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暖江白》良舟非木

33、033相遇

　　湖心亭之中，夜白与谢安景无人说话，皆沉默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阵微风吹过，夜白忽然听见了清浅的脚步声，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谢安景的方向。然而谢安景已然看向了长桥边。
　　那里，沿着长桥而来的两个身影，一个罗衣素雅，一个绿裙明艳，仿若是结伴而游的闺中少女，那绿裙女子一边行走，一边偏过头去皱着眉头向身边的罗裙女子抱怨：“绿萝姐姐，这里如此偏僻，哪有什么美景可赏。”绵软却娇俏的声音轻轻浅浅，顺着微风吹到了湖心亭的两人耳中。
　　如此情景，仿若时光倒退了多年，回到了尚是年少的日子，也是这样抽芽的时节，有二八少女，湖边游玩，遇见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谢安景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夜白一惊，下意识的上前了两步。
　　愣怔之间，那两位女子已然靠近了湖心亭，那绿意女子提着裙摆，偏着脑袋与身边女子说着话，绣花的鞋子落在石桥上，渐渐的走近，直至站在湖心亭的外面。
　　看见亭中有人，那绿衣女子下意识的看向夜白，道：“原来这里有人，那我们就不。。。”然而视线落在夜白旁边的那人身上，那声音却夏然而止，目中露出不可置信的讶异神色，直直盯着夜白身后的那人。
　　夜白心中了然，迈开脚步，让开了路。
　　身后传来谢安景苦涩的声音：“阿莺。”
　　苏莺脸上震惊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难以言表的表情，夜白心中微叹，看向了旁边的绿萝，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的退开，将湖心亭让给两人。
　　两人越过石桥，踏上湖岸，夜白看向湖心亭的方向，目中有些忐忑，开口道：“绿萝，你说他们二人，会有怎样的结果？”
　　绿萝扶住岸边的石栏，看了过去，开口：“若是要我说，必然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顿了顿，复又缓缓开口道：“但是，姑娘要知道，这世上的事并不是想要便会有的。”
　　“既然想要，为何不去争取？”夜白疑惑开口。
　　“争取？”绿萝苦笑：“争得来无双财富，可争得来人心所向吗？争得来这无上江山，可争得来逝去流年吗？姑娘年纪尚小，不懂这男女之情，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夜白沉默看向湖中，恍然记起来这南国之前，那亲手将她推入河中的那人，依旧是温暖俊逸的面庞，目中却毫无往日温存，原来，竟然是这样吗，原来我从未发觉，一步错，满盘皆输。
　　绿萝收起视线，看向身边紫衣的少女，只是一袭最为简单不过的衣裙，一只素净的白玉钗，就足以称托出这芳华少女的清丽动人。这样美好的年纪。绿萝温声开口：“他们应该还得好一会儿，姑娘一个人在这湖边也是不妥，不如与我同去内院之中等候吧。”
　　“嗯，也好。”夜白点点头，道。
　　两人缓缓逛到内院，此时前厅拜堂还未结束，是以男客都未进院，内院之中，皆是女眷，此时正几人一堆，叽叽喳喳的聊着天，夜白并不认识这些人，并未与她们打招呼，只和绿萝悄悄进门寻了个僻静之地，坐了下来。
　　夜白寻了处石凳，坐下来，好奇的看着院中女子，许是今日婚宴之故，所有的人皆是盛装出席，这南国之地富庶，商贾众多，所以这里的人都喜好金银之物，女子戴的首饰也是金银居多，乍一看去，珠光宝气的。
　　绿萝看着夜白好奇的左看右看，轻笑问道：“姑娘不是扶风人吧？这些城中的贵小姐夫人们，看似也都不识得。”
　　“不是，”夜白道：“刚来南国没多久，这些人，都还不认识呢。”
　　绿萝笑笑，道：“咱们南国民风要比北幽开放一些，所以闺中女子也是可以出门游玩的，所以这些小姐们，我倒是认识几位，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为姑娘介绍一下。”
　　“这样真是太好了！”夜白眼睛一亮道：“我才来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平日里出门也没个人陪同。”
