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远方（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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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李锦儿在家乡就已经养成的习惯是和赵哲吵架了就向陈韦宁抛出友谊的橄榄枝，可是此时此刻陈先生正在遥远的西班牙，有足足7小时的时差。好在快学期结束了，李锦儿忙着临时抱佛脚，今天请老师吃饭明天划重点后天通宵背书，一个月后顺利通过所有考试，和好姐妹一起踏上返乡之路。农历春节之前是高中同学的聚会，饭桌上大家清点人数发现赵哲没来，有不识数的人，也可能是明明识数的人说：“李锦儿，赵哲呢？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是啊是啊，你们怎么又偷偷摸摸在一起的？”在赵哲某一封来信中提到过此时正开口说话的这位兄弟，信里是这么说的：那天在必胜客，看看我的酷样把你气的程度，我就知道自己平时是怎么样了。不过，那天不怪我，本来是我们俩吃饭，不过是碰巧遇上了那几个中学同学，你就叫上人家一起，我当然会不开心。
“一起个……”李锦儿刚骂了三个字，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身旁黄小朵很小声的一句“别跟他们说这些了”让她删除了原来打算出口的语言，而是拿起手机按下“2”号快速拨号键：“同学聚会，大家发现有人耍大牌，不知道是不来了还是迟到，想看看我能不能请动您老人家。”
“你从北京回来啦？怎么都不喊我接你。”赵哲好像忘记了一个月前的争吵，也没想起来这持续不短的冷战。
李锦儿打算骂人，犹豫了一秒，想起来和赵哲的纠葛早让她丢够脸了，亲爱的同学们看过了太多次的笑话，今天没必要再来一回，“我离家千里好容易回来一趟，亲爸亲妈哪有不接我的道理。你来不来吧？还要多久啊？”
“马上就出门。”
这不是个大城市，赵哲10分钟就来到了现场，热心的同学们给他安排在了李锦儿的左边，于是乎李锦儿这一整顿饭都在和右边的陈希茜聊天。酒过三巡，起哄的人们开始叫嚣：你俩别装了行吗？怎么又搞到一起的？对啊，赶紧的，交杯……
李锦儿把递到面前的酒杯往桌上一放：“你们误会了。我确实是没有和赵哲同志私交甚笃的才华。”
“是啊！”陈希茜又笑着拿起了酒杯，“男人啊，狗啃的心都比你们善良！我和锦儿已经决定双宿双栖了。来，我们俩交杯。”
好奇的充满求知欲的同学们投来探索的目光，赵哲脸色还成，李锦儿也笑得很灿烂，黄小朵突然“啊”得叫了一声：“隔壁商场是不是快关门了？我妈让我给她带个东西来着！你俩陪我过去看一眼吧！”
“你们先继续喝，一会儿要是还准备换别的地儿，给我打电话我们再过去。”李锦儿保持微笑，收拾东西和好朋友一起撤了。
同学聚会可能最不愿意碰见有人先走的情况，那天的晚饭草草结束，大家也都没了叙摊的情绪。赵哲和大家互道再见晚安，独自上了公交，刚拨了李锦儿的号码又赶紧挂上电话，快的让李锦儿的手机都没有反应。《后来》成为李锦儿绝对拒绝任何人在ktv点唱的一首歌，尽管她很喜欢其中的一段歌词：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你都如何回忆我带著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不过其实根本没有“这些年”这么长的时间供赵哲回忆，仅仅几个月之后，非典爆发了。
陈希茜所在的一流名校封锁了校门，而李锦儿学校的政策是“要么回家要么留下，走了的在非典结束以前不可以回来，留下的在非典结束之前再也不给走。”黄小朵选择留下，她说：“我走了别人不走，那不是专业课都落下好多？”，李锦儿则在学校发布政策的第一时间，直接没和家人商量就定了机票，她说：“我在这学校呆的快要窒息了。”下了飞机，拿了托运的行李，好容易挪到出口，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搬回家，打算给爸妈打电话通知这个惊喜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好久不见的人。
“你这么怕死啊？她俩都不回来，你自己一个人跑这一趟？”赵哲拎起地上最重的一个包。
“不用了，我爸妈一会儿过来。”李锦儿拽掉口罩，有些诧异，但神色保持高傲。
“黄小朵和我说了，你都没和你爸妈商量自己偷偷回来的。我猜你肯定是大包小包一堆，偏偏细胳膊细腿的，什么也拿不动。”再挑个大箱子，赵哲往大巴车走过去。
“朵朵怎么可能和你说这些啊！”李锦儿把剩下的东西随手一抓向前追，“她跟你可没熟到没事儿还和你聊个天的地步。”
赵哲停住脚步，放下箱子，回头：“刚知道非典的消息，我就给她打电话了，我怕你也生病。”
