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暖江白》良舟非木

66、066小镇

　　接下来的这几日，夜白的刺绣异常的认真，剩下的那只鸳鸯，也都在紧赶慢赶的赶工，岚浮写的字越来越多，在小院的石桌上堆了满满的一摞，张大爷依旧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收拾行头准备去上山砍柴，但不同的是每天夜白与岚浮都会起来很早送他出门。
　　就在夜白的手帕终于绣完的时候，岚浮终于停下了笔，揉揉自己的额头，将那写好的一摞纸张收拾好，朝夜白道：“算算时间，也是刘哥准备去镇上的时候了，这次我们也一起去吧。”
　　“嗯，”夜白收起手中的手帕，站起身来，点点头笑道：“也该去镇上逛逛了，上次小虎说喜欢镇上的糖面人，一直都没有买给他，这次去一定别忘记了。”
　　正说着，果然门口传来了刘大哥的爽朗笑声，道：“小白啊，你们可收拾好了，我们早些去，赶天黑之前就能回来了。镇上书斋老板一直心心念念这要见你呢，这次可一定要去见个面。”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两个人都是空手过来，出门也没什么带的东西，岚浮看见刘哥进门来，脸上露出笑容，想了想，拿起桌上的那些纸张，走过去，道：“刘哥，这些都是这几日写的字，您放到家里去吧。”
　　“嗯？”刘哥看了看那些字，惊讶道：“这么多，我看，这次去镇上，也一起拿过去吧，那书斋老板对你的字可是欣赏的很那，说不定这次，卖的价钱比上次还要多那。”
　　岚浮笑笑，微微摇头，道：“刘哥，这些字先放到您家里，小虎正是识字的时候，里面有我写的一些简单的字，您让他放学了照着学学，其余那些写好的，要去买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过日子，都得慢慢来不是，这一次也卖不了这么多，您以后去镇上，不时带一两张去，卖的钱也能补贴补贴家里。”
　　“嗯，”刘哥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咱乡下人，存那么多钱，不小心还让土匪惦记了去，还是大兄弟你想的周到，我这就拿回去收起来。”说着，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一摞纸，就急忙往回走。
　　岚浮笑着看刘哥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开口，道：“刘哥，”刘大哥一顿，疑惑的回过头来，岚浮微微收起笑容，微笑道：“张大爷大妈年纪大，拜托您和大嫂以后多照料了。”
　　“这事你放心，咱们是什么关系，有我刘家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两位老人。”刘哥知道岚浮将这些字保管在自己那里，就是对自己的信任，认真说道。
　　张大妈从厨房里出来，拿出几个煮好的鸡蛋，用花布包好了，递到夜白手里，道：“这里离镇上还有十几里地呢，咱这里也没个车马，走过去也要小半天时间你们拿着这些鸡蛋，路上饿了吃。”
　　夜白接过来，脸上露出笑容，道：“嗯，好，谢谢大娘。”
　　岚浮也走过来，朝张大妈拱拱手，道：“大娘，我们这就走了。”
　　大娘笑着看着两人，道：“走吧，镇上可热闹着呢，你们多玩会儿，晚上大娘给你们煮肉吃。”
　　“好，”夜白舔舔嘴唇，道：“大娘做的炖肉最好吃了，我都等不及了。”
　　岚浮微微垂下眉头，却没有答话，只是朝夜白道：“夜白，跟大娘告别吧，刘大哥在等我们呢。”
　　夜白抱着怀里包裹着鸡蛋的布包，一只手朝张大妈挥一挥，道：“大娘，我们先走了。”
　　门外，刘哥已经等在了那里，几人朝门口的张大妈挥挥手，方才回过头去开始赶路，张大妈笑着看几人离开走远了，方才笑着慢慢走了回去，回到屋里拿起炕头的鞋面绣了起来。
　　十几公里的路，说远也不远，只是一路走过来，夜白还是出了一身的汗，刘哥背上背着要去卖掉的木柴，也是额头渗出了汗滴，但反观岚浮，却是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疲惫不适，就连汗水也没有一滴，夜白偷偷看他一眼，心中腹诽，这人是冰玉做的吗，怎么从没有见过他疲累失态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感慨，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不过一路的风光倒是很明媚，几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到了镇子口，刘大哥抹一把脑门上的汗珠，喘着粗气道：“镇上集市很热闹，你们可以先进去逛逛，我要先把柴火送到饭店后门，过一会儿就过来找你们。”
