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花羊)修道入谷》沉闲

1、始

　　山脚一座纯阳小道观旁一袭黑衣十分显眼。也不知他是冷是热，此人手中竟拿着一把折扇。
　　祁鹤走到道观之前时，沈砚正闲得无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折扇敲着面前的石像，丝毫不担心自己这么做会得罪什么人。
　　沈砚笑嘻嘻地抬眼，正好看见戴着青纱斗笠一身白衣灰裘的祁鹤。
　　“前方来客可是沈先生？”风雪夹杂之中，那人声音有些听不真切。来人手中扶着一把木杖，背后银丝未能尽数被青纱掩起。
　　此人听声不过而立，可青纱斗笠也遮不住这满头华发。沈砚心下悚然，一时竟猜不出为何。

　　腊月寒风猎猎，两道黑白相间的身影沿着台阶慢慢走上山。
　　不远处便是纯阳宫大殿的正门。一名道童正匆匆穿过两仪门御剑而来。
　　突然，那名道童朝向他们瞪大眼睛：“当心！”
　　——林间突然闯出几名蒙面劫匪样的人，目标直指沈砚！
　　多少年后沈砚只记得当时漫天霜华之下，祁鹤抢先挡于他身前——恍然间沈砚忆起年少时候在长安救过他的那位道长。
　　祁鹤手刚按上腰间佩剑，道童正好赶到，抢先一步上前。几道剑招破空而去，蒙面劫匪们便开始四下逃散。
　　“祁师叔，元华来迟，可有伤到？”道童收剑入鞘，正急着要仔细查探一番。祁鹤抬手止住他的动作，轻拍元华的肩。
　　“不必紧张，方才你来得很及时。”
　　元华懊恼地抓一把头发：“方才师父忽然唤我去殿前清扫，故而来迟了。”
　　“无妨。”说罢祁鹤转而向沈砚，他们此刻相距不过两尺，清冷的药香拂袖而出。
　　“惊扰沈先生了。”
　　沈砚赶忙摆手，其实他这些年来勤于习武已有小成，劫匪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可眼下他并不愿如此说，只是道：“道长客气了。”
　　祁鹤点点头，也不欲多说，轻扶木杖向前走去。

　　“沈圣手您请。”方才被唤作元华的小道长将沈砚引到一处雅间静室，双手奉上热茶。
　　沈砚接过笑了笑：“不必如此唤我，纯阳宫与我万花谷世代交好，只道先生即可。”
　　元华不禁脸红，应声向他一揖：“还请沈先生稍待。”
　　沈砚摆手道不妨事，见元华退出雅间，他的目光不禁看向木阶外的梅花，与漫天雪白交辉相映，一时竟感受到勃勃生机。品着茶，他缓缓踱步至窗前，心想这院子的主人想必是个妙人。
　　但既然纯阳邀他来此，想必此间主人抱恙在身，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不多时天色暗下，窗外又开始飘起了雪花，沈砚轻拢黑衣袍袖，将木窗微阖。正待转身时。
　　吱呀一声，雅间的小门被人缓缓推开，旋即又有轻轻碰门声。
　　只是听声音便能感受到那人动作稍显迟缓，但未有忙乱。听着木头点地的声响后，雅间进门两侧的火烛突然亮起。
　　虽室内依旧昏暗，但总聊胜于无。
　　“贫道平时未曾用过此物，怠慢之处，还请见谅。”温和低醇之声在室内响起，沈砚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这位道长便是他将要医的人。沈砚想，这院子的主人竟然便是他。一时他有些意外，却也不意外。
　　祁鹤解下头上青纱斗笠，轻置于门边矮桌。三千银丝扣于道冠，他双目无神向下垂视，却掩不住内敛的光华。双唇几乎抿成一线，稍显苍白。
　　沈砚不由自主地上前欲搀扶住他，祁鹤却先一步开口：“贫道双目能微感光，并非完全不能视物，沈先生不必担心。”
　　“……”沈砚讪讪收回手，他方才完全是下意识的去搀扶祁鹤，却也知双目不便之人最不喜如此。
　　“听闻祁道长最近多有不适，应掌门之托来此，不知沈某可否查探一番？”
　　祁鹤颔首，从容行至桌前坐下，毫不迟疑地拿起紫砂壶倒了两杯热茶，仿佛此人视力超常，在只有两盏烛火的屋中也能瞧见桌上的物什。
　　可沈砚见他如此，内心却是一沉，想必此人目力已受损好些时日。他若有所思地在祁鹤对面坐下，双指探上其脉。
　　半晌，沈砚叹了口气：“你方才实在不该冒雪下山。”末了又改口：“不，你最好这一个月都在山上静养，无事不便外出。”
　　祁鹤闻言似乎毫不意外，只是收回自己常年冷如寒冰的手：“沈先生言重了。”
　　“我是在说实话，”沈砚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可惜祁鹤看不见。若是沈砚的弟子在此，必能看出他此刻动了气。
　　“身为万花子弟，救死扶伤悉心待人是义不容辞的，但是，”
　　话音未落，沈砚突然出手点了他的穴道，祁鹤一时躲闪不及。
　　沈砚笑吟吟的看着依旧一身清冷的人儿，将话继续接了下去：“你作为我的病人，就必须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