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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蚁窝是福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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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钟里，我们在问了三五个路人，打了六七通电话后，总算找到了目的地——一栋从外面看起来还算新的8层楼房。晨曦带着我顺着楼道拐了两道弯，在一个低矮陈旧的铁门前停住了脚，房门打开，一股刺鼻的霉湿味扑鼻而来。
等屋子里的灯亮了，我也就找到了那异味的发源地——门后边那个黑乎乎的卫生间。
洗手间面积很小，也就三平米的样子，左右扯了两条铁丝，上面挂着一条蕾丝的红色底裤，一件灰色的外衣，应该是进来方便的人为了有个立身之地，把这两件东西拨到了右端斑驳的墙上，被隐藏在衣服后的灯泡发出灰蒙蒙的光。
左边是一面破了一半的墙面玻璃，下面是一个黑呼呼的洗手池，上面放着半块香皂和一小摊洗衣粉。稍微往后点的是一个分不清是黄色还是白色的马桶，估计是冲水的按钮坏了，水箱盖已经被人搬下来搁在地上，被从纸篓里散落出来的便纸覆盖了三分之二。
味道刺鼻又浓烈，想躲，一缩头却撞在紧挨洗手间的另一个小门上。小门上有把铁锁，张牙舞爪正对我额头，我满眼金星。
小房间是用一层板从小客厅里隔出来的，像一个大号的鸽子笼竖立在跟前，上面那一把铁锁标识着这是另一只鸽子的窝。木板墙上贴有一张用签字笔写的入住告示：“同胞们！请入厕冲水，出门上锁，安全卫生大家维护！”
看来这告示没达到如期效果，我苦笑了一下，拖着大箱子继续从逼仄的通道磕磕绊绊前行。没走两步，跟前又有一个虚掩着的小门，刚伸手去推，晨曦及时地阻止了我，表示这屋也不是我们的领地。
晨曦掏钥匙的时候，问我知道啥是蚁族不。我说这有啥不知道的，顾名思义嘛，蚁族就是指我们这样居住环境的人！
晨曦说才不呢，人家周哥说了，我们去和蚂蚁比，是埋汰人家，它们住的可是福利房，管你工作不工作，一生下来就有的。
晨曦嘻嘻地推开了门，屋子有十平米大，里面摆了两个上下铺的铁床。床的对面，也就是进门的左手边，摆着两个破旧的蓝布衣柜。衣柜旁边的墙壁上架有两排木板，上面凌乱地摆着方便面、饭盒、漱口杯之类的东西。最上一层木板上摆着一个闪着绿灯的猫，线蜘蛛网似从这里分散到每个人的床头。
左前方的窗台上除了放着一台21寸的电视机，还有一些水瓶，化妆盒之类的东西。靠窗的下铺，有个戴着眼镜的短发女孩斜靠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玩着膝盖上的电脑。
见我俩进屋四处张望，她继续手指繁忙的打着电脑，抬头看了一眼，问道：“看房？”见晨曦径直把一包东西搁在她头顶的铺上，她又抬头冲我们笑了笑，说：“我叫张景，欢迎你们入住！”
张景指着靠门的那个布衣柜说：“这个空的柜子是给你们放衣服的，你们安排一下吧！”
柜子很小，像得了软骨症似的，动一下能晃悠半天。衣服还没放进去一半，柜子扑通就倒地了！衣服撒了一地。
张景扶了扶眼镜，说赶紧找几根绳，捆住四个脚，朝各个方向拉着，这样衣柜就不会倒了。看我们翻遍箱子也没找到合适做绳子的东西，她起身从床铺的最下层拖出一张发黄的单人床单，吩咐我们，撕成条，拧成一股当绳子用。
费了半天劲，总算固定了衣柜。一扭头却发现晨曦蹲在一边拿着电话依依呜呜地哭：“哥哥，这啥破屋子嘛，衣柜站都站不稳，还有这床，还没我家狗狗住的地方大！哥哥……”
她一哭，我心里也酸酸的。我也是没料到，北京就这样的房子还得好几百块钱一个月，这价钱在重庆能租个一室一厅了，还是家具好好，房子新新的那种。
可人家晨曦还好呢，有撒娇的地，而我好也罢，歹也罢，只能自己扛着。可有啥好怕的呢？这辈子我就吃的苦多！想当初，当保姆，摆地摊，开出租，老公出轨等等一些列破事，我不都熬过来了，难道居住条件艰苦点还把我吓着了？比起师傅说的住桥底，这不好多了嘛！有暖气，有网线，还有电视，跟他们一比较这不就天堂了嘛！
正准备劝劝晨曦呢，却听她说：“不，我不换！不就几个月嘛，我熬也要熬过去！”
我们正收拾着呢，一位五十来岁，及肩长发戴鸭舌帽，配黑框眼镜的时尚老男人推门进来。这老头挺有气质的，长得有点像在电视上见过的一个明星。是谁呢？死活想不起。