　　“对了，上次姑娘女扮男装，想必用的不是真名吧，还未询问姑娘芳名是？”
　　“哦，我倒是忘记了。”夜白一拍脑袋，道：“我叫顾夜白，绿萝姑娘叫我夜白便好。”
　　“夜白妹妹，你比我年纪小，我便叫你妹妹吧。”绿萝笑笑，站起身来，说到：“我们过去吧，那几位都是喜欢来南山茶馆听戏的几位小姐，我便介绍给夜白妹妹吧。”
　　夜白站起身来，跟在绿萝旁边，走向人群那边的几位之中。
　　看见绿萝过来，那几位打扮华丽的女子已然发现，其中一位翠衣少女已然开口叫了起来：“绿萝姐姐，今日怎么你也来了，那班主说你今日也来了朱府，我还不相信呢。”
　　绿萝走上前微笑道：“朱府公子大婚，请了我们戏班前来助兴，我身为戏班中人，自然也要来的。”
　　旁边的黄衫女子也上前道：“绿萝姑娘平日里难得开唱，今日我们可是有福了。”
　　“郭小姐说笑了。”绿萝道，拉了拉身边夜白的袖口，道：“今日我来，可是带了一位好友来，几位妹妹都年纪上小，想必可是有很多共同话题呢。”
　　“呀，这是谁家的小姐呀，长得真好看。”方才的那位叫铃儿的少女上前来拉住夜白的手，惊讶道。
　　夜白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绿萝已经将她拉到了跟前，笑道：“夜白姑娘，刚来咱们扶风城没多久呢。”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看着眼生呢。”黄衫女子朝夜白善意的笑笑道：“我是郭家的四小姐郭珍，这位绿裙的是我妹妹郭五小姐郭铃。”
　　“你好你好，”郭铃上前来，盯着夜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笑道：“果真呢，我就说嘛，这么好看的姑娘，我怎么可能没见过。”
　　夜白不好意思的道：“我初来乍到，什么人也不认识，认识两位姑娘，真是荣幸。”
　　绿萝笑道：“如此便好了，我要去后台准备准备开唱了，那夜白妹妹就交给两位了。”
　　“姑娘那便去忙吧，我们会照顾夜白姑娘的。”黄衫少女稳重一些，温声道，那绿裙少女已然扯了夜白的袖子，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内院之中一派热闹之景，然而湖心亭之中，却是一片安静。
　　相对而立的两人，都无人开口，谢安景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人，心中却不知作何感想，苏莺方才心绪震荡，此时才缓缓平静下来，目中空荡荡的，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个曾几何时占据着自己全部身心的少年，她的景哥哥。
　　想到从前往事，苏莺忽而苦涩的开口：“景哥哥。”时隔多年，这样的称呼，她已经好久没有叫过了。如今在这样物是人非的时候，却是如此的苦涩无奈。
　　听到这样熟悉却遥远的称呼，谢安景的心忽然柔软下来，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走至苏莺面前，手指拂过她的发丝，此时的她已为人妇，柔顺的头发已不再向从前那样披在双肩，而是高高挽起，然而触感却是如从前一样，谢安景目中忽然迷蒙，心中愧疚与苦涩同时涌上心头，不由涩声开口：“阿莺，对不起。。。是我来的晚了。”
　　闻得此言，苏莺的泪顿时便流了下来，溃不成军。
　　谢安景猛地上前，拥住她的肩，喃喃道：“阿莺，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苏莺伏在他的肩头，眼里止不住的留淌下来，滴落在衣裳上，然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安景目中是难有的温柔，他抚着她的发，温声开口，道：“阿莺，这么多年，我终于还是寻到了你，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景哥哥。。。”苏莺哽咽开口，却是喉咙一涩，沉默下来，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谢安景沉声道：“阿莺，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从今往后，我会好好补偿你，我们一起，去天涯海角，那些你从前说想要去的地方，我们一个个的去看。”
　　“原来，你都还记得。。。”苏莺喃喃开口，目中迷蒙一片。
　　“是。。。我都记得，从来没有忘记过。”谢安景道，看着面前女子的眼里，心中愧疚难耐。
