树下,丁叮踮起脚尖,抬高下巴,目光环视……可是左等右等,望眼欲穿,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擦了把汗,“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眼睛都差点被那些红的、绿的、蓝的、紫的或谈笑风生,或生机勃勃的影子给晃花了。

      “奇怪,舒舒怎么还没出来?”

      丁叮嘟哝了一声,又抬眼望去,眼波终于撞到了那个等待了许久的身影。

      这是一把大得有些出奇的深色遮阳伞,伞下只露出一双深色的靴子和略显褶皱的衣服下摆。

      舒莺漫一身黑色的风衣,像一团气定神闲的轻云,不徐不疾地飘到了丁叮身边。遮阳伞抬高了一点,露出一副早已作古的黑框眼镜,眼镜本已挡住了三分之一的脸,再加上浓密的刘海,又遮住了小半张脸。(从远处看,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

      深色的伞,深色的风衣,深色的眼镜,深色的鞋子……就像刻意地在隐藏自己,躲避在一团深色的雾霭中。

      十分奇怪,又十分低调,从没有谁会在意到她。

      湍急的人潮像无数股彩色的轻盈的溪流,可唯独这一股在人群中却显得那么暗沉——暗沉到不像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全身的衣着打扮就像早应该被束之高阁的老古董,还是那种结满蜘蛛网的,就快长青苔的上世纪的古董店。

      “久等了。”舒莺漫的声音很轻,她八岁的时候随父母从南京移居到台北,南京话说得不好普通话却很标准,说话的声音细细的,字里行间很有些吴侬软语的韵味。

      舒莺漫看了眼表,“抱歉,迟到了五分三十二秒。”

      “舒舒,这不是重点啦!”丁叮很自然地挽过了舒莺漫的手臂,舒莺漫却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丁叮有些尴尬,不过舒莺漫一向不喜欢与人接触,丁叮久而久之的也习惯了。她眼珠一转,左手伸出了根手指,“重点是你答应请我吃清水食堂的大肠包小肠和蚵仔煎,可不许赖账!”

      “当然。”舒莺漫清了清嗓子,补充了一句,“看在你每天都叫我叔叔的份上,咱们到底辈分不一样,对吧,大侄女?”

      舒舒……

      叔叔……

      丁叮“哼”了一声,十分无语,要知道,她姓“丁”也就算了,爹妈非得又加一个“叮”来做名字,这还不算,某些时候吧,或许,可能,大概,似乎……会联想到某些猥琐的东西。所以丁叮推己及彼,将叠词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久而久之就喜欢叫舒莺漫“舒舒”了。

      萝莉丁叮配大叔,不是正好吗?(起码丁叮同志偶尔yy一下还是很美好滴~)

      丁叮振作精神,一鼓作气道:“可是舒舒,为什么你每天总是打着一把大伞呢?有时候从背后看真是怪瘆人的。”

      舒莺漫反问:“你知道什么东西是无处不在的吗?”

      丁叮还真思索了一下,歪着头试探道:“空气?”

      “笨,是紫外线。”

      丁叮无语,没想到舒莺漫打扮的不讲究,在这种小事上竟然这么吹毛求疵!也对,女孩子总是爱惜自己的皮肤啦,就算舒莺漫这样的女孩也不例外。

      不过最让她郁闷的是,自己时不时就被舒莺漫的冷幽默给“雷”一下,她都怀疑自己是“阳春白雪,宛如智障”了。

      ***

      不得不承认,丁叮也曾细细地打量过舒莺漫的样子。

      看似臃肿的黑色风衣完全掩盖了她修长苗条的身材,而浮夸老土的黑框眼镜下,那是一双美丽到夺目的眸子,皮肤很白,是南京女孩特有的那种白,嘴巴也小小的,就像陶艺工人精雕玉琢的瓷娃娃,真不知道好好打扮起来会多么颜色倾城?

