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新篇）》糖果之家

2、第二章

　　事情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一场武林盟会在临渊城召开。

　　当今武林的形式，除去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和一些隐世无争的神秘门派之外，占据着江湖主要势力的是以武当，峨眉，少林，唐门等为首的十二门派，以及四大山庄，两大帮会和我们神月教。

　　但神月教自创教以来，一直屡受别门派的排挤和打压，以至于长年来在中原步履艰难，难以立足，不得不偏隅在西域四方城外的一座险山上。

　　这些年来，因为前殿教主半天月与四方城主欧阳飞鹰私交甚笃，得欧阳飞鹰的庇护与支持，神月教的势力才逐日壮大，不仅在西域发展得如日中天，并有再次向中原绵延的趋势。

　　然而三个月前，五岳盟主裴轻云在武林盟会上号召群雄联手对付神月教，名曰“肃清江湖”，称神月教为天下第一邪教，是当今武林最大的毒瘤。
　　裴轻云说：“神月教乃妖合之众，为祸武林，无恶不作，我们中原净土绝不能任其污染，必须杀止这股妖风!！将他们全部驱出中原!！”

　　正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月神。

　　“一群唯利是图，蝇营狗苟的东西!！也敢大放厥词！！号称什么名门正派，表面上人模狗样，背后的那些勾当比我们又干净多少！不过是害怕我们多分他们一杯羹罢了。一群伪君子。好!！他裴轻云既然要肃清江湖，那我就杀戮江湖!斩尽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

　　月神这通怒火发得并非意气用事。中原武林一直排斥我们神月教，神月教如果要称霸武林，那么迟早得从这群名门正派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只是，如今神月教的势力还不足以和整个武林抗衡。前殿教主半天月也没有与裴轻云一决高下的能力。
　　所以，暗月楼被调动了起来。

　　暗月楼是神月教的终极武器。
　　自创教之初，我教便分了前殿圣教和隐殿暗楼。前殿便为“神月”暗楼是为“暗月”。
　　前殿是神月教的主体，教徒云集，神月教的发展和运营都归前殿管理。而暗月楼只负责清扫绊脚石。所执行的，都是最隐秘，最艰难的任务。
　　一直以来暴露在天下人面前的也只有前殿圣教。江湖中没有人知道圣教背后还有一座暗月楼。更没有人知道，暗月楼具备着足以血洗武林的暗杀力量。
　　不过，暗月楼与前殿却是独立开来的，能同时号令前殿和暗月楼的，也只有月神一人。

　　三个月前。武林盟会之后，月神便向暗月楼下了一道命令------铲除五岳盟!
　　其后，便由我掌令，带领了楼中三十二位姐妹潜入了中原。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我将第一步的计划定在了瓦解水龙会上。

　　水龙会是天下第二大帮，掌管江南漕运多年，富得流油，算是五岳盟最重要的钱袋子，支撑着整个五岳盟的开支。若水龙会覆灭，五岳盟必然会乱。
　　然而，水龙会毕竟是徒众数万的大帮派，人数仅次于丐帮，光凭我们三十多个人是杀不完的。要消灭他们，必须得利用朝廷的力量。
　　这些年来，水龙会依仗豪强势力，一直与朝廷争抢江南河道，早令朝廷不堪忍受，若是能让水龙会再犯下一桩泼天大案，触了皇帝老儿的逆鳞，那么朝廷必然会派遣军队剿灭水龙会。
　　就在两个月前，我们得到消息，皇帝生辰将至，西梁国赠送了一对价值连城的翡翠玉如意作为寿礼。将由西梁使官带着那对翡翠玉如意沿江而下，途经江南，进入京杭大运河。
　　这实乃千载难逢的机会。

　　经过一番部署后，我们选择了在太湖，这个水龙会最重要的堂口袭击了西梁使船。不但杀了西梁使官，还劫走了那对翡翠玉如意，将一切嫁祸给了水龙会。
　　由此，顺利的激怒了中原皇帝。同月，定西王率领五万人马南下剿灭水龙会，一时间，水龙会一片腥风血雨。三十六个堂口皆被踏平，被俘帮众上千，逃逸者过万，整个水龙会顿时变成一盘散沙。

　　趁着大乱之中，姐妹们迅即出手，三天之内杀光了三十五堂堂主，十二长老，以及总舵主原无庸。无论是被俘的，在逃的，藏匿的几乎被斩杀殆尽。只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青蛟堂堂主，白沙。
　　当日，是我让金花领了白沙的斩杀令。在那短短的月余时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得而知。但自从他们二人私奔以后，一切的变故皆随之而来。

　　回到神月教时，我带出的三十二名姐妹只剩下了三十一名。于是，我向月神汇报，说金花已死于叶鸿天之手，沉尸太湖。而水龙会全军覆没，主要骨干无一人存活。

　　月神没有起疑。
　　水龙会出事以后，江湖一片惶恐，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即便我不汇报，月神也早已知晓情况。少了一个白沙她必然不会注意到。至于金花，她资质平庸，在众姐妹中毫不出众，兴许月神觉得她死不足惜，在听闻她的死讯之后月神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反而喜上眉梢，对此次行动大加赞赏：“办得好!影月，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对付五岳盟，你还得再费些心思。这次若能铲除五岳盟，我会好好的赏你!”
　　“不敢求赏，属下遵命。”
　　“记住，不光是粉碎五岳盟，我还要裴轻云的脑袋。”
　　“是。”

