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暖江白》良舟非木

51、051楚夜绝

　　春日阳光下的草地上，原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已然汇集了起来，皆都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中心围绕起来。
　　夜白被围绕在中心，并没有再说下去，这些人皆都是南国十三郡之中的青年才俊，且从小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在孔孟之道上，自己并没有什么经验，夜白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驻足围观。
　　起初大家只是听听而已，到后来，皆都开始面露思索之意，这并不是夜白的学问有多么的高深，而是在这个年代里，学子们虽说都对孔孟之道熟记于心，但却远不及夜白这个外来者的思想更加开明先进，故而夜白只是稍稍引导一番，便有许多人已然抓住了夜白思路中与众不同的那方面。
　　与其说是夜白见识深远，不如说是一个新时代的思想对于旧时代思想的冲击与革新。这里的人大都是饱学之士，对学问具有敏锐的触觉，此时接触到了夜白的思想，那种忽然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顿时冲击了每个人的大脑。
　　到后来，夜白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听周围的人开始讨论起来，自己偶尔说一说自己的想法，顿时，草地之上，或坐或站的人，皆都陷入了一场激动人心的辩论之中。
　　夜白见目的已经达到，心中轻轻松一口气，此次冒险抛头露面，看来还是有收获的，这些人，其中不乏各郡贵官富贾家的天之骄子，今日与他们结下善缘，日后行事也多有助益。
　　夜白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看，她不知道这些人之中有多少人认出了自己，但此时并无人揭穿，夜白站起身来，揉揉自己的脖子，对周围的刘寻赵信几人，道：“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者白鹭书院的其他地方，我还未去过呢，先告辞了。”
　　见夜白起来，萧七也忙站起来，道：“刘兄，赵兄，你们先忙，我也该告辞了。”
　　刘寻与赵信几人与方才那几人正聊得欢，夜白不愿麻烦他们，只简单的告辞之后便与萧七悄悄出了人群。
　　一边等待的阿绿与无墨见夜白出来，忙走了过来，阿绿道：“公子，你可算出来了，方才那边忽然聚集了那么多人，我还在担心您呢。”
　　夜白笑笑，道：“没事，就是和大家聊了聊天而已。”顿了顿，又偏头看下萧七，道：“你跟着我干什么，那边正聊得开心呢，你不去凑热闹吗？”
　　萧七挑眉笑道：“楚兄这就不明白了，那边的热闹，怎么比得上楚兄这个人呢。”
　　夜白撇撇嘴，瞪他：“油嘴滑舌。”说完，仰起脖子四下看了看，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萧七四下环视一番，忽而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凑上前来，压低声音，神秘的道：“楚兄，这其他的地方，倒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楚兄可想去。”
　　“哦？”夜白抬起眉，好奇道：“是什么地方？”
　　“白鹭书院的内院，”萧七挑眉笑道：“今日内院之中全都是女眷，一定有很多美女。”
　　夜白一愣，开口道：“萧七，你可是男的，内院之中，非女眷不可入，这你不是不知道吧。”
　　“楚兄莫要忘记了，你今日也是男装，”萧七扫视夜白一眼，道：“况且，我又没说要进去，这正门进不去，我们爬墙去看看总可以吧。”
　　“可是。。。这。。。”夜白皱起眉头，似乎觉得不妥。
　　萧七上前来一拽她的袖口，道：“哎呀，别废话了，快走吧，再晚，人家就该回家了。”
　　旁边一直沉默的无墨忽然抬起眼眸来，看向萧七拽住的夜白的袖口，正欲拔剑，萧七已然先一步行动，猛地松开夜白的袖口，朝无墨尴尬笑笑道：“无墨兄弟，这个。。。我们去的地方你不合适去，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等我们吧。”
　　无墨皱起眉头，正欲拒绝，但夜白已然开口，道：“无墨，你带阿绿四处逛逛，等会在书院门口汇合。”
　　“可是，郡。。。公子，你一个人，不安全啊。。”阿绿忙到。
　　“没事，”夜白微笑道：“这里是白鹭书院，很安全。”
　　阿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夜白已然朝萧七示意一眼，转身离开了。
　　夜白萧七两人走远，萧七方才郁闷的开口，道：“楚兄，你的那个护卫实在是太凶了，一言不合就要拔剑，不对。。。是我什么都是没说，就要拔剑！”
　　夜白偏过头好笑的看他，道：“无墨是死脑筋了些，不过看到平日随性妄为的萧七公子在无墨面前吃瘪，也挺好玩的。”
