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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倾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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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陛下虽一举歼灭邗国,未动邗国百姓一草一木,以陛下年少之阅历,事可称英明神武,可是其屠宫一事……恐怕缺乏道理,如此一来,恐落天下人口实……”
极不耐烦地听完老臣颤颤巍巍的上奏,梁王冷笑,微眯了双目:
“邗国一事,朕自有分寸,爱卿不必多言。”
说罢,顿了一顿,带着危险一味地环视殿下俯首的百官:
“至于此事,诸位中若有谁仍与朕有歧意,那么朕只好请此人去问邗国鬼了。”
起身,声音由柔和转向凌厉:
“朕已成年,已经不需烦劳各位元老事事代劳……退朝。”
宦官由殿上至殿外将退朝二字从内到外此起彼伏地建立重复着,众官跪在地上,听梁王踩着退朝声离开朝殿,方感抬头,额角皆冷汗津津。
为首的老臣哀然嗟叹。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少年国军此举,实在荒唐。
沈青萧被宫人带到梁国皇宫的一所别院,换了衣服,便安顿下来。
院内的宫人早早便将院内的蜡烛熄了,冷冷鞠了一躬,将门带上后,咯哒一声在外面闩上。
整个小屋里,只剩模糊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沈青萧在屋中来回踱步。
现在的处境,逃是暂时不可能的。
随手将束发的丝带扯去,青丝滑落,沈青萧心念转动——他虽然不算聪明人,可是也清楚的知道,在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是以静制动,坐观其变以出下策,至少可以保命。
父皇刚刚驾崩,虽然是个小国的君位,却也令一群皇子们争得头破血流,身为即将登位的太子,自己当然有一些自保的措施……摇头苦笑,可真是自保了。
卸下丝带上缀的古玉,沈青萧将其浸入桌上的酒壶中,略待片刻,看玉没有什么异状,便提起酒壶,倒了一盏自仰脖饮尽。
是不错的桂花酿。
一杯酒入腹,微微颤抖的心也平静了不少,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脚渐渐暖了些,沈青萧便脱了外衣,躺上身后的卧榻。
什么事,都等自己明日养好精神再说吧,反正自己这个未登基的亡国天子,既没有用处,也无甚威胁。
沈青萧苦笑,合眼。
再睁开眼时,却是站在修罗场一样的邗宫之中,一地血迹淋漓,沈青萧正怔忡着,身后突然有粘腻的异声响起,抬首看见那倒地的凌乱尸首缓缓站起,宫女螺髻上的杏花昨日的生机有染红的嫣然,宦官手中的拂尘还带着残落的谦卑,死者未被完全割断的咽喉中发出或尖锐或喑哑的怨诉。
天地默默。
夕阳四血,血似残阳。
风起,扯起邗服特有的广袖长绦,人鬼相对,久久无言。
忽而雷声大作,天空血色翻滚,刀剑的寒气带了杀机向自己劈来,沈青萧慌忙侧身,转目惊鸿,却是靳催,黑发如乌鸦的翅膀在风中盛放,邪笑间剑锋扭转,已然刺进沈青萧的胸膛。
“沈公子?沈公子?”
沈青萧被人摇醒,汗湿的眼睑复又合上,待记忆和理智渐渐回归后,方才睁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摇醒自己的人坐在床边的方凳上,见自己醒来,便也跳将起来,倒了杯温茶在杯中递了过去,动作谦卑却掩不了其中的灵动顽皮。
“你是谁?”沈青萧接了杯子,低头抿了一口,抬头问道。
“小的叫安茗,奉命来伺候沈公子起居。”说道伺候二字,安茗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又很快补上一句:“小的比较鲁莽,如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请沈公子多多包涵。”说罢,挤出一个灿烂并谄媚的笑脸。
沈青萧笑了笑,也说:“我叫沈青萧,日后就直呼好了,公子来公子去的,听着怪别扭。”
安茗忙点头,微黑的脸颊上笑出一双酒窝。
沈青萧将茶喝尽,递还回去,自披了外衣来穿,安茗却不上来帮忙,只是蹲在地上仔细看沈青萧的动作,自言自语地咕哝:“原来是这么穿…古代的衣服啊……”
沈青萧当作没听见,挽起披垂着的长发用发带束起,将天摘去的那块古玉复别回发间。
安茗一脸崇拜,双手托腮,嘴里喃喃地说:“沈青萧,你真厉害……居然能梳的那么利索,哇塞!”
沈青萧这才发现,安茗的头发只是在脑后乱七八糟地扎了条马尾,还有些碎发从鬓间散下来,顶心的头发没能疏通,鸟巢一样耸起,滑稽的很。
不禁展颜一笑。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