      而舒莺漫又喜欢深色的衣服,平日里低调得过分,隐藏在人群中简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丁叮很是不明白,其他女生都费尽心思地夺人眼球,可是舒莺漫为什么偏要丑化自己呢?

      左也想不明白,右也想不明白。

      上也想不明白,下也想不明白。

      丁叮索性就不想了。

      舒莺漫越是这样不修边幅,丁叮就越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好好打扮一下,然而舒莺漫却总是一笑置之,并且给出的理由极其“铿锵有力”——

      “颜值低的人如果打扮起来,简直就是黑山老妖2.0版,要是吓到小孩子影响市容就不好了。”

      丁叮狂汗。

      有这么喜欢自黑的人么?

      ***

      艺术楼前是一汪不大不小的水潭,夏天的时候,潭中总会盛开着几朵零星的荷花,像夜空中随意撒下的星子,湖心有一小亭,被红漆刷得挺亮,倒也不失几分古韵。

      吃完饭后,丁叮拉着舒莺漫一同回寝室休息,舞阳大学的北区与西区之间有一条长长的隧道连接,经过生化科学系大楼的时候,丁叮突然神神秘秘地拉着舒莺漫的袖子道:“你听说过吗?咱们学校的生化楼,不、干、净!”

      没想到舒莺漫却头也不抬,眼波一瞥,撂下一句话。

      “不干净?扫扫不就干净了?”

      丁叮觉得自己被雷到了,“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啦,总之晚上十点以后千万别去!我也是听学长和学姐们说的,总感觉阴森森的,想想都恐怖!以前还发生过什么电梯关人命案啦,白衣小女孩丢手绢啦……”丁叮说着竟配合着语境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可是在“怕鬼”这件事上却毫不含糊,也只有在这件事上她才像个娇弱的小女子。

      “那就不要想。”舒莺漫拢了拢头发,眼眸轻轻一睨,仿佛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流光,她平静道:“一所建校超过八十周年的学校,不流传些奇怪的故事才叫不正常吧?”

      某人竟然这么淡定?

      丁叮斜着眼看她,先是有些不信这份淡定,又用眼角的余光深度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眼前的这位,与其说她是勇者,不如说她分明是战斗民族啊。舒莺漫本就不喜欢被人注意,而这样异样而专注的目光更让她呼吸变得局促,心里就像被看不见的爪子使劲地挠了一下。

      被丁叮看得不悦,舒莺漫嘴唇微动,侧过脸去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丁叮的注意力突然转到了另一点上。

      “好漂亮的紫裙子啊!”

      丁叮总是这样,做事三分钟热度,就连看人也是一样,有时候上课老师讲的好好的,她的注意力就被耳边飞过的一只蚊子给勾走了。舒莺漫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心情,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是一抹娉婷的身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紫罗兰,静静地吐露着芬芳。有人就是这么神奇,单看背影就让人想入非非了。

      美女,绝对是大美女。

      那紫裙突然停住了脚步,幽幽地转过头来,丁叮“呀”了一声:“怎么是乔冰啊?”

      乔冰,何许人也?

      ——舒莺漫和丁叮亲爱的室友,舞阳大学公认的艺术系系花,与商学院的叶岚茉并称为舞阳的两大美女,二人一清纯,一浓艳,倒是校花的头衔始终在这两人之间摇摆没有定数,毕竟环肥燕瘦,各花入各眼。

      “乔大美女不在深闺养着,怎么还轻易地抛头露面呢?”丁叮对舒莺漫揶揄道,其实她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乔冰对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的家在本市,所以不经常在寝室出现,只是有课的时候将寝室当做临时根据地。说实话,她和乔冰的私交并不深厚,对她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胸大无脑的富家千金这一层面上。

      耳边恰时却听到了一声汽车的鸣笛,一台黑色的BMW在隧道口处缓缓停下,从车上下来了一位男生。这男生风度翩翩,干净的浅蓝格衬衣衬得气质清俊,身材颀长,他的嘴角依恋着一抹干净的笑,可是眼中却染上了淡漠的神色。给人的感觉是,他明明在看你,可是这目光却有点空,有点冷,有点生人勿近,像飘忽不定的浅浅流云,仿佛被风一吹,这云就散了。

      即使这样,丁叮还是不得不感叹:好一个从水墨画里走出的浊世佳公子!