　　萧七撇撇嘴，嘟哝道：“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早就揍他了。”
　　夜白摇摇头，不理他，顿了顿，忽而开口，道：“你这次把我拐来内院，不是单单为了看美女吧。”
　　“还是楚兄聪明，”萧七嘿嘿一笑，道：“你还记得上次我被我娘关在家中祠堂，是因为我爹娘给我指了一门婚事。。。”
　　夜白闻言，顿时便想了起来，道：“我记得，是御剑山庄的大小姐，卓嘉，对吗？”
　　“是是是，就是她，”萧七苦恼道：“我本来以为我娘放我出来，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这几日家里已经准备提亲的事宜，我忍不住，还是想来看看，这个叫卓嘉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夜白微微垂下眉，想起记忆中那个初见时在朱府穿着火红的衣衫毅然挡在自己面前对抗姜氏母女的潇洒少女，还有那夜姜家门外那呆着些许黯淡双眸的女子。良久，夜白方才抬起眉，看向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萧七，轻轻开口，道：“卓嘉，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呢，若是你见了她，也会喜欢上她的。”
　　闻言，萧七讶异看向夜白，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诺诺的收回了嘴边的话。
　　不知不觉，两人已然接近内院，院门之处，果然有守卫，想必是此次来往宾客众多，白鹭书院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才会派人守住内院门口，防止有些登徒浪子进去骚扰女眷。
　　夜白尴尬看看自己与萧七，觉得自己这样做，简直无异于那些登徒浪子。
　　然而萧七一副悠闲的模样，丝毫没有一丝羞耻的感觉，两人直接饶过了院门，顺着院墙的方向，寻找这围墙低矮一些的地方。
　　直至走至一处地方，院墙外有一株低矮一些的树，萧七满意的看了看，道：“就是这里了，踩着树，刚好够到院墙。”
　　夜白不放心的四下看看，低声道：“你确定要爬墙吗，若是你想见卓嘉，我下次约她出来就好了。”
　　萧七不满的看向她，道：“那可不行，说了只是看看，若是约她出来，那就不一样了。”说完，一把搂住夜白的腰，猛地往上一扔，夜白一声低呼，已然踩住了树干，整个人趴在了墙上，脑袋露出半个，刚好看见内院里面。夜白回过头，瞪向萧七，道：“你扔的时候能不能跟我先说一声！”
　　萧七踩住另一个树干，也爬了上来，脑袋趴在墙上，打量着里面的情况，道：“我若是说了，你又犹豫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还是赶紧找找她在哪里吧。”
　　内院虽说不小，但视野很好，并没有什么歪歪曲曲的廊道，此时在这个位置，虽说偏僻了些，但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夜白趴在墙头，仔细的寻找了一番，内院之中，此时已经有了不少女眷，一个个身形曼妙，但看来看去，却是没有看见那个神采飞扬的明艳少女。
　　夜白皱皱眉，低声道：“奇怪，怎么没有，这样的盛会，御剑山庄的人怎么会没来。”
　　萧七趴在她旁边，朝里面看看，疑惑道：“怎么会没来，我打听到这次御剑山庄来的人里，是有卓嘉的啊。”
　　夜白又仔细看了一边，还是没有找到人，只是看那边三三两两的女眷之中，有一两个似乎没有见过，穿着打扮，也与其余女子打扮不甚相同，南国女子虽说打扮喜好金银这些奢华之物，但衣物布料，却都以单色居多，这两位的打扮，虽说并不奢华，但衣服上绣的花纹极为复杂，显得极为怪异，看了看，夜白疑惑开口，道：“萧七，那边那两个女子，衣服上的花纹，你可见过？”
　　萧七闻言，看向夜白视线所在方向，细细看看，眉头微微皱起，道：“奇怪，看这样的花纹，似乎是遥蓝国特有的纹路。”
　　夜白闻言，也微微皱起眉头，道：“遥蓝国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断喝：“什么人，竟敢在这里偷看。”
　　夜白一惊，眼前晃过一抹火红之色，随之，一声破风而来的声音接踵而至，夜白看向那边，顿时看到了此时面上还带着些许怒意的女子，眉目明艳，正是卓嘉！
　　上次姜家落难的消息一直让卓嘉心中惋惜，故而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愿与人多交谈，故而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没想到竟然抓住了两个偷看的人。
　　此时夜白晃过神的瞬间，卓嘉手中的长鞭也已然甩了过来，此时，卓嘉已然看清了墙头那个紫衣明眸的人，心中一惊，但长鞭一出，收是收不回来，卓嘉咬牙，手中长鞭一甩，忽而换了方向，甩向了墙头的另一人。
　　幸而萧七已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夜白，用胳膊挡住了长鞭的攻势，但那鞭子虽然小巧，但力道确实不小，虽说躲开了正面，但萧七还是被长鞭一下子拽下了墙头，猛然一头栽向了墙内！