　　然而，领命之后，我还没作出新的部署，一道巨浪便劈头盖脸的袭来，将我吞没。
　　掀起这道巨浪的便是一个惊人的消息——金花落入了五岳盟之手！

　　消息传至暗月楼后，所有人皆为之震撼。

　　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金花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不可能轻易就落入敌人之手。但现在已东窗事发，我只得向月神交代了实情。
　　月神大怒，当众抽了我两百鞭，将我吊在思过崖上思过。

　　初春的夜风寒刺骨，嗖嗖的刮在身上驱散了火辣辣的痛楚，我大脑渐渐的清晰起来。很多之前忽略掉的事情，现在浮了出来。我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人，那便是青蛟堂堂主白沙。

　　我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十分寡淡。再回想，也只剩下当日他一言不发站在乌镇茶楼上不住颤抖的模样。懦夫，小白脸，靠女人保护的软蛋而已……我生平最瞧不起这样的人，自然就从未将他放在心上去琢磨。
　　然而，现在回想起他那双紧拽攥在身侧的拳头，青筋根根突出……我才后知后觉的醒悟，沉默未必是恐惧，也可以是忍辱负重。

　　当思维打开一道豁口，所有的疑点便随之而来。当日在乌镇围捕我的官兵很不寻常。我放出的只是小道消息，水龙会余孽上万，不可能因为几只臭鱼烂虾官府就出动大部队。但那天不光是叶鸿天，就连弓箭手都来了。很显然都是有备而来。

　　引他们来的不是我！
　　正如叶鸿天那半句话：“不是你……”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金花为了白沙宁死不屈，舍弃了一切，而白沙却背叛了她。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但事成定局，无法挽救。

　　夜深时分，皓月前来看我。思过崖的疾风将她长发吹得乱舞，一如她凌乱的眼神。
　　“老大，尊上让我杀了金花。”

　　意料之中的事。金花已落入五岳盟之手，白沙和裴轻云一定会替水龙会翻案。若金花不死，火随时有可能烧进神月教。
　　金花的确非死不可!

　　“杀了金花，对她也是一种解脱。”我说。裴轻云和尊上都不可能让她活着。她已经没有了生机，与其让她备受折磨，不如给她解脱。
　　皓月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眼神从我身上移开，转向苍茫的夜空：“老大，我很茫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情……”
　　“……这是你的任务。为了神月教。”
　　“从我们自幼被掳来这里，一切生死、疾苦都是为了神月教。为了神月教我什么都可以去做，为了神月教我什么人都可以杀。但，那个人是金花。我只知道，就连豺狼也不会撕咬自己的同伴，”皓月问我，“老大，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底算是什么？”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后我说，“皓月，我们只需要谨记自己该做的事。太多的杂念和情感只会让人迟疑，困惑，丧失正确的判断力。”我已错过一次，不希望她再步我后尘。

　　皓月垂着头，显得有些黯然：“杀手当无情，至亲亦可杀。为了任务七情六欲和立人之本都是可以抛却的。”她抬头对我笑了一下，神色莫测，“老大，我果然是不如你的。”

　　皓月走了，我却心绪难平。
　　我知道，三年前的那件事，在她心里始终存有阴影。

　　一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满天都像是布满了血光。那次，我们被推到狼牙谷，两百七十多个姐妹，只有五十枚圣月令，月神站在高高的崖顶，如神一般，圣威凛凛。
　　“持令牌之人才能活着出谷。余者杀！！”

　　活着，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三日三夜的厮杀，狼牙谷中尸横遍野。
　　那些冰冷的尸体没有一个是敌人。都是与我们一个榻上睡过觉，一个碗里吃过饭，风雨飘摇中相依相偎，互相取过暖的姐妹。

　　“杀手当无情，至亲亦可杀。这是你们成为一个合格杀手的必经课题。”

　　圣命不可违……
　　荒蛮的狼牙谷就像野兽的巨口，一口咬断了死者的生机和生者的情感。死不瞑目的尸体在砂砾中慢慢僵冷，等待着腐烂和秃鹫的啃噬。

　　在那场浩劫中，我救下了两个人。一个是金花，另一个就是皓月。
　　金花太弱小，需要我的保护才能活下来。但皓月不同，皓月有足够的能力夺得圣月令。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正悬挂在悬崖之外，嘴上叼着圣月令，一手抠着崖壁，一手拉着身负重伤的灵月不松手，满面都是血和泪。
　　情况岌岌可危。是我一刀斩断了灵月的手，将皓月从悬崖下拉了上来。

　　皓月躺在地上，痛哭流涕，发出哀嚎：“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我说：“为了活下去。”
　　“这样活下去有意义吗？”她问我。我将眼睛移到她手中的圣月令上，纵然痛不欲生，她手中的圣月令却并未撒手。
　　我说：“这是你的选择。答案你得自己去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一百个人有一百个答案。旁人给不了她心中最准确的那个答案。

　　现在三年过去了，我不知道皓月有没有找到她的答案。
　　但从她今晚的态度上来看，我想，她不会杀金花。