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 前情回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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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两种爱，一种是不求回报的，另一种是求回报的。
张起灵觉得自己属于前一种。
至少在他千里赴杭州向吴邪道别的时候，他还是这么认为。
虽然这次去道别并不像他的作风，从来，他的去留从不向任何人交待，这一次是太冲动了。不过他对自己说，只是一种朋友间的正常道别而已，吴邪思想那么简单，不会想得太复杂。
而自己，想得再复杂，也是自己的事，与吴邪无关。
于是，坐在火车里，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越来越湿润的江南景色，他沉默着观赏。黑色的卫衣，黑色的大包裹，使他显得更加的萧索。即使是江南绚烂的秋景，也无法让他摆脱这种越来越黯淡的心情。
他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和吴邪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反复想着和吴邪的一切，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开始。
那时候，他已经渐渐想起了以前的事，所以从广西出来，摆脱了阿坤的命运，开始努力地做着一件事。
他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摆脱的命运，那就是守候青铜门的秘密，他也知道，这个任务不仅仅是张家的，还是老九门的。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不愿再进那道门里去，过着那难以忍受的日子，他想为自己争取一回。
反正，本来就该轮到其他老九门来守了，他们已失信了上百年，没有理由摆脱掉这个使命。
他已经是张家最后的张起灵了，他还没有后代，如果他要将张家延续下去，必须找一个同族的并且与自己有同等血液的女子结婚。这个女子他还没有找到，也暂时没打算去找。
因为他必须要把这件事解决，不然如果老九门一直不准备守信，他不希望自己的后代一生下来就身不由己。
他想先找到老九门的人，看看他们的态度，然后让他们去守那个青铜门，自己才能够摆脱这个命运，从而认真地考虑个人的事情。
他太累了，他想过一种正常的生活。
可惜，张起灵失望了。
没想到老九门会没落得如此厉害，几乎没有什么后人留下来。勉强能够履行使命的就只有霍家，解家和吴家。
霍家的后人是女孩子，不够妥当。解家也是一个极端复杂的家族，要说服解语花用十年的时间去守护秘密，离开解家，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他不擅长语言，劝说不是他的强项。但解语花也不是粽子，他可以扭着他的脖子让他就范，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所以只剩下吴邪，一个背景极为简单的，而且十分清闲的人，如果吴邪离开十年，对吴家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更何况，轮到现在，也的确该吴邪去了。
他对吴邪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这个看似有点瘦弱的，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眼睛异常的干净，甚至还透着一股傻气。浑身上下有一种二世祖大少爷的劣根性，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还总是找机会和自己说话，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吴老狗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书呆子般的后人？
他极端失望，这种失望一直延续到七星鲁王宫，吴邪那完全不堪一击的身手更加让他皱眉，尤其吴邪竟然还是个天生引粽的体质，走到哪儿都会遇到危险，可偏偏他一点自保的能力也没有，从头到尾一直在惹麻烦。
有好几次他真的不想出手去救，就让这小子死了算了，反正跟着就是一拖油瓶。可是一想到这小子还有点价值，自己还有事要让他去做，只好勉为其难地仍然去救，吴邪若死了，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了。
拖油瓶，这是他心里暗给吴邪取的外号，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吴邪也给自己取了一个外号叫闷油瓶，不由让他哭笑不得。
或许仅仅从这么一件小称号上可以看出，他们之间，有着一种旁人所没有的亲密的联系。
亲密？
张起灵被心底涌上的这个词而微愣，他漆黑无比的眸子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车窗外，眼前仍是然一片飞扬的绿。虽然已经是秋天了，可是在江南，仍然如此生机勃勃。
他的手不由地伸向口袋，那里放着吴邪杭州店铺的地址，是一张小小的名片。还是在西沙时给他的。当时，他还扮着一个姓张的秃子，吴邪和他自我介绍时就将名片给了他，他随手放在了口袋里，原以为会像以前总会不知不觉地扔掉，可真没想到，这次事情办完后收拾东西的时候，竟然发现名片还夹在旅行包的角落里。
他拿起来看了半天，才决定来杭州的。
西沙的那次经历犹在眼前，那是他们之间第二次的相处。吴邪的身手一如既往的差，而自己，因为要混入阿宁的队伍，不得不扮了一个极为讨厌的人。当把面具摘下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吴邪脸上那愕然地简直想撞墙的表情。这小子一定完全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变成那样一个人。或许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一个不近人情，对万事万物都不屑一顾，只懂得打斗的人吧？