      这男生她是认得的,昌海大学大才子黎澈的大名,谁又没听说过?

      丁叮正在花痴中,余光一瞟,却见舒莺漫侧过身去,背脊挺得笔直,是那种很僵硬的直,活像根死气沉沉的木筷子。她将头埋得低低的,伞沿也压下了不少,任长长的黑发挡住了两边的脸颊,连呼吸都像凝滞了。

      丁叮总觉得舒莺漫是个无比淡定的人,她少言寡语,对人对事总有一种看不见的疏离感,就像有一面无形的墙,硬生生的将她与外面的世界分割开来。也许在某种程度上,黎澈和舒莺漫是有点像的吧。可是丁叮知道,不管往常如何,舒莺漫绝不会像今天这样,看到一个人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回避态度。

      不正常,简直太不正常了!

      丁叮疑惑地望着她,又望了一眼远处的黎澈。

      让她没想到的是,黎澈是来找乔冰的。

      丁叮将对舒莺漫的疑惑丢在一旁,竟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觉得自己像撞大运的狗仔挖到了一个惊天八卦。

      眼见两人一同进了车子,丁叮才将满腹的疑虑咽了下去,继续说:“黎大帅哥怎么和乔大美女勾搭上的?这两人也太风马牛不相及了吧。”不过她刚说出这话就收了口,才子配佳人,无非是不同的学校而已。

      台北市的昌海大学与舒莺漫和丁叮所在的舞阳大学有一湖之隔,虽然牌子都是响当当的名校,可是一所偏重理工科,一所偏重文科,自然男女比率不均衡,而这湖也被同学们戏称为王母娘娘划下的“银河”。

      丁叮又说:“我听说黎澈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那女生被吹得像仙女一样,又漂亮又优秀,性格好家境又好,几乎是人人艳羡的对象,可是后来他们却分手了?难道是黎澈为了追求乔大美女将人家给甩了?”

      丁叮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想象力来,一会儿竟蔓延出一大段豪门恩怨,情感纠葛。她敢打赌,要是她以后从事编剧行业,编出来的故事一定精彩纷呈,脑洞大开。

      却见舒莺漫适时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才不是这样,那女生高中的时候忙于学习,根本就没想过谈恋爱,再说女生的爸爸家教很严,怎么会让女儿早恋?又何来被甩了一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舒莺漫打住了似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缓了一口气,神色如常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切~~听你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就是当事人呢!”

      舒莺漫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她的脑海中还萦绕着丁叮刚才的那句话:又漂亮又优秀,性格好家境又好,几乎是人人艳羡的对象……

      这就是原来的自己给别人的印象吗?可是现在,她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连她自己都认不出了。

      还能回到从前吗?很显然,这是个妥妥的伪命题。那以后呢?未来似乎有无数种可能,可是每一种可能下,她都像一只分崩离析的木偶,无形中被一根愧疚的细线给牵制住,再不可能回头了……当天真遇到了现实,她连天真的机会都碎成了渣滓。

      丁叮却神经大条,她又天南地北地闲扯了许久,这时,舒莺漫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原来有短信来了。她打开手机,入目只有短短的七个字。

      “晚上十点,生化楼见。”

      看到落款的那三个字,舒莺漫的左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如千斤重,硬生生地撞进了她的心里。都说大白天不可能撞见鬼,可是这个短信,难不成是鬼发的?

      不是鬼,是一个比鬼更“可怕”的存在。

      他……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卖萌打滚,走过路过收藏一个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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