“姑娘们好啊！”男人声音嘹亮，一句话就招呼了屋子里的三个女人，而且还挺讨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的。男人取下眼镜，在确认波光流转的眼神扫过每一位姑娘的脸庞后，说：“我是房东李四哥，当然，张景是认识我的！”四哥单背着一只手绅士十足地朝前走了一步，未及开口，头上的鸭舌帽子就被我刚拉衣柜的绳子刮到地上，露出一个绝顶聪明的脑袋。
他快速捡起帽子扣在头上，皱着眉头看了看衣柜上的几条布绳说：“姑娘们，办法可真多啊！”
四哥不带帽子的形象的确不敢恭维，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星味。但我和晨曦都没笑，帽子掉地这事像是完全没发生，我们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李四哥满意地朝我和晨曦招手：“来来来，姑娘们，容我把入住这里的人员做个简单的介绍，这样大家会熟悉得快点。”
“这位姑娘，也就是晨曦下铺的兄弟叫张景，硕士，在一家公司做技术支持，明年预备报考航大的博士。”
“你，冉牧秋，是吧？”李四哥指了指我，得到确认后他说：“你的下铺也是个漂亮女孩，大连人，今年预备报考政法大学硕士！这个点应该到学校自习去了，晚些回来你们可以相互认识一下！”
“对了，你重庆人？”待我点头认可之后四哥又说：“重庆，我喜欢！我有一美女朋友也是那儿的。”
正想求证那位美女朋友是重庆哪的，李四哥向外一指，又说：“出门右边的屋子住的两个姑娘，也是政法大学的在校学生，昨天刚来，名字我还没记住，你们到时相互熟悉一下。”
“厕所旁边的隔断间，住的是你们影视学院化妆系的老师，也是个美女哟！不过平常她经常跟剧组，所以很少在家！你们要见她也挺难的。”
跟剧组？好神秘啊！以往好像我们离得很遥远的东西一下就变得近在咫尺。影视学院的老师也租这样的房间？看来北京这地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呆的地方。
“对了，张景，你这两位室友也是来影视学院进修的！”李四哥说完这话懊恼地拍了拍脑门，顺手取下眼镜，露出那双闪光的大眼睛说：“姑娘们，请原谅我的语无伦次！我想四哥老年痴呆提前了！”
李四哥玩了把幽默，效果很明显，屋内的人都乐了。
李四哥给我们留了点笑的时间，在他认为适合截住话头的时候，来了个总结性发言：“总之，你们这帮姑娘都是前途无量的！能住我这房子的人都是有运气有本事的人！你们知道不？”李四哥突然压低声音眼神灼灼地闪耀着，那样子像是马上要爆出一个惊天秘密，在扫过屋内每个人的脸后，他说：“你们知道周迅没出名之前住哪？”问完这句他手一挥，声音也跟着上去了：“嘿，我告诉你们，她就住我这！知道吧？当时她跟朴树合租住在这里！那时她多不起眼啊，瘦不拉几的，整天像没洗脸似的。嘿，就这样一姑娘，突然有一天我在电视上看到她了！好多长枪大炮对着她。当时，愣是没想起，就感觉面熟……最后我终于想起来了，就是租我房子那个，瘦不拉几的，成天不洗脸的姑娘。”
见我们面面相觑，四哥很得意，头一扬又说：“周迅瘦不拉几，朴树也瘦不拉几，周迅红了，朴树也红了！看看，看看，你们比她可精神多了。所以啊，相信你们以后比她能耐更大！嗯，更大！”
朴树、周迅这样的巨星，以前也住这个地方？我和晨曦对视着，不敢相信，但房东说这话又是言之凿凿的样子，我们也就差不多信了。人家不是说嘛，在北京随便在地上抄起块板砖都可以说这是历史文物，因为它可能替慈禧太后垫过马桶。想来，这比那靠谱多了。
李四哥突然话锋一转，道：“姑娘们，这房子的床位费是500一个月，水、电、气、上网费都大家平摊。付费方式是押一付三，两位姑娘应该先交2000快钱给我！”
李四哥清点完钱，在很潇洒地飞给我们每人一张收据后，来了个漂亮的立地转身：“姑娘们，请允许我再一次啰嗦，本舍为女生宿舍，拒绝男士进门，拒绝男士留宿！”
“门都进不来怎么留宿？”张景说：“四哥哥，您脑子真不对了！”
“后一句主要针对会爬窗的性激素异常亢奋的蜘蛛侠！”李四哥呵呵笑着一曲身往后退：“姑娘们！入住愉快！四哥告退！”
李四哥已经走了，我和晨曦一人拿张收据还处于梦游状态。不得不承认，这李四哥太能侃，太有魅力了，要不是出现意外事故让我看到了那绝顶的脑袋，没准有人会爱上这老男人的。看嘛，打他进来起，我和晨曦几乎没机会说话。他没来之前，我本来还想让他优惠点网费供暖费什么的，这下可好，想也白想了，连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