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里长亭迷迭香》百里桂花

14、14

　　森林，其实并不是一个对人类友好的所在。
　　无论是难以辨别的方向，还是一到夜晚就骤降的温度，都让这三个已经习惯了在都市这座钢铁丛林中生活的警察感到种种不适应。
　　李熏然按亮了手机，打算看看指南针，然而左上角零格的信号使得他只能一耸肩，打消了念头。
　　他顺便看了眼时间，目前是下午五点零九。
　　一种淡淡的不安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他隐隐觉着哪里不太对头，却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
　　一路都很呱噪的老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说话了，小程也沉默着，李熏然自然也不会跟陌生同事聊太多，三个人你不言我不语地走着，一脚深一脚浅。
　　胶质的鞋底踩在林间地上的枯枝残叶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林间原本有风，从树叶间穿过时有规律地沙沙作响，但不知何时起，风停了，风声也停了。
　　李熏然凝神倾听周围的动静，却什么都听不到。
　　没有风声，没有鸟叫，没有虫鸣，除了他们的脚步声，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寂静得可怕，寂静得不太正常。
　　也昏暗得不太正常。
　　现在不过是下午五点出头，然而这林子里已经过于昏暗，像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李熏然甚至无法看清一米之外的东西了。阳光在雾气的那一头徒劳地挣扎，想要闯进林子里，却没有成功。
　　“这么暗，”他忍不住说，“是不是起雾了？”
　　老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程却开了口：“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得去方便一下。”
　　他们停了下来，李熏然再次低头看了看时间，五点十分。
　　“快去快回。”他说。
　　小程答应了一声，回身走出几步，背影很快隐没在薄雾当中。
　　老方和李熏然一起默默地等着，莫名地谁都不想开口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熏然再次低头，五点十七。小程去得实在是太久了。
　　而且，依旧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连脚步声都没有。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他不安地说，随后，朝着小程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老方没回答他，或许回答了但他没有听到，总之他没有听到老方的声音，但他当时没有留意。
　　他在薄雾里走出了大概一百多米远，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其他鸟兽，小程像是凭空消失了。
　　李熏然压低声音，喊了几声小程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他。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太静了，不该这么安静。
　　他有些慌乱地回身想回到跟老方分开的地方，然后，突然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觉得自己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并不是他听到了什么动静或看到了什么影子，都没有。那只是一种感觉。当有异物朝着人的眉间迫近时，任何人都会有不适的感觉，现在，他就是这种感觉，虽然并没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
　　事实上，应该是在身后，不远处。
　　他猛地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似乎他身后的东西，在他回头的一刹那，飞快地随着他的目光死角移动，躲避着他的视线。
　　他只得转回头，快步往回走。
　　那东西如影随形，继续跟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