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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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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那每回无限旋落的黑暗以及每一个步伐升盈令人战栗的光辉
“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命人掰开你的嘴灌进去?”
这是昏迷了三天三夜后醒来的湾,意识恍惚间听到的第一句话。
她努力想睁开眼,清晨薄凉的日光竟亮得刺眼。
扭头,看到了那个绿眼睛的外来男子强行掰开一只家仆的嘴,把不知什么东西硬灌了进去。
洛德洛冷着张漂亮的脸蛋,端坐在以前父亲常坐的椅子上,满满的肃杀之气。
“你是奉谁的命令下毒杀我的?是海贼,还是天上住的那个冒牌货?”
“我从……没见过他,只是收了钱。”那只家仆随着洛德洛的声音蜷缩在地不停抽搐,徒劳的挣扎吐字,“对,对不起,小姐,请原谅……”
“原谅?你当我搞慈善的吗!”
不过短短半分钟,湾的床前便多了具七窍流黑血的尸体。她瞠目结舌,一时无言。
“醒了?”洛德洛把目光从尸体上转移到湾身上,挥手示意文森拖走尸体。
湾点头。
“你睡了三天。”停顿,叹息,再次开口声音在微微颤抖,“他们真的把弗洛德头挂在港口的旗杆上。”
心脏像是被冰凉的手攥挤出全部血液,猛的跳了一下后便沉沉坠落。湾抽了一口气,顿时感觉呼吸困难。
“海贼傍晚开始杀人烧城镇,从东往西的半座,注意避难。”
此时绿眼睛的男子从屋外回来,洗干净双手俯在洛德洛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她点头,站起身径直往外走。
“姐姐,你去哪?”
“回家。天上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小碧池等着我收拾。”
“可这里不是你的家吗……”话虽这样说着,湾的声音却一度一度弱下来。
“瞧,这话你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洛德洛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可不要忘了,现在的我叫洛德洛,十年前那个叫察尤克·簇的人就为了家族死掉了呢。”
湾攥紧了床单,不再说话。
“弗洛德为家族而死,你们应当记住他,而不是像忘记我一样忘记他。”
15.2
启航离开岛的傍晚前,多弗朗明哥独自一人坐在密林尽头的树桩上看海,像个老年人一样。背后夕阳西下,看起来暖漾漾的光线复杂地穿过树枝,把羽毛大衣染成好看的金粉色。
多弗朗明哥看海看的太投入,直到克洛克达尔把雪茄烟灰抖到他头上时才反应过来。
“该死的,老子一个发型都比你人都贵!”多弗朗明哥一如既往地炸毛跳脚。
“这几根黄毛我赔得起。”克洛克达尔吐口烟,面不改色地并肩坐下,“你一个人坐在这想什么呢。”
“想什么用不着你管。”
“那我走。”克洛克达尔半闭着眼,敷衍回应。
他压根没有抬屁股走的意思,火烈鸟却急吼吼地又炸毛了,“你敢!”
“我tm真是服你们了。”最后火烈鸟扶着眼镜仰起头,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一个一个的,真是把我整得没话说。不过,这种情况也好久不见了,呋呋呋。”
“老实讲,起初你给我写信我就没打算当真。正巧这几个月是生意的淡季,工作室那也没什么大事,天天和恶魔之子待一起又脑壳疼。我想着不如过来看看你这鸟人又想搞什么大事,最后倒是自家的狗跟了别人,你就这表现?”克洛克达尔叹息似得摇摇头。
“我应该先砍了她和她的管家的脑袋,紧接着折断小文森的脖子,再放火烧干净这烦人的小破岛,最后带着湾小姐返回德雷斯罗萨,简直完美。要知道,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可你不仅没杀了他们,还放他们走。多弗朗明哥,我觉得林子里的雾气熏坏了你的脑子。”克洛克达尔正色道。
“我脑子一直疯疯癫癫,好的很。只是……”
光鲜亮丽的服装,整洁的指甲和清爽的金色发梢,沁人心脾的香气和白皙干燥的皮肤,优雅上扬的嘴角和眼里明媚又内敛的光,多弗朗明哥几乎能听见悠扬的乐曲从唱片机中汩汩流出。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究竟为什么自己的目光无法从这个名叫洛德洛的女人身上移开。
就像是动物能嗅出同类一样,多弗朗明哥在她身上闻到了熟悉至极的味道,那个本应随他一生一世的世界贵族的味道。当年自己亲手砍下父亲的脑袋都无法再次得到的身份,谁知竟会让一个出身西海的平民获得,她甚至真的活成了世界贵族。
多弗朗明哥又想起浑身滚满鲜血地逃离玛丽乔亚的自己,压抑不住的笑声终于从嗓底迸发。
老子当年真是蠢爆了!
他索性伸长腿直接躺下去,密林深处的草地潮湿,浸湿了心爱的粉毛大衣,抿紧了嘴不再言语。隔着酱紫色的眼镜,他注视着天边的火烧云逐渐褪变成墨色,然后那张冷漠的精致脸庞在脑海一闪而过。
“呋呋呋,这可真是个好宝贝啊。”
15.3
登上再次离开西海的甲板,洛德洛疲乏得几乎睁不开眼,扑倒在床上倒头便睡。
这真是漫长的一场睡眠,印象中洛德洛只有三次睡过那么久。第一次是离开西海,第二次则是踢了弗洛德那脚,如今,这便是第三次。
这真是个糟糕的习惯。洛德洛想着不知是醒不来,还是自己不愿醒来。
长眠的梦境是浑浊而黑暗的,洛德洛一个人摸索着走了不知多久,然后她就看见弗洛德坐在自己床头,阳光照入室内温暖如旧。
弗洛德问她,小姐,你觉得世间最无用的是什么东西。”
洛德洛答,“感情。”
“是的,然而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却从来没有人能彻底舍弃。”
弗洛德突然微抿唇角,他笑起来的样子温柔极了。“只要你愿意,一切困扰你的都将不复存在。”
洛德洛点头,“我知道。”
“那么再见了,簇,我的挚爱,我亲爱的……”
弗洛德的脸,脖子,头发,四肢,躯干像团散开的雾气,消失不见了。
然后洛德洛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直到感受到船体随着大海上的波浪摇摆后洛德洛才想起她在回玛丽乔亚的路上,抬头看向窗外,红土大陆的轮廓在海雾中逐渐显形。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洛德洛看见属于自己的忠犬在缓慢而优雅地欠身,“早上好,小姐,我们的船还有两个小时抵达圣地港口,请问现在要开始洗漱吗?”
洛德洛看着文森碧绿的眼,梳整齐的头发以及拢在胸口的手上为自己劈开弹线的伤痕。
回忆的海水淋过心尖,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眼泪险些冲出来。她坐在床上静静看了文森足有十秒才能说话,声音甜美温柔一如往常。
“当然了,我亲爱的……弗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