　　“好，知道了。”夜白点点头，看见镇上热闹的集市，已然跃跃欲试，岚浮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朝刘大哥微微点头示意，道：“那我们就在集市上等着您。”
　　刘大哥笑笑，扛着柴火，拐进了一处巷子里，两人注视着他走远，方才回过头来。
　　夜白偏过头看他，目中有些雀跃，道：“好久没看见这么多人了，我们快过去吧。”
　　“好。”岚浮无奈却带着宠溺的道。
　　走近集市，顿时落入了纷繁吵嚷的人间，与平静而又淳朴的小山村不同，这里的集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落足了烟火气。
　　夜白与岚浮两人穿的皆是这一个月来从镇上买的衣裳，质朴简单，与这里的百姓寻常的穿着相一致，倒也不显得突兀，只是夜白长相清丽，岚浮更是不用多说，面若冠玉，一举一动皆是风情，虽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穿着，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方才显出两人与这里不同的气质。
　　夜白一路走来，看见街边的小摊，总是走不动道儿的，小摊上女子们用的首饰丝帕，香粉彩线，还有路边不时传来的糕点与油糕的香气，村里呆的时间长了些，此时看见这些，夜白目中顿时亮了起来，走走停停，不舍得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第一次出门的乡下孩子。
　　走走停停的良久，直到走进了小镇最里面，两人走至一人迹稍微少一些的巷口，岚浮看了看，偏过头了看向夜白，道：“走了这么久，要不要休息一下？”
　　夜白手里拿着热腾腾的糕点，左右看看，道：“这里是不是刘哥说的书斋在的那条街，要不然过去看看吧，还可以歇歇脚。”
　　两人说着，已然走进了巷子，小巷僻静，两边的店面也不多，很快便看见了书斋的牌匾。书斋里面人并不多，也颇为安静，有人在安静的看字画书籍，两人走进门，立刻便有人上前来，一拱手，行了个儒生常见的礼，客气的道：“两位是来看字画还是买书？”
　　岚浮微笑着还礼，道：“在下有字帖放在书斋之中寄卖，今日过来看看。”
　　“是这样啊，”那人点点头，并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微微低头道：“不知先生落款为何？”
　　“平山村里刘家大哥拿来的，落款为白姓。”岚浮道。
　　“哦？”那人闻言，平静的面上忽然露出惊讶之情，上上下下打量一下他，目中露出喜悦之情，道：“原来是你，那前几日卖出十两银子的字便是你写的？”说完，目中露出赞许，急忙道：“两位先坐下喝杯茶，我去请老板来。”
　　说着，急急忙忙的进去了后院之中，已有小丫鬟过来领他们在书斋的偏厅坐下，奉上了茶水。
　　夜白抿一口热茶，看向岚浮，挑眉笑道：“真不愧是白大公子，就这一幅字，就能得到如此的待遇。”
　　岚浮无奈笑笑，道：“我也没有想到。”
　　这时，偏厅的竹帘一声脆响，走进来一个脚步略显匆忙的身影，来的正是书斋老板，体态丰腴，衣裳虽不华美却很富贵，倒是看不出来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却不见了方才的那个人。
　　那老板走进来，看见两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一下岚浮，目中露出满意的深情，赞赏道：“好！好！真是好极了，如此仪表堂堂，又写的那样好的字，果然是俊杰之才。”
　　夜白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岚浮站了起来，微微的点头示意了一下，那老板也不拘小节，只一个劲地盯着岚浮猛瞧。
　　岚浮被看的有些怪异，开口，道：“在下姓白，见过老板。”顿了顿又道：“刘大哥说您上次想要见我。”
　　那老板被岚浮的声音打断，回过神来，笑着道：“是是是，是我说的，如此好的字，卖出十两银子也不为过，只是没想到能写这样的好字之人，竟然如此年轻。”
　　“在下从小习字，也只是略微得一点神韵罢了。”岚浮微微拱手，谦虚道。
　　“谦虚了谦虚了，”老板笑道，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一旁默默喝茶的夜白，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在下的内子，姓顾。”岚浮看向夜白，微笑道，桌子底下，却被夜白狠狠地踩了一下脚。