　　而夜白被萧七推开，但此时在墙头，并未有什么可稳定的地方，瞬间，便脱离了自己方才抓住的地方，猛然坠落向墙外，一时间，墙头上的两人，一人朝里，一人朝外，皆都如飞鸟一般，坠落下去。
　　夜白从墙头坠落，闭上眼睛，只觉这样的时候实在痛苦，若是被击中，也好过从墙头上掉下去。
　　然而想象之中栽在地上的痛苦并未出现，夜白只觉有人轻轻扶住了自己，下落的势头瞬间变缓，那人搂住自己的肩膀，直至落在地上，夜白猛然睁开眼，看向那个搂住自己的人，逆着阳光的光芒，夜白看见那人嘴角缓缓溢出的笑容，似乎比眼前的阳光还要暖和。
　　那人缓缓松开怀着搂着的人，微笑开口道：“夜白，好久不见。”
　　夜白的心头忽然颤了颤，脑海之中冒出一个名字，楚夜绝。
　　夜白忙站直了身体，怔怔看着面前星眉剑目，目中含笑的男子。
　　墙的那头传来萧七焦急的声音，道：“楚兄，楚兄，你没事吧？”
　　以及卓嘉忐忑不安的声音：“顾小姐，你还好吗，我。。。我不是故意的。。。”
　　夜白回过神来，忙垂下眼睛，不去看面前的男子，朝墙内喊到：“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想了想，又对萧七道：“墙外面有人，你先别出来。”
　　墙内，萧七闻言，方才放下心来，不过瞬间，目中又古怪了起来，先别出去。。。这是要让自己跟一群女人呆在一个院中吗。
　　幸而这里偏僻，方才的动静并未有人注意，卓嘉看了看萧七，又看看院内的女眷，咳了咳，道：“看在你是顾小姐的朋友的份上，你这次偷看的事情，我替你保密，但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墙外的人走了，你立刻出去。”
　　萧七闻言，看向面前的红衣少女，丝毫没有那些大家小姐的羞涩，反而带着一丝豪爽，心中升起好奇，挑眉开口道：“姑娘就不怕我是登徒浪子？”
　　卓嘉瞪他一眼，轻哼一声，并未理他方才的话语，开口道：“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等你离开。”
　　墙外，夜白看着面前的人，心中紧张，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毕竟，对方是从小就与华阳郡主一起长大的人。
　　那人看着夜白怔怔的呆愣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小夜，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夜白心中一惊，忙回过神来，然而面前的人已然收起笑意，目中忽而带上了些许哀伤，猛然一把抱住了夜白，头靠在夜白额头，轻轻开口，道：“小夜，你知道吗，我听他们说你落入了冰河，失去了记忆，可是，我知道，无论你是否记得我，你都是我的小夜。”
　　夜白忽然被搂入怀中，心中忐忑，听到这样的话语，夜白心中忽而升起了一股暖意，仿佛飘荡多时的孤舟寻到了停靠的岛屿，这是一种安心的感觉，夜白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的感觉，还是已经死去的华阳郡主所留下的感觉，但下意识的，夜白对面前似乎有些哀伤的男子，产生了熟悉与亲近感。
　　夜白微微垂下眼眸，良久，方才开口：“那个。。。”
　　听到夜白开口，楚夜绝松开怀抱，看向夜白，目中含着希冀。夜白心中纠结不忍，顿了顿，开口，道：“我。。。觉得你很熟悉。”
　　楚夜绝闻言，目中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明亮起来，按住夜白的肩膀，道：“小夜，我是夜绝哥哥，我们一起长大的，从前，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夜白忍住心中的心酸，强忍着开口，道：“我。。。不记得了。。。”
　　楚夜绝微微紧了紧双手，沉默良久，道：“对不起，小夜，都是我不好，若是当时我坚持一点，不让你会南国，或许你就不会出事了。”
　　夜白心中一惊，这么说来，自己被派遣回南国，并不是皇帝的意思，但表面上，夜白已然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然而楚夜绝已然搂住了她，道：“小夜，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便会接你回来，这一次，她再也别想赶你走。”
　　这个她是谁，夜白已然大概猜到，北幽帝都，除了那位莫太后，还能有谁，能如此只手通天。
　　但此时此刻，夜白心中惊讶的，是楚夜绝的那句话，回去。。。回到。。。北幽帝都吗？这些。。。是夜白从未想过的，在她日后的规划之中，也并没有想过。
　　虽然这位皇帝，对自己似乎还不错，但夜白知道，无论如何，一个皇帝在太后专权的时候，私自来到南国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这背后的隐情，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