　　苏莺渐渐平静下来，沉默良久，方才缓缓的道：“可是。。。景哥哥，我已经嫁人了。而你，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景哥哥了。”
　　“不是的，阿莺，我还是你的景哥哥，”谢安景急道：“这么多年，无论我身在何处，你一直都是我最爱的人，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不管你嫁没嫁人，我们都可以离开的。”
　　“可是，”苏莺看向谢安景，目中犹豫不决的道：“可是，我嫁去的陆府，在南国颇有些势力，你我二人微薄之力，怎么能安然脱身。”
　　湖边，忽然吹过来一阵风，湖面顿时起了波澜。
　　内院之中，夜白与郭家二位姐妹交谈甚欢，绿裙的郭铃甚为活泼，缠着夜白问来问去，姐姐郭珍无奈的与夜白相视一笑，道：“夜白姑娘不要介意，家中管教的严，铃儿很少出门，也无多少朋友，今日见到你，怕是心中激动，所以就话多了些。”
　　“没事的，”夜白笑盈盈的看着一旁手舞足蹈的郭铃，道：“我也没有什么朋友，铃儿性格活泼，倒是很可爱呢。”
　　“可爱？”郭铃闻言，好奇的道：“可爱是什么意思啊？”
　　“可爱嘛。。。”夜白闻言，笑笑道：“可爱的意思，就是说你天真美丽又单纯，是可以去爱的人。”
　　“是吗？”郭铃眨巴着眼睛，原来是这样啊。皱着眉头想想，又认真的道：“可是我觉得，夜白姐姐才是可爱的人。”
　　“啊？”夜白惊讶。
　　“是，夜白姐姐才是最好看的人，我从未见过比姐姐还好见的姑娘，所以夜白姐姐是可以去爱的人。”
　　夜白哑然一笑，道：“我才不是什么最好看的人呢，铃儿最会说笑了。”
　　“才不是呢，”郭铃急道：“是真的，我看着城中的小姐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郭珍也在一旁笑道：“是呢，姑娘不要见怪，我们家中是开医馆的，时常与药材打交道，所以很少用脂粉，铃儿从小也不喜那些小姐们脂粉的气味，不过夜白妹妹真的是个美人，许是外地来的，与咱们城中的小姐们打扮都不一样呢，却是清丽脱俗的很。”
　　夜白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她这是嫌打扮起来麻烦，所以日常并未注意这些，正欲开口，旁边传来一声娇俏却又有些不善的声音：“呦，这是哪家的小姐啊，怎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倒真是一个美人呢。”
　　夜白一惊，顿时转过头去，看向那便一群锦衣华服的女子，其中当先的一位尤为华丽，珠翠挂了满头，此时正挑着眉头不怀好意的看着这边。
　　郭珍似乎极为紧张，忙上前一步，护在了夜白身前，弯腰行了个礼，道：“姜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初来扶风没多久。”
　　“原来是郭四小姐的朋友啊，怎的也不介绍给诸位姐妹们呢。莫不是刚认识的朋友吧。”那华衣女子上前几步，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位少女，皆都看着夜白几人。
　　郭铃见她过来，着急开口道：“这是不是刚认识的，和姜小姐没什么关系吧。”
　　“呦，郭五小姐真是说笑了，”那位姜小姐道：“我这可是为了两位好呢，这城中鱼蛇混杂，这什么样的人都往这内院跑，这新认识的妹妹自然要打听清楚家世背景，到时候交到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回去，这郭家，可是要遭殃了。”
　　“你！”郭铃气的小脸通红，却是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郭珍倒是沉稳一些，道：“要交什么样的朋友，我自然会考虑，只是若是姜小姐有空来管我郭家的闲事，还不如去好好想想如何讨萧家的欢心吧，我可是听说，前几日萧家与卓家商议着要联姻，你就不怕你的萧七公子被卓家的小姐拐跑了。”
　　闻言，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女子瞬间便沉下了脸来。冷冷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夜白陡然听见萧七的名字，眉头忽然一挑，低声问旁边的郭铃，道：“萧七要娶亲了？娶得是哪家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