　　书斋老板面上笑容一滞，但很快便笑道：“果然是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啊。”顿了顿，又有些犹豫的道：“那个，上次买走你字帖的那位买主，一直想见见字帖的主人，恕我鲁莽，没有经过您同意，已经通知了那人，实在是羞愧。”
　　“哦？”岚浮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道：“既然是爱好书法之人，见一见也无妨，老板不必如此客气。”
　　那书斋老板却依旧是满脸犹豫，咬牙道：“您有所不知，那位买主。。。”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告，道：“老板，李家小姐来了。”
　　那老板说了半句的话语顿时停住，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夜白与岚浮两人，目中似乎还有些不忍，但最终微叹一声，低声道：“两位不要见怪，这李家小姐是镇上有名的富户人家的千金，性格骄纵了些，到时候若是得罪了两位，还请多海涵，不要与她冲突，徒惹麻烦。”
　　夜白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拽了拽岚浮的袖口，还未说什么，外面已然传来了脚步声。竹帘微响，有人走了进来。
　　那老板忙站起身来，脸上挤出笑容，道：“李小姐，您来了，块坐，来人那，快去拿昨日新来的好茶，好好招待李小姐。”
　　进来的是一位衣着华美的妙龄少女，身后跟着一个翠绿衣裳的小丫鬟，领路的是方才进门是那个儒生打扮的人。
　　那李家小姐进门来，一眼便看见了桌前坐着的岚浮与夜白，顿时目中明亮了一番，开口道：“就是他吗？”眼神看向的，却是岚浮的方向。
　　夜白闻言，挑挑眉，看向岚浮，岚浮也是有些无奈的朝夜白眨眨眼，但还是站了起来，朝那女子一拱手，道：“在下姓白，见过李小姐。”
　　那女子正欲说话，老板却急忙开口，道：“李小姐，这位是白公子的内子，姓顾。”介绍的正是夜白。
　　“内子？”女子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视线转向夜白，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倒是个美人儿，可是正妻？”说这话时，却是挑眉看向夜白。
　　夜白皱起眉头，正欲开口，岚浮却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朝李小姐微微一笑，道：“白某只有一位妻子，自然是正妻。”
　　那李家小姐闻言，方才从夜白身上收回打量的视线，看向岚浮，道：“看二位的打扮，相比也不是富贵之人，如不然，也不会拿字画出来卖。白公子，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是镇上李家的小姐姓李名媛，家中也算富贵，正是待嫁适龄之时，家中想要招赘一个女婿，白公子有才华，长相也很好，若是你答应，日后必定飞黄腾达，不用再过那穷酸的日子。”
　　夜白一愣，倒是没想到这李家的小姐竟是这么简单直接，心中却是好笑起来。不由得扣了扣岚浮握着自己的手心。
　　岚浮手中觉得痒，却是握得更紧，朝李媛开口道：“承蒙李小姐厚爱，只是，您也看见了，在下已经娶妻，实在是恕难从命。”
　　李媛瞥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夜白，嗤笑一声，道：“白公子若是愿意，这些自然不是问题，至于这位姑娘，若是你不舍得，带去做个侧室也无妨。”
　　岚浮目中闪过一丝不悦，语气有些泛冷，道：“李小姐慎言，这位是我妻子，不是这位姑娘。我已说过，我只有一位妻子，自然不会再娶，更加不会入赘为婿。”
　　李媛一噎，有些不可思议，眉头皱起来，有些温怒，冷冷道：“白公子，你可要想好了，在这平山镇，我李家看上的人，还没有能跑的掉的。”
　　夜白心中翻一个白眼，终于忍耐不住，看向李家小姐，嗤笑道：“原来我竟不知道，这普天之下，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别人都已经拒绝了你，还要如此不依不饶，实在是厚脸皮。”
　　那李小姐似乎没有想到夜白竟然敢辱骂她，竟然有一瞬间的愣怔，只是浪费听闻此言，却是不由得看向了目中露出不耐烦的夜白，不知怎的，心中却是泛起了温暖之意，夜白这样带着些许醋酸意的回护与护短，却是从前没有见过的，心中一软，目中也带上了温和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