至少一分钟的时间，李锦儿没说话，甚至可能都没眨眼睛，然后她好像突然想起来，手上这些东西太重了拿不动，都放在了地上：“你就咒我吧，凭什么彩票我中不了，非典我就要得啊？”走到赵哲面前，示意他也把东西放下：“你拎着也够累的，就别管我了。我怎么也得和我妈说我回来了，不如早点通报。”把行李一件件的挪到墙边，装可怜给家人打个电话，再次开口：“我爸一会儿就来，他对我不上学跑回家有点意见，要是再看见有个男的在这儿，估计我得惨。你自己先回去吧？不好意思哈。”
“好我走了再见。”赵哲很快很快地说了6个字，转身离开。口袋里的烟掏了半天没掏出来，终于掏出来的时候却没了抽的心情，赵哲连烟带火机一起扔到了路边，头也不回地上了大巴。
李锦儿坐在一堆行李中间百无聊赖的等待，没事儿闲的四处张望的她发现机场比起平时可是安静了很多。“迎接旅客的各位请注意，由北京飞来本站的MU1234次航班将于14点14分到达，谢谢。”这则广播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本来就行色匆匆的人们相互提醒着“北京来的北京来的，快走快走，别被传染了。”纷纷加快自己的步伐，生怕被来自首都的病毒夺去可贵的生命。李锦儿突然在想：刚刚我的飞机着陆的时候，肯定也有这么多人唯恐避之不及吧？可是，赵哲，维持青少年时代的表情，仿佛没看见我脸上这个显眼的口罩，拎起我的行李，要送我回家。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谈恋爱的缘分，他也没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那样就给他打发回家了，我太不像话了……拿起手机准备道歉，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到的一条短信：
有一天我们一起往车站走，其实我们的家明明住在两个方向。走到离我家还有一站地的时候，你突然因为一句话和我赌气，就上了往你家坐的汽车。当时我知道，你一定会在下一站下车再回来的，但我还是坐上车回家了。今天的机场，也许你还会再来，但我，一定不会了。
这条短信看得李锦儿很难过，她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当年是那么委曲求全——住在相反方向的两个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难道不应该是往女孩的家走吗？她记得，当时自己赌气上了车，赵哲没有跟着，车开了，后面紧接着来了一辆，赵哲仍然站在原位。倒是她自己心急火燎的，最快速度最近距离下车，打了车往回走，找了半天却没找到赵哲的身影。那条路，那条路上的车站，那天的天色，一切都像电影画面一样出现在她眼前，唯独有一点，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好像，我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上车就走了；还是说，我生气他根本没等我？忘记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所以没办法判断，那时候她快乐和赵哲在一起不觉得受委屈，或者她受着委屈和赵哲在一起仍然觉得快乐。有足够多的时间让他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被爸爸接回家之后，居委会大妈得知她的归来如临大敌，每天定时定量到她家里给她量体温，也很多次神兵天降的出现在正要出门玩乐的李锦儿面前，苦口婆心教育她：不能跑出去给社会添乱。
李锦儿以现在很流行的“宅女”的生活方式度过了被人监控的两个月，后来她的体温在每天的测量中都保持稳定，居委会大妈不再登门拜访，可每天不用上课死党不在身边的情况依然让人百无聊赖。这时候，她的一位同样在非典爆发时回了家的大学男同学来到了她的家乡，在家闷得慌的李锦儿得知这个消息当然要略尽地主之谊，带领同学基本走过了家乡的千山万水。接着，陈希茜黄小朵健康归来，终于有人陪伴的李锦儿开始烦恼一个问题：开学之后怎么办……和她烦恼同一个问题的应该有很多人，但总打长途电话和她商量这事情的只有一个——那个来到她的家乡被她接待着游山玩水的男同学。
8月的某一天，李锦儿收到男同学寄来的包裹——周杰伦的《叶惠美》，打开CD，歌词里夹着一封简短的信，中心思想是：我觉得，《她的睫毛》，很像你，所以想让你听。
亲爱的总有些事没办法教
表错情的感觉有一点糟
赖着不走会让人很感冒
以上这道理我全都了
我将不该犯的错都默背好
仔细观察她的喜好
而我紧绷的外表
像上紧后的发条
等她的答案揭晓
她的睫毛弯的嘴角
无预警地对我笑
没有预兆出乎预料
竟然先对我示好
她的睫毛弯的嘴角
用眼神对我拍照
我戒不掉她的微笑
