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番外 陆言安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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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陆言安，字子渊。我父亲是威武大将军，是大厉官职最高的武将，我是家中的嫡长子，所以我肩负了家族的兴衰与荣辱，我从未见过我母亲，只知道他很早就去世了，不过我知道我母亲偏爱芍药。这是我乳母还在世的时候和我讲的。我的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于是我自小便饱读诗书，苦练刀剑。
承庆十一年，我不负众望的夺得双魁。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我收到一封请帖，是定国公府寄来的，邀我前去景园讨论学术，我早已准备走武将这条路，并不想去舞文弄墨，可是听说锦园的芍药是京城一绝，除皇宫里的，怕是天下没有和景园能比的芍药花了，于是我去了。
景园里的芍药确实不负盛名，各种珍奇异种都有，我与一众公子随着定国公边走边谈，当我低头的时候发现有一块很奇怪的阴影印在我的鞋面上，我顺着方向望去，只看到一小片乌压压的发髻上插着一只精巧的发簪，正巧一位公子似要上前观赏那株绿袖，而那女子，恰恰躲在这绿袖下，我不想因为我们的随性观赏而让两名无辜女子受罚，于是我出声转移了话题，提了定国公前日里得到的一株绝色完颜。
当众人都随着定国公去睹那绝色完颜时，我停下脚步从花隙里望去，本想给这个女子一些警示，好让她快快离去，却不想撞见了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眸带着好奇从花隙里望来，我着实被惊艳了，我从未见过一位女子能拥有如此绝美的眼睛。
宫里的秋荷宴上，我见到了定国公府的嫡小姐，姜绾，只一眼我便认出了她，那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与那日躲在花下的是同一人，她明目张胆的跟着我一路，我却不拆穿她，只瞧着她兜兜转转假装与我偶遇，只是她不知这是我故意为之，我本欲想听她解释为何跟我一路，可奈何，自此情根深陷。
我和她辞别，随父亲一路北上，我有着想要娶她回家的强烈愿望，这一世我只想娶她。我和她曾偷偷互许过诺言，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可我并不想以威武大将军府的名义来迎她过门，作为名门世家的嫡长媳要做的事情太多，我怎舍得她劳累，那个不问世事的单纯姑娘,我怎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大漠的景色很单调，全是纵横的黄沙，哪怕是我所驻的边城也极少见到绿色，这里吃的全是粗粮，供水贫乏，生活条件很艰苦，深夜还要防匈奴人的偷袭，这个民族着实骁勇善战，几次匈奴人的弯刀都插着我的耳鬓过去，我却对绾绾越来越想念。
有一次边城里来了一支商队，驼铃声悠悠清远，我鬼使神差地买下了一只骆驼，我猜绾绾肯定没见过，我想带回去给她看看。
我想把对她的刻骨思念画在纸上，可却难描她纤尘不染的容颜？这里是漠北，没有江南的景致宛然，也没有京都的万千繁华，可是我很想寄些什么给她，于是我画了一副漠北的月影图，曾经我在她的一副雨后初晴秋荷图题过诗，如此，我便还一副画回去，或许绾绾也会以诗相赠，这个念头越发让我欢喜和愉悦。
还未等我将画寄过去，便有噩耗传来，绾绾她入宫了，听闻这个消息，我只感觉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仿佛有响雷在我头上炸起，我不敢相信曾经那个与我一起花前月下的女子会嫁作他人，我反反复复看了我的挚友子约给我寄来的书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皇帝下诏，让姜公之女入宫侍奉，我明白子约不会骗我，我也明白绾绾定是被迫入宫，皇命不可违。
我癫狂地甩掉铠甲，一想到绾绾一个人在宫中孤苦无依，我便无法忍受，她一定很害怕，面对未知的皇帝，未知的未来，她一定很凄惶无助，可恨我如今却在千里之外的漠北。我又如何能忍受一个我用生命去疼爱的女子，在拥有三千佳丽的皇帝身下承欢，在寂寞的深宫之中垂垂老去，一想到这里我便痛苦得无法自拔。
