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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翁法洛斯的救世主白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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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丽秘榭的白厄,你的理想是什么?”
金黄的麦田,旅途的起点,他敬爱的老师曾向他发问。
我的理想……是什么?
他曾问询过他们的理想——
为逐火献上一切的织者想要贯彻自己的美学,一生为死亡所困的侍女希望当个普通人,浴血代冠的王储说要和他一决高下……
他也曾在教授的最后一堂课上回答过这个问题,刻薄的学者当即给出“无聊至极”的评价。可对于少年而言,那一句话已足以代表他的全世界——“保护好身边所有关心的人”。
那时他为了这个愿望无数次挥剑,在清晨、在黄昏。那时他的名字是“白厄”,他取给自己一个寓意很好的名字,被人们叫的多了,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翁法罗斯的太阳。呵……
卡厄斯兰那的一生,他开始回想,说到底似乎并没有说得上多么迷茫的时刻。哀丽秘榭淹没于黑潮那天、奥赫玛的黎明落幕那天、他与昔涟得知救世的谎言,从而踏上无尽轮回的那天……他后知后觉,自己似乎从未有过什么明确的动机,在这些宿命的拐点,他总是自然而然地背负起世界的命运,就好像他理所当然应该为之付出一切。他不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既定的冰冷程序,可两千万世的徒劳中,他的确不曾说出一句怨言。
温柔的医师又一次问他的愿望,他唯以沉默应答,他始终铭记自己在树庭交给贤人的答案,可如今的卡厄斯兰那又有何资格再说出那句话?他早已与之背道而驰,“迫不得已”四个字无法粉饰他的卑劣。
他记得那一天贤人概括了他的愿望“你想要当英雄”,课后他为之苦恼了很久——尽管圣城的人们都以“英雄”这个称呼赞美他,他自己心底却对其没有什么执念,明明他的愿望很简单,不是吗?
如今的他感叹贤人的睿智,他的头脑远不及自己的老师,可两千万世的旅途也让他明白了这残忍的真相——在摇摇欲坠的末世中,“保护所爱之人”是英雄的权力,而他卡厄斯兰那,负火的囚徒、冰冷的刽子手,唯有一次又一次燃烧自己,等待新世界黎明降临时,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化作余烬。
医师注视着他黯淡的双眼,终于寻到症结所在,她一字一句说给他听,医者不会放弃任何一位病患,她多么希望能将他带出没有尽头的深渊。
我是……没有自我的人……?啊……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完美黄金裔」的真相啊……那么……我应该就是救世之火最合适的薪柴了吧,他笑。
第2357万颗「天空」火种灼烧着他的掌心,曾经挑战高温浴池惨败的少年,如今面无表情地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为什么……?每一次收起染血的武器,他都想问为什么。一向要求自己坚强乐观的医师的惨叫在他耳边回响,为什么自己给她带去了那样的痛苦,她还是把他当做患者、战友、同伴?他明明早就无法回头,为什么,为什么还想要拯救他?
无解。每一次他这样扪心自问,结果都是无解,唯有纠缠着破碎心脏的痛苦,又添一份。他只知道,正如每一个白厄都毫不犹豫地接过火种与仪式剑,每一位黄金裔,都在属于自己的时空里,与命运不屈抗争至了最后一刻。
“哀丽秘榭的白厄,你的理想是什么?”明亮的火焰又将他的思绪带回记忆里的那片金黄,他的理智、渴望、激情几乎都快要消蚀殆尽,少年时代他尚且给不出让老师满意的答卷,遑论如今。既然如此,他又为何时时回想起这个问题?或许是他在心底暗示自己不要抛弃人性,他不知道。只是连带着他又想起年少时的那首歌谣,直到他感受到声带的震动,他才听见破碎的音符从自己的喉间吐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灵动年轻的嗓音不见了,只留给他一潭不管怎么搅动也激不起波澜的死水,喑哑的声音演绎不出故乡的麦田和微风,只是像一台磨损了大半的留声机机械背诵着残缺的乐谱。
火种散发的光在他美丽的眼睛中淬炼出两颗黄金。他以前最喜欢黄色,在他眼里黄色是快乐,是哀丽秘榭的麦田,是丰收,是责任,是阿格莱雅女士的金线,是黄金裔体内流淌的血。他曾赋予色彩的这些鲜活意义,早已随记忆一同褪淡,对于如今的卡厄斯兰那,黄色代表上亿的负重、几乎要将他引爆的高温、愤怒与仇恨,以及纯粹的「毁灭」的欲望。
第28284万次,他将火种收容进自己破碎的躯壳,火种与他的怒火一同在他体内燃烧。
“如今,我已是长夜尽头的烈火……”
“逐火绝非花海中的闲庭信步,而是大破大立,一场万物皆焚的变革。倘若「毁灭」是其必经之途……”
“那就由我跨越旧世界的余烬,不断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