那一刻，他心里莫名地有点得意，吴邪太简单了，他把所有的人和事都想得很简单，他以为他看到的什么就是什么，可是他一定也不知道，自己虽然表面上很年轻，但却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看过了太多太多的人。要扮演另一个角色又有何难？在这个世上，几乎所有人都有很多面。天真如吴邪，又怎么会懂呢。
他好笑之余，心里却第一次莫名地一跳，纵然淡淡地移开视线，但吴邪那张错愕的，傻乎乎的神情却始终定格在自己脑海里，以至竟有点恍惚起来。好几次在墓道里走神发呆，并不是因为像以前那种对世事一切的漠然，而是因为在想着这个人……不过幸好吴邪没有发现，幸好还有个胖子……
所以他只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地在前面领路，并且留意着身后两个不同的脚步声，以确定他们还跟着。但突然，那个比较轻的脚步停了，怎么？吴邪有事了吗？他怎么没声了呢？他有危险了吗？
想也没想，他把手电打开照了过去，吴邪正呆呆地站在原地，头发和脖子有点湿漉漉的，其他却并没有什么异状。不过他似乎被自己的手电光吓了一跳，仿佛才回过神来，立刻朝自己跑了过来。一边大叫着“有鬼！有鬼！”
他一把拉住了他，并且从身后搂住了他，捂住了他的嘴。
这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几乎是这墓道里最响的声音。
吴邪在张起灵怀里大口喘着气，他是真的吓坏了，他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他，有一种奇怪的香味，张起灵闻了一下马上知道，吴邪一定是碰到禁婆了。
于是低下头，更紧地搂按住他，把他的惊恐压下去，同时，在他耳边用极为稳稳地轻轻地道：“别叫。……鬼在哪儿？”
此刻吴邪终于冷静了下来，整个人也不再发抖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完全都在张起灵的怀里，不由微低下了头，手电的光微弱地照在他的侧脸上，年轻的几乎没有什么瑕疵的皮肤却微微地红了。是的，他有点脸红了，马上，他拉开了张起灵的手，回过头，指着后面：“就在那里！”
那里，什么也没有。
吴邪也愣了，脸似乎更红了，没有正眼看任何人，只是喃喃地说：“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张起灵没有出声。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似乎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幸好还有个胖子，胖子很聪明，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说话。就在刚才，他一声不吭，但冷场的时候，却装作毫不查觉地开口了。
他几句话就将吴邪的注意力转了过去，吴邪似乎也轻松了下来，开始用力地和胖子扯起皮来。
于是张起灵也转过身，拿着手电继续寻找出口。
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心里知道，有些事，开始发生了。
这让他感到有些惶恐，于是，尽力地将注意力放到墓道上，告诉自己不过是一时的错觉。吴邪胆子太小，肯定会被禁婆吓倒，所以，都是很正常的。
吴邪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一直在和胖子扯些有的没的，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
本来，就没有什么。
可是，很快，状况又来了，胖子的背就痒了起来，那些箭尖的倒钩虽然没有毒，却也让人够怆。胖子是个很不能忍的人，受不了得一直喊，于是吴邪就说给他用爽肤水。
说真的，那一刻张起灵也很奇怪，虽然吴邪是城市里的大少爷，但随着带着爽肤水这么婆妈的事情，应该不太可能吧？
他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吴邪让胖子转过身去，然后竟然把唾液涂在了胖子的背上。
吴邪的脸上有一种如孩子般恶作剧的神情，那无害的狡黠在他年轻的脸庞上，散发着一阵阵篷勃的活力，仿佛这黝黑深长的墓道，也被感染了，变得明亮舒爽起来。
张起灵嘴角微微扬起，不自觉地好笑地摇了摇头。
就在同时，吴邪突然转过头来，刚好对上了他的笑容。
二人同时一愣。
吴邪的眼睛似乎一下子亮了，明亮得几乎是灼人，灼得他无法控制地抽痛了一下。
他忙把目光转开去，心中强自镇静，也有些疑惑，但随即想到，是自己笑了。
自己，竟然笑了？
怎么会这样？刚刚，是笑了吗？
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不，应该说，他早就忘了怎么笑了。
也忘了怎么哭，怎么伤心，怎么快乐，怎么胡闹。
他甚至忘了自己活了多久。
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命运的这根丝线拉着，怎么做，都不是自己能操控的。
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杀粽子的机器而已，只是为着一生下来就无法改变的使命而活着。
可是，现在他笑了，发自内心的地笑了，因为吴邪而笑了，而吴邪，也因为他的笑而笑了。
他突然打了个冷颤，心里陡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极致的惶恐。
没有再看那双天真的，惊喜的双眼，在一瞬间，把所有的情绪都硬生生地压下去，然后，强迫自己再一次成为一个不苟言笑的木头人。
这一切，都是错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章 前情回顾（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