我欲冲出帐外策马即刻回京，却被赶来的父亲和几个副将缠住，最后我被压着跪在父亲面前，我仍想挣脱却挨了父亲重重一掌，他指着我大骂：“陆言安，你是要去做那乱臣贼子坏了陆家的门楣吗？”我不想做乱臣贼子，我也不想要什么虚名。我只想，让她回到我身边，我只想带她回家。
“一封信从京都寄到漠北足足要三个月之久，她早在三个月之前就进了宫，你现在赶回去，又有何用？陆家百年清明，我绝不允许陆家的威望败在你的手上。”父亲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我被天蚕丝绑着跪在帐里。
渐渐的，我开始用战争和鲜血来麻痹自己，用厮杀中的快感来填平我内心的愤怒与不甘，仿佛一只兽，在匈奴人鲜血的滋养下迅速成长。帐内，我排兵布阵，步步为营；帐外，我浴血拼搏，冲锋陷阵。
绾绾，我的青峰云烟依旧恋着你的娇羞容颜。
我的爱终是覆水难收，你到底是谁，我竟这般对你执迷不悟。
悠悠的驼铃遥遥远去，又缓缓回来，我不知过了几载，我只知道，我的名望在军中日益盖过父亲。他们称我为战神，匈奴人几次献上投降书和美人都被我拒绝了，匈奴的使臣颤抖的匍匐在我脚下，乞求我莫要覆灭了他们的国。我所占领的领地，以极快的速度往前推，我正将匈奴的王室一举拿下时，京都却下了回诏令，皇帝已经受了匈奴人的招降书，诏令我即刻回京。
我的军队迈进京都的城门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在欢呼，他们拥戴我，向我及我的军队送上鲜花。听到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战神，我却恍若隔世。
高高的城楼上立着微笑的皇帝和父亲，周围还有一大群或年轻或年迈的臣子，还有环肥燕瘦的各位妃嫔命妇，没有她，我的心突然慌了起来。
进宫赴宴前我找来子约，他告诉我，她过得很好，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第一人，尊贵的漪妃娘娘，如此，我便放心了。
宫中华灯初上，鲜花和美酒铺了一地，亭台楼阁，假山玉砌，曲径通幽，这些景色于我来说，仿佛遥远得千百年以前，我刻意的梳洗整理自己，或许，她早已忘了在年华正好时，彼此曾那样认真用力地爱过，可我依然想让自己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绾绾，七年不见，你可安好？
承蒙岁月不弃，她依然美丽，眉眼精致，整个人仿佛是从一朵花里绽放的妖精，一笑倾城。
我细细的看着她的样子，她华贵的模样与我记忆中那个清丽绝伦的姑娘重叠起来，成了我毕生难以了却的心愿。
我拼命忍着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她是帝王的妃子，我是帝王的臣子，我应该要向她问安，可是我依然没能忍住那句“好久不见。”我看到他红了眼眶，于是执念便发疯一般蔓延开来，我正欲抛下一切执她之手逃离时，一句“陆将军，别来无恙。”生生打断了我的念想。
绾绾，你是我毕生的挚爱，我怎能不管不顾的带你走呢，我如何能让你受逃亡之苦，受天下人的谩骂和诟病，让你去伤害你最爱的父母呢。
我差点酿成大错。
我杀孽甚重，可你能如此安好的站在我面前，想必，是上天对我最大的馈赠了吧。
对不起，绾绾，我迟到了七年，看到你健康平安，我也无甚可怨了。
只是在没有你的日子里，连满月我都感觉格外荒凉。
承庆十九年，我二十七岁生辰那日，接到皇帝的密令，令我带一小支骑兵去捉拿叛臣王朴，在过蜀道的时候，我纵马看到年少时我送给绾绾的玉佩，被挂在一棵松树上，我恍了神的同时，却听到我的战马追风嘶鸣了一声，霎时我便明白中计了，可还未待我调转马头，一把长枪直直插入我的手臂，然后我便听到了锐箭破空而出的轻鸣。
我向后倒去，看到了崎岖的峭壁，空旷而悠远的蓝天，仿佛过了很久，我的背部才触到坚实的大地。周围扬起的尘埃在空中开出了一朵妖异的芍药，温柔地将我包围，恍惚间我又听到了悠远的驼铃，看到了漠北血一样殷红的黄昏，看到了一个少年身披铠甲遥望远方的孤寂姿态，然后在一片浓墨重彩里出现一个女子倾国倾城的身影，或华贵，或清丽，或娇羞，或委屈，全都重重叠叠的承载在我的目光里，最后又成了一片放任的嫣红。
我闭上了眼。
好可惜，我再也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浅吻你额头。
对不起，绾绾，我恐怕无法陪着你走完这一生了。
对不起，我的心再也不能为你跳动了，我再也给不了所有你要的爱了。
绾绾，我多想听你唤我一声夫君。
绾绾，我真的很爱你。
绾绾。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番外 陆言安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