洋溢幸福的味道
恋爱的方式无法拿笔来抄
也没有规则可以取巧
被动的缘分很不可靠
喜欢的对象要自己挑
她粉嫩清秀的外表
像是多汁的水蜜桃谁都想咬
她嘴上亮丽的唇膏
有一股自信的骄傲我看得到
周杰伦，曾经是很困惑李锦儿的一个歌手，第一次听到他的歌是电台放《忍者》，每当听到“一集尼丧系”，李锦儿就确定这一定是个日本歌手，于是开始奇怪怎么起了个中国名字，并且这日文歌的有些发音怎么如此类似中文。与这个乌龙故事的喜剧色彩背道而驰的是，听完《她的睫毛》的李锦儿发出的短信内容是：我不觉得和这首歌有哪里像，而且，我非常讨厌周杰伦。
为什么这么强硬的连人家好歹是同学也不在乎，丝毫没留面子的回绝？因为当年，赵哲送给过李锦儿一张周杰伦的CD，那回让她听的歌是《简单爱》——
说不上为什么
我变得很主动
若爱上一个人
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我想大声宣布
对你依依不舍
连隔壁邻居都猜到
我现在的感受
河边的风
在吹着头发飘动
牵着你的手
一阵莫名感动
我想带你
回我的外婆家
一起看着日落
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
我想和你看棒球
想这样没担忧
唱着歌一直走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你靠着我的肩膀
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这样的生活
我爱你你爱我
想简!简!单!单!爱
把《叶惠美》往垃圾桶里一扔，李锦儿给赵哲发去一条长长的短信：今天有个人送了张专辑给我，让我听《我的睫毛》，我就不争气想起了很多事情。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你唱《忍者》给我听，旁边过来一个人以为你神经病在那儿絮絮叨叨，我还笑话你。初中的时候，每天中午大家都一起打乒乓球，咱俩打赌，你赢下一局之前我没办法赢你3球的话，就爬着墙头跳到学校外面去，后来我果然输了，可我爬不上去，你举我上去一下子没劲儿了就让我俩都摔了狠狠的一跤，大家起哄说那是咱们年轻而纯真的拥抱。有时候我中午去你家玩儿，你妈给你留的只够一个人吃的饭，让我俩下午上课一起饿着肚子。情人节，你逃避了你妈的看管，溜出家门和我一起吃肯德基，还惊讶说我这么小一个人竟然几乎吃掉了整整一个全家桶。初中的时候我俩老是打架，可是你写给于晓放的情书，是我帮你递给人家的……那些事情，那些和你一起走过的大街小巷，让我那么在乎你，就算分开了也说舍不得失去你这个朋友，要求自己不去钻研当初你为什么放弃我，哭的时候总渴望你的安慰。我也搞不清楚对你究竟是什么情绪，所以无数次思考我到底有多爱你，现在终于明白——问题在于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发完短信的李锦儿抽出手机sim卡扔在垃圾桶里，5分钟后又把卡给扒拉出来重新装进手机给陈希茜打电话，叙说最近发生的一切。电话打了将近两小时，陈希茜突然反应过来：“你干吗用北京的号给我电话啊？长途加漫游好贵啊！”
“不打算要这个号了，里面还有不少钱，跟你打完了我就直接把卡扔了。”
“至于吗你？就为了不和他联系啊？你现在办个这里的号，回北京还得重新办，多麻烦啊？”
“哎呀！反正都打了这么久了，钱也快用完了。一会儿要是电话挂了，你就直接出门，咱们电信局见。陪我去办张新卡，然后吃饭唱歌，你也给朵朵打一电话啊……”终于欠费停机，李锦儿再次抽出sim卡扔进垃圾桶，收拾打扮一番，出门和死党会合。
饭桌上黄小朵孜孜不倦地劝说李锦儿：“人家吴京生真是挺不错的，不是在你们班挺风云的吗？一呼百应的。人家硬件条件是真不错，高个子，人也算帅，又是党员又是学生会干部的，我们班都有人喜欢他！你真一点不考虑？”
“可是我觉得这个人名字起得倒胃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北京人啊？”陈希茜发表不同意见，“锦儿，我始终认为你和陈韦宁比较配！”
“你行不行啊你？”黄小朵白去一眼，“姓陈的在西班牙呢！你让锦儿不上学了跟过去当牛啊？”
“你大爷的！你才是牛！”李锦儿对这句不知道运用了什么修辞手法的语言表示不满，“反正我都已经拒绝了，总不能我再不要脸跟人家说‘不好意思，那天我吃错药了’吧？至于陈韦宁，我们现在也就是偶尔通个邮件，勉强还能算是朋友吧。不说这个，赶紧吃完了唱歌去！唉呀，我们点那么多菜又得浪费了……”KTV里《后来》的伴奏响起，李锦儿抱着话筒大声喊到：“老娘发誓这辈子最后一次